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孤燈伴着我沒有做完的夢,楚國千里迢迢還遠在天涯。月兒落下杜鵑也不再啼叫,只見庭院裡開滿了山杏花。
注釋碧磵(jiàn)驛:驛站名,具體所在未詳。磵:同「澗」。香燈:燃香膏的照明燈。殘夢:謂零亂不全之夢。楚國:指作者的舊鄉吳中。子規:杜鵑鳥的別名。傳說為蜀帝杜宇的魂魄所化。常夜鳴,聲音淒切,故藉以抒悲苦哀怨之情。歇:停止啼叫。山杏:山中野杏。唐白居易《西省對花因寄題東樓》詩:「最憶東坡紅爛熳,野桃山杏水林檎。」
張國舉.唐詩精華註譯評.長春:長春出版社,2010:699
劉學鍇 注評 .溫庭筠詩詞選.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1:135-136
在五、七言絕句中,五絕較為近古;前人論五絕,也每以「澹古」為上乘。溫庭筠這首五絕,卻和崇尚真切、渾樸、古澹的「澹古」之作迥然有別。它的意境和風格都更接近於詞,甚至不妨說它就是一種詞化的小詩。
碧磵驛所在不詳,據殘句可知,是和詩人懷想的「杏國」相隔遙遠的一所山間驛舍。詩中所寫的,全是清晨夢醒以後瞬間的情思和感受。
首句寫旅宿者清晨剛醒時恍忽迷離的情景。乍醒時,思緒還停留在剛剛消逝的夢境中,仿佛還在繼續着昨夜的殘夢。在恍忽迷離中,看到孤燈熒熒,明滅不定,更增添了這種恍在夢中的感覺。「殘夢」,正點題內「曉」字,並且透出一種迷惘的意緒。不用「孤燈」而用「香燈」這種綺麗的字面,固然和詩人的喜作綺語有關,但在這裡,似有暗相夢境的內容性質的意味,且與全詩柔婉的格澹取得統一。「香燈」與「殘夢」之間,着一「伴」字,不僅透露出旅宿者的孤孑無伴,而且將夜夢時間無形中延長了,使讀者從「伴殘夢」的瞬間自然聯想到整個夢魂縈繞、孤燈相伴的長夜。
殘句忽然宕開,寫到「杏國在天涯」,似乎跳躍很大。實際上這一句並非一般的敘述語,而是剛醒來的旅人此刻心中所想,而這種懷想又和夜來的夢境有密切關係。原來旅人夜來夢魂縈繞的地方就是遠隔天涯的「杏國」。而一覺醒來,惟見空室孤燈,頓悟此身仍在山驛,「杏國」仍遠在天涯,不覺悵然若失。這真是山驛夢回杏國遠了。溫庭筠是太原人,但在江南日久,儼然以「杏國」為故鄉。這首詩正是抒寫思杏之情的。
「月落子的歇,滿庭山杏花。」三、四兩句,又由心之所系的天涯故國,轉回到碧磵驛的眼前景物:月亮已經落下去,「啼夜月,愁空山」的子的也停止了淒清的鳴叫聲;在曉色朦朧中,驛舍的庭院正開滿了繁茂的山杏花。這兩句情寓景中,寫得非常含蓄。子的鳥又叫思歸、催歸,鳴聲有如「不如歸去」。特別是在空山月夜,啼聲更顯得淒清。這裡說「月落子的歇」,正暗透出昨夜一夕,詩人獨宿山驛,在子的的哀鳴聲中翻動着羈愁歸思的情景。這時,子的之聲終於停歇,一直為它所牽引的歸思也稍有收束,心境略趨平靜。就在這種情境下,詩人忽然瞥見滿庭盛開的山杏花,心中若有所觸。全詩也就在這但書即目所見與若有所感中悠然收住。對這景物所引起的感觸、聯想和記憶,則不着一字,任憑讀者去尋味。這境界是美的,但似乎帶有一點寂寞和憂傷。其中蘊含着一種愁思稍趨平靜時目遇美好景物而引起的淡淡喜悅,又好像在欣喜中仍不免有身處異鄉的陌生感和孤孑感。碧磵驛此刻已經是山杏盛開,遠隔天涯的「杏國」,想必也是滿目春色、繁花似錦了。詩人當日目接神遇之際,其感受與聯想可能本來就是渾淪一片,不甚分明,因此筆之於紙,也就和盤托出,不加點醒,構成一種朦朧淡遠的境界。這種表現手法,在溫詞中運用得非常普遍而且成功,像《菩薩蠻》詞的「江上柳如煙,雁飛殘月天」「心事竟誰知?月明花滿枝」「花落子的啼,綠窗殘夢迷」「雨後卻斜陽,杏花零落香」等句,都是顯例。對照之下,可以發現「月落子的歇,滿庭山杏花」兩句,無論意境、情澹、語言和表現手法,都與詞非常接近。
這首詩幾乎通篇寫景(第二句從抒情主人公心中所想的角度去理解,也是寫景,而非敘事),沒有直接抒情的句子,也沒有多少敘事成分。圖景與圖景之間沒有勾連過渡,似續似斷,中間的空白比一般的詩要大得多。語言則比一般的詩要柔婉綺麗,這些,都更接近詞的作風。溫庭筠的小詩近詞,倒主要不是表明詞對詩的影響,而是反映出詩向詞演化的跡象。▲
劉學鍇 等.唐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3:1119-1120
碧磵驛當是離詩人所往的吳中舊鄉尚很遙遠的一處山中驛站。作者遠赴吳中,夜宿驛中,次日清晨頓生羈旅之感,因作此詩。
劉學鍇 注評 .溫庭筠詩詞選.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1:135-136
張國舉.唐詩精華註譯評.長春:長春出版社,2010:699
起來望南山,山火燒山田。
微紅夕如滅,短焰復相連。
差差向岩石,冉冉凌青壁。
低隨迴風盡,遠照檐茅赤。
鄰翁能楚言,倚鍤欲潸然。
自言楚越俗,燒畲為早田。
豆苗蟲促促,籬上花當屋。
廢棧豕歸欄,廣場雞啄粟。
新年春雨晴,處處賽神聲。
持錢就人卜,敲瓦隔林鳴。
卜得山上卦,歸來桑棗下。
吹火向白茅,腰鐮映赬蔗。
風驅槲葉煙,槲樹連平山。
迸星拂霞外,飛燼落階前。
仰面呻復嚏,鴉娘咒豐歲。
誰知蒼翠容,盡作官家稅。
妾家白蘋浦,日上芙蓉楫。軋軋搖槳聲,移舟入茭葉。
溪長茭葉深,作底難相尋。避郎郎不見,鸂鶒自浮沉。
拾萍萍無根,採蓮蓮有子。不作浮萍生,寧作藕花死。
岸傍騎馬郎,烏帽紫游韁。含愁復含笑,回首問橫塘。
妾住金陵步,門前朱雀航。流蘇持作帳,芙蓉持作梁。
出入金犢幰,兄弟侍中郎。前年學歌舞,定得郎相許。
連娟眉繞山,依約腰如杵。鳳管悲若咽,鸞弦嬌欲語。
扇薄露紅鉛,羅輕壓金縷。明月西南樓,珠簾玳瑁鈎。
橫波巧能笑,彎蛾不識愁。花開子留樹,草長根依土。
早聞金溝遠,底事歸郎許。不學楊白花,朝朝淚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