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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金山放船至焦山》

蘇軾 〔宋代〕

金山樓觀何眈眈,撞鐘擊鼓聞淮南。

焦山何有有修竹,採薪汲水僧兩三。

雲霾浪打人跡絕,時有沙戶祈春蠶。

我來金山更留宿,而此不到心懷慚。

同游盡返決獨往,賦命窮薄輕江潭。

清晨無風浪自涌,中流歌嘯倚半酣。

老僧下山驚客至,迎笑喜作巴人談。

自言久客忘鄉井,只有彌勒為同龕。

困眠得就紙帳暖,飽食未厭山蔬甘。

山林飢臥古亦有,無田不退寧非貪。

展禽雖未三見黜,叔夜自知七不堪。

行當投劾謝簪組,為我佳處留茅庵。

自金山放船至焦山 - 譯文及註釋

譯文
金山的寺院樓閣多麼壯偉深邃,撞鐘擊鼓的宏亮聲音一直傳到淮南。
焦山到底有什麼?只有茂密長竹,打柴汲水的僧侶不過二三。
翻卷的波濤洶湧人跡罕到,時有沙田農戶前去祈求春蠶。
我來金山還在此地留宿,不去焦山讓我心中自慚。
同游的人都已返回,我決然獨自前往,天生命窮運薄不懼怕險惡的江潭。
清晨無風波浪兀自騰湧,舟行中流我高歌長嘯趁着飲酒半酣。
老僧下山驚異我這遠客來到,笑着迎接知是同鄉,欣喜地親切交談。
老僧說久客異地已忘懷故里,終年只是跟彌勒佛相隨相伴。
困眠時紙帳中十分溫暖,飽食從來沒嫌棄山中菜蔬味道不甘。
居住在山林從古以來就會有飢餓,未置田產因此不肯退隱豈不太貪?
我雖然沒像展禽那樣三次被罷,卻如嵇康般自知出仕有七種不堪。
我就要自己請求辭去官職,請為我在山水佳處留一茅屋且把身安。

注釋
⑴焦山:在長江中,因漢末焦先隱居於此,故名,與金山對峙,並稱「金、焦」。
⑵眈(dān)眈:深邃貌。左思《魏都賦》:「翼翼京室,眈眈帝宇。」
⑶淮南:指揚州。
⑷雲霾(mái):陰雲,形容翻卷的浪濤。
⑸沙戶:沙洲上的人家。
⑹此:指焦山。
⑺盡返:一本作「興盡」。
⑻賦命:天生的命運。
⑼彌勒:佛名。彌勒是姓,為慈氏;字阿逸多,義為無勝。同龕(kān):意為同室相伴。龕,盛着佛像或神主的小閣。
⑽紙帳:紙作的帳子。用藤皮繭紙纏於木上,以索纏緊,勒作皺紋,不用糊,以綿拆縫,以稀布為頂,取其透氣。唐詩僧齊己《夏日草堂作》詩:「沙泉帶草堂,紙帳卷空床。」
⑾「展禽」句:展禽,春秋時魯大夫,魯僖公時人,又字秀。因食邑柳下,諡惠,故稱柳下惠。任士師時,三次被免官。此詩人藉以自況仕途不得志。黜(chù),廢免。
⑿「叔夜」句:三國時魏人嵇康(字叔夜)反對當時執政的司馬師、司馬昭等。山濤推薦他做選曹郎,他在給山濤的絕交書里列陳不能出仕的原因有「必不堪者七,甚不可者二」。後以「七不堪」作為才能不稱的典故。
⒀投劾(hé):指自劾。劾,檢舉過失,古代官員檢舉某官過失,向上司或朝廷打報告,稱「劾狀」。凡是被劾或自劾的,視其過失大小,予以不同的處分。謝簪(zān)組:辭去官職。謝,辭謝。簪,固冠的簽子。組,系印的帶子。簪組猶言冠帶,指有官職的人。
⒁茅庵:草舍。

