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山中寂靜好像太古時候一般;日子清閒得令人覺得漫長,過一天就好像度過了一年。暮春依然還有些花朵開放,使我還可以在醉酒時賞花;鳥兒婉轉的啼鳴,並不妨礙我安眠。嘗盡了人世滋味後,我掩上了門扉,這時節躺在竹蓆上非常適宜方便。經常在夢中想出優美的詩句,可當拿起筆時,卻又忘了該用什麼語言。
注釋太古:遠古,上古。小年:將近一年。用以形容時間之長。餘花:殘花。餘(yú):剩下的。不妨:表示可以、無妨礙之意。世味:人世滋味;社會人情。時光:時間;光陰。簟(diàn):竹蓆。便:適宜。得句:謂詩人覓得佳句。拈(niān):用手指拿東西。忘筌(quán):忘記了捕魚的筌。比喻目的達到後就忘記了原來的憑藉。▲
鍾元凱 等.宋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7:729-730
此詩作於作者醉眠醒來時,描繪了山上沒有半點聲音和人煙好像太古時候一般一片寂靜,日子清閒得令人覺得漫長以及人清閒得有些偏懶的情景。全詩造意古樸,對仗工穩,通篇用白描手法寫景敘事,事顯而情隱,富有禪意。
這首詩以「醉眠」為題,其實寫的是一個獨酌——醉眠——夢醒的完整過程。一個春末夏初的日子,詩人在山林環抱的居所中獨酌,空山幽靜,不聞人聲,宛如置身於冥寞的太古時代;時間也仿佛靜止了、凝固了,不再流動。這裡的一切,都使人恍惚如有隔世之感。這兒既無塵世的喧囂和紛擾,也無名利的追逐和與日俱生的憂患,一切都顯得悠然怡然。這不儘是寫環境氛圍。詩人實際上寫出了一個將醉未醉之人對時空所特有的感覺。這位飲者雖尚未露面,但從他在幕後哼哼唧唧的唱詞,不難想見其酣然四顧的身影。在人們渾然不覺之際,詩人已從「醉」字入手解題了。
緊接着,一位陶然自得的飲者形象,便活脫地出現在讀者眼前。儘管春意闌珊,只剩下數枝殘花,而飲者意興猶濃,頻頻把盞。酒酣耳熱之際,忽聽得鳥聲啼囀,他便又笑對鳥兒調侃,仿佛說:「我醉欲眠君且留,諒你這點絮聒,不妨我睡。」府仰之間,醉態可掬。「好鳥」一句,似從孟浩然的詩句「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春曉》)化出,詩人反其意而用之,在輕鬆風趣的口吻中,維妙維肖地寫出了醉者曠放灑脫的神態。這裡,「余花猶可醉」點出「醉」字承上;「好鳥不妨眠"又點出「眠」字啟下,在似不經意之間,卻細針密線,自有布置。
五六兩句寫飲者從戶外進入室內。「門掩」、「簟便」都由「眠」字生發開去。竹蓆宜人,指明對令,和前面所說的「日長」、「余花」正相一致。欲睡掩門,這一本來是極平常的動作,卻如平地生波瀾,頃刻間激起詩人感情的漣漪。
「世味」二字,透露出詩人隱秘的心聲。門之開合,與「世味」有關係。原來在封建社會裡,「門」常常成為人物命運遭際的表徵,它和屋主人的貴賤窮達、榮辱進退是休戚相關的。如「朱門」象徵權勢炙人的達官顯貴,「寒門"則表示社會地位的卑微低賤,所謂「門第」也者,正是把「門」和品第等級聯繫在一起。故得勢顯達時「開門延客」、「門庭若市」,落拓不遇時則「杜門謝客」、「門可可羅雀」。炎涼世態,繫於區區一「門」。唐庚當時正謫居嶺南,他對這樣的「世情」是嘗夠了滋味的,他有《鳴鵲行》詩云:「至今畏客如於菟。豈唯避謗謝還往,此日誰肯窺吾廬?杜門卻掃也不惡,何但忘客兼忘吾。喧喧嗚鵲汝過矣,曷不往噪權門朱?」又在《寄傲齋記》一文中設想,如有朝一日能從貶所脫歸,回鄉後將給故園之門命名為「常關之扉」。這些均可為本句註腳。
詩人不說「門掩知世味」,卻將「世昧」置於「門掩」之前,不止是為了協調聲律,也是強調了詩人內心的感慨,又可解作詩人慾乘掩門之際,將那使人心寒的「世味」推將出去,拒之門外,永不讓它再來騷猶和破壞恬淡的心境,所謂「便欲醉中藏潦倒,已將度外置紛紜」(《謝人送酒》),且置之度外可也。詩人在悠閒曠達的醉飲之後,忽生「世味」之想,說明他仍懷憤慨不平之氣,實不能忘懷於人世,可見此詩所謂「醉眠」,並非抒寫流連花酒的閒適情調,不過是藉此揮斥幽憤,聊以自慰罷了。
最後兩句寫由眠至醒。詩人既樂於與花鳥為友,不妨夢中攜侶同游,吟詩留賞。然而這神遊時的快意,一回到現實中便煙消雲散,所得的佳句竟寫不出來,「忘筌」是用《莊子》「得魚忘筌」的語意。詩人用「夢中頻得」、「拈筆又忘」這樣輕捷的句子,寫出了乍得忽失的惆悵之情,語調中不乏自嘲的意味。對美的追尋只存在於夢境之中,而夢終非現實,一旦夢醒之後,又是非常惆悵的。於此,在詩人幽默的調笑聲中,表現出淡淡的苫澀的滋味。
這首詩通篇用白描手法寫景敘事,事顯而情隱。「世味」二字為全篇之眼,貫前領後。在其映照之下,則「眠」前的獨酌雖貌似自得,實際上卻是詩人在人世間深感寂寞的寫照:這裡既無三兩知已開懷暢飲的場面,也無田家父老提壺過飲的交往。而「眠」後在夢中興高采烈的尋覓追求,又分明是詩人不甘寂寞苦作掙扎的努力。但現實無情,人生有涯,雖然力求擺脫寂寞,而又終於不得不歸於寂寞。如此深衷,如許波瀾,均借一次「醉眠」的情事出之,平淡中蘊含至味。王夫之論詩力主一「忍」字,意謂詩歌的含蓄蘊藉,非有大力者不足為言。此詩庶幾當之。▲
鍾元凱 等.宋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7:729-730
此詩當作於公元1112 年(宋徽宗政和二年),時作者謫居惠州(今屬廣東)。在此年春末夏初的一個日子裡,作者住在山中居所,獨自酌酒而醉眠,醒後有感而作此詩。
鍾元凱 等.宋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7:729-730
去天一尺古蓬州,年來除守得勝流。
渠家本是城南杜,詩律賢我三千籌。
如此才高卻解事,入眼人才皆可意。
他邑猶分刺史天,片言每為將軍地。
故應憐我退無田,力相推挽令向前。
傍人聞說皆撫掌,竹竿那使鯰魚緣。
倦遊征人鬢欲絲,膏車秣馬東南馳。出門四顧迷路岐,閉戶卻坐愁支頤。
魚生釜灶鼠巢枝,夏畦千里成陂池。吾皇致治方無為,淫雨破塊天何知。
勸君飲酒君勿疑,行使止尼良由時。未逃形數皆有涯,此獨未信無窮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