客居合肥南城赤欄橋之西,巷陌淒涼,與江左異。唯柳色夾道,依依可憐。因度此片,以紓客懷。空城曉角,吹入垂楊陌。馬上單衣寒惻惻,看盡鵝黃嫩綠,都是江南舊相識。正岑寂,明朝又寒食。強攜酒,小橋宅,怕梨花落盡成秋色。燕燕飛來,問春何在,唯有池塘自碧。
上片首二句先寫「巷陌淒涼」。作者寫作這首詞的歷史時期,合肥離南宋的邊防線不是太遠,是所謂「邊城」。「空城」寫出城內蕭條冷落;「曉角」增添了氣氛的悲涼。「馬上單衣寒惻惻」,寫「巷陌」中的人物,也就是作者自己在異鄉邊地的感受。「看盡」兩句又轉入寫景,眼前的柳色「鵝黃嫩綠」,和江南十分相似,「都是江南舊相識」,流露出淡淡的思鄉情緒。
過片「正岑寂」三字,承上啟下,由柳色想到江南的故鄉,但這裡畢竟不是故鄉,如「小序」所說,「與江左異」,因此才有「岑寂」之感。「正」字引出下文,轉寫寒食時節。「強攜酒」句的「強」字,寫出滿懷愁緒,本來已無心訪人飲酒,但適逢佳節,只好「強攜酒,小橋宅」,去找情侶過節,無非是敷衍應景。「怕」字又一轉,寫作者對春天的留戀,本來無心賞春,而當「梨花落盡」時,眼前會「盡成秋色」,那是會更添惆悵的。結尾三句,緊承上句,敘寫「春」將逝去,當「燕燕飛來」之時,就只有一池綠水了。惋惜春光逝去,在寫春景中反映邊城的淒涼,作者意在排解愁緒,實際上卻不自覺地流露出無限煩惱,家國隱恨。
全詞意境淒清冷雋,造句樸素自然,用語清新質樸,絕無矯柔造作的痕跡。本詞以寫景為主,情在景中。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一書中談詞的「境界」時說:「有有我之境,有無我之境」,姜夔這首《淡黃柳》是「有我之境」。在柳色春景的描寫中,作者的萬般愁緒,無限哀怨之情,也就巧妙自然,不着痕跡地表現出來。
雲隔迷樓,苔封很石,人向何處。數騎秋煙,一篙寒汐,千古穴來去。使君心在,蒼_綠嶂,苦被北門留住。有尊中酒差可飲,大旗盡繡熊虎。前身諸葛,來游此地,數語便酬三顧。樓外冥冥,江皋隱隱,認得征西路。中原生聚,神京耆老,南望長淮金鼓。問當時、依依種柳,至今在否。
淳熙丙申至日,予過維揚。夜雪初霽,薺麥彌望。入其城,則四顧蕭條,寒水自碧,暮色漸起,戍角悲吟。予懷愴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為有「黍離」之悲也。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解鞍少駐初程。過春風十里,盡薺麥青青。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
深深庭院。正遲遲月上,沉沉夜半。畫出疏疏梅影瘦,寂寂蒼苔步緩。
點帽香寒,蘸衣露濕,吟思含悽惋。誰家樓閣,笛聲天際飄遠。
可是才子姜夔,先生和靖,藉此春光遣。六槅冰紋煙瑣碎,萼綠江南夢斷。
鶴語廊回,鵑啼星淡,曉氣浮蔥茜。笑他驢背,灞橋風雪無限。
放舟龍陽縣,洞庭包五河。
洶洶不得道,茫茫將奈何。
稿師請小泊,石碇沉泥沙。
是中太無岸,強指葦與莎。
滯留三四晨,大浪山嵯峨。
同舟總下淚,自謂餧黿鼉。
白水日以長,僅存青草芽。
轉盼又已沒,但見千頃波。
此時羨白鳥,飛入青山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