孫凡禮 劉尚榮.蘇軾詩詞選:中華書局,2005:26-27

陳邇冬 .蘇東坡詩詞選 :人民文學出版社 ,1982:13-15

王水照 朱剛.蘇軾詩詞文選評: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33-34

自金山放船至焦山 - 賞析

  一、二兩句略寫游金山寺之情形。「金山樓觀何耽耽」,金山樓寺耽耽而立,突兀江中,「中泠南畔石盤沱」(《游金山寺》)者是也。「撞鐘擊鼓聞淮南」,寫寺院晨鐘暮鼓,其聲遠播淮南之地,此二句,總寫金山形制規模之盛。金山言畢,筆鋒轉入與之對峙之焦山。「焦山何有有修竹,採薪汲水僧兩三」,與金山之崇閣險石,洪鐘大鼓相比,焦山僅有落落修竹,寂寂寺僧。「雲霾浪打人跡絕,時有沙戶祈春蠶」,沙田由江水沖積而成,肥沃非常,故有農戶亦於其上經營農桑。焦山雲霾在空,長浪逐空,拍岸擊石,環境如此之劣,故而絕少人跡,偶有江上沙戶,於此祈求春蠶無災而已。關於焦山之險,蘇轍有《和子瞻》詩,所言甚備。其云:「金山游遍人焦山,舟輕帆急須臾間。涉江已遠風浪闊,遊人到此皆爭還。山頭冉冉萬竿竹,樓閣不見門長關。」同行諸人登覽金山之後皆已迴轉行程,而詩人留宿金山而不訪焦山,心下有慚,故決意獨自前往。「賦命窮薄輕江潭」,詩人不懼江潭之險,只自獨往,本是豪情所致,反言「賦命窮獨」,雲己身本賤,不足憐惜。其時詩人直言批評新法,遭毀非議,請求外任,因成此行。詩人深感仕途兇險,故有此一句。

  「清晨無風浪自涌」,焦山之險若此,詩人卻僅以此七字托出。雖則浪險如此,詩人反而「中流歌嘯倚半酣」。舟至中流,正是浪急之所,詩人反而吟嘯自若,倚楫半酣。至此,非有如是之豪情,即無以有「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之蘇詞也。已而舟至焦山,詩人棄舟登岸,老僧驚而下山相迎:實是驚險之地,施主如何來此?驚罷即喜,而相與暢談。此「老僧」,詩人自注「中江人也」,中江在四川,故此雲僧作「巴人談」。巴即蜀之代稱。以下數語即是詩人記老僧所談內容。老僧久客於此,鄉井何方,已然相忘,惟有此青燈古寺相與為伴。「同龕」語出《法帖·褚遂良書》「久棄塵滓,與彌勒同龕」。睏倦之時,就眠紙帳,亦感暖意;三餐若飽,食有山蔬亦甘。雖宿簡食陋,亦是安之若素。山林之寺,忍飢而臥古亦有之,此雖無田,我亦能飽,故長居此地,並非我心存貪念,實是慕此山林雅趣,有心歸隱所致。

  末四句是詩人抒其決不棄直以從枉,屈身以事人之志。「展禽雖未三見黜,叔夜自知七不堪」二句用典。《論語》中記載展禽任士師時遭到「二三黜」,有人勸其離開魯國另覓新君。他回答說:「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展禽既已三次見黜,而詩人此雲「雖未」,是以反其事而用,言下之意為:即便展禽未見黜罷,其正直光明之志亦未有絲毫相異罷。嵇康與山濤同為「竹林七賢」之一,因惡亂世而歸隱不仕。後山濤依附司馬氏得獲高祿,欲舉薦嵇康。嵇康因此作了聞名於世的《與山巨源絕交書》。其信中以戲謔之筆言其於官場有「必不堪者七」。詩人用此典亦明其歸隱之意。

  末二句即云:我願謝卻簪組,棄官而去。願此焦山佳處,為我留庵以宿,然詩人終其一生,皆為民請命,直諫不止,故亦仕途艱辛,天地飄零。但其心存高遠,出入儒釋道之間,故於此濁世存真。全詩於紀游中多抒感慨,自然流利。

孫凡禮 劉尚榮.蘇軾詩詞選:中華書局,2005:26-27

陳邇冬 .蘇東坡詩詞選 :人民文學出版社 ,1982:13-15

王水照 朱剛.蘇軾詩詞文選評: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33-34

自金山放船至焦山 - 創作背影

  宋神宗熙寧三年(1070),蘇軾在京城任殿中丞直館判官告院。蘇拭直言不諱批評新法,自然引起當道的不滿。蘇軾深感仕途險惡,主動請求外任。熙寧四年(1071),途經鎮江,欣賞了金山美景而作此詩,從詩篇內容即可見其與《游金山寺》為同時之作。

孫凡禮 劉尚榮.蘇軾詩詞選:中華書局,2005:26-27

蘇軾

作者:蘇軾

(1037年1月8日-1101年8月24日)字子瞻、和仲,號鐵冠道人、東坡居士,世稱蘇東坡、蘇仙,漢族,眉州眉山(四川省眉山市)人,祖籍河北欒城,北宋著名文學家、書法家、畫家,歷史治水名人。蘇軾是北宋中期文壇領袖,在詩、詞、散文、書、畫等方面取得很高成就。文縱橫恣肆;詩題材廣闊,清新豪健,善用誇張比喻,獨具風格,與黃庭堅並稱「蘇黃」;詞開豪放一派,與辛棄疾同是豪放派代表,並稱「蘇辛」;散文著述宏富,豪放自如,與歐陽修並稱「歐蘇」,為「唐宋八大家」之一。蘇軾善書,「宋四家」之一;擅長文人畫,尤擅墨竹、怪石、枯木等。作品有《東坡七集》《東坡易傳》《東坡樂府》《瀟湘竹石圖卷》《古木怪石圖卷》等。 

蘇軾其它诗文

《贈莘老七絕》

蘇軾 〔宋代〕

嗟余與子久離群,耳冷心灰百不聞。

若對青山談世事,當須舉白便浮君。

天目山前淥浸裾,碧瀾堂下看銜艫。

作堤捍水非吾事,閒送苕溪入太湖。

夜來雨洗碧巑岏,浪涌雲屯aa5郭寒。

聞有弁山何處是,為君四面竟求看。

夜橋燈火照溪明,欲放扁舟取次行。

暫借官奴遣吹笛,明朝新月到三更。

三年京國厭藜蒿,長羨淮魚壓楚糟。

今日駱駝橋下泊,恣看修網出銀刀。

烏程霜稻襲人香,釀作春風霅水光。

時復中之徐邈聖,無多酌我次公狂。

去年臘日訪孤山,曾借僧窗半日閒。

不為思歸對妻子,道人有約徑須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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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韻劉景文登介亭》

蘇軾 〔宋代〕

澤國梅雨餘,衰年困蒸溽。

高堂磨新磚,頗覺利腰足。

松根百尺井,兩綆飛淨淥。

流觴聚兒童,一笑為捧腹。

清風信可御,剛氣在岩麓。

始知共此世,物外無三伏。

長歌入雲去,不待弦管逐。

西湖真西子,煙樹點眉目。

濤江少醞藉,高浪翻雪屋。

俯仰拊四海,百世飛鳥速。

遠追錢氏餘,近吊祖侯躅。

吾生如寄耳,寸晷輕尺玉。

誰似劉將軍,逸韻謝邊幅。

千言一揮手,五車不再讀。

春岩彩雞舞,月峽哀猿哭。

朝先啼鴃起,暮與寒螿續。

我老廢吟哦,賴君時擊觸。

從今事遠覽,發軔此幽谷。

清游得三昧,至樂謝五欲。

莫作狂道士,氣壓劉師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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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日初到惠州》

蘇軾 〔宋代〕

仿佛曾游豈夢中,欣然雞犬識新豐。

吏民驚怪坐何事,父老相攜迎此翁。

蘇武豈知還漠北,管寧自欲老遼東。

嶺南萬戶皆春色,(嶺南萬戶酒。

)會有幽人客寓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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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漲用過韻》

蘇軾 〔宋代〕

草木生故墟,牛羊滿空瀆。

春江圍草市,夜浪浮竹屋。

已連漲海白,尚帶霍山綠。

坎離更休王,魚鱉橫陵陸。

得非崑崙囚,欲報陸渾衄。

行看北風競,來救南國蹙。

長驅連山燒,一掃含沙毒。

孤吟愍造化,何時停倚伏。

當憐水旱氓,不作舟車蓄。

江流倘席捲,社酒期茅縮。

《倦夜》

蘇軾 〔宋代〕

倦枕厭長夜,小窗終未明。

孤村一犬吠,殘月幾人行。

衰鬢久已白,旅懷空自清。

荒園有絡緯,虛織竟何成。

《范增論》

蘇軾 〔宋代〕

漢用陳平計,間疏楚君臣,項羽疑范增與漢有私,稍奪其權。

增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為之,願賜骸骨,歸卒伍。

」未至彭城,疽發背,死。

蘇子曰:「增之去,善矣。

不去,羽必殺增。

獨恨其不早爾。

」然則當以何事去?增勸羽殺沛公,羽不聽,終以此失天下,當以是去耶?曰:「否。

增之欲殺沛公,人臣之分也;羽之不殺,猶有君人之度也。

增曷為以此去哉?《易》曰:『知幾其神乎!』《詩》曰:『如彼雨雪,先集為霰。

』增之去,當於羽殺卿子冠軍時也。

」陳涉之得民也,以項燕。

項氏之興也,以立楚懷王孫心;而諸侯之叛之也,以弒義帝。

且義帝之立,增為謀主矣。

義帝之存亡,豈獨為楚之盛衰,亦增之所與同禍福也;未有義帝亡而增獨能久存者也。

羽之殺卿子冠軍也,是弒義帝之兆也。

其弒義帝,則疑增之本也,豈必待陳平哉?物必先腐也,而後蟲生之;人必先疑也,而後讒入之。

陳平雖智,安能間無疑之主哉?吾嘗論義帝,天下之賢主也。

獨遣沛公入關,而不遣項羽;識卿子冠軍於稠人之中,而擢為上將,不賢而能如是乎?羽既矯殺卿子冠軍,義帝必不能堪,非羽弒帝,則帝殺羽,不待智者而後知也。

增始勸項梁立義帝,諸侯以此服從。

中道而弒之,非增之意也。

夫豈獨非其意,將必力爭而不聽也。

不用其言,而殺其所立,羽之疑增必自此始矣。

方羽殺卿子冠軍,增與羽比肩而事義帝,君臣之分未定也。

為增計者,力能誅羽則誅之,不能則去之,豈不毅然大丈夫也哉?增年七十,合則留,不合即去,不以此時明去就之分,而欲依羽以成功名,陋矣!雖然,增,高帝之所畏也;增不去,項羽不亡。

亦人傑也哉! 。

《三部樂·情景》

蘇軾 〔宋代〕

美人如月。乍見掩暮雲,更增妍絕。算應無恨,安用陰晴圓缺。嬌甚空只成愁,待下床又懶,未語先咽。數日不來,落盡一庭紅葉。今朝置酒強起,問為誰減動,一分香雪。何事散花卻病,維摩無疾。卻低眉、慘然不答。唱金縷、一聲怨切。堪折便折。且惜取、少年花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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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江紅》

蘇軾 〔宋代〕

遇東坡於齊安。怪其豐暇自得。余問之,曰:吾再娶柳氏,三日而去官。吾固不戚戚,而憂柳氏不能忘情於進退也。已而欣然同憂患,如處富貴,吾是以益安焉。命其侍兒歌其所作滿江紅。嗟嘆之不足,乃次其韻憂喜相尋,風雨過、一江春綠。巫峽夢、至今空有,亂山屏簇。何似伯鸞攜德耀,簞瓢未足清歡足。漸粲然、光彩照階庭,生蘭玉。幽夢裡,傳心曲。腸斷處,憑他續。文君婿知否,笑君卑辱。君不見周南歌漢廣,天教夫子休喬木。便相將、左手抱琴舊,雲間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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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 〔宋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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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歐陽季默赴闕》

蘇軾 〔宋代〕

先生豈止一懷祖,郎君不減王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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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相従三晦朔,君去苦早我來暮。

霜風淒緊正脫木,潁水清淺可立鷺。

莫辭白酒瀉香泉,己覺扁舟掠新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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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 〔宋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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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 〔宋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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