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有一士,天賦豈尋常。屈居倉曹掾,眾未察所長。
一朝薛從事,未按郡守贓。收就錢唐圄,五毒既備嘗。
燒斧挾肘腋,辭色愈慨慷。焦毀肉墮地,掇以充飢腸。
覆船薰馬通,三日孰可當。發視意其死,大罵目方張。
針爪使杷土,彭考無餘方。寧死白於天,終不枉忠良。
其事竟得釋,太守免歸鄉。我觀此丈夫,性命輕毫芒。
心非兒女脆,膚亦鐵石剛。見義不見身,遙恤支體傷。
古今幾冤獄,蔀屋埋日光。由來獨行少,史冊徒芬芳。
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漁人甚異之。復前行,欲窮其林。
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從口入。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
見漁人,乃大驚,問所從來。具答之。便要還家,設酒殺雞作食。村中聞有此人,咸來問訊。自雲先世避秦時亂,率妻子邑人來此絕境,不復出焉,遂與外人間隔。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此人一一為具言所聞,皆嘆惋。餘人各復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數日,辭去。此中人語云:「不足為外人道也。」(間隔 一作:隔絕)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處處志之。及郡下,詣太守,說如此。太守即遣人隨其往,尋向所志,遂迷,不復得路。
南陽劉子驥,高尚士也,聞之,欣然規往。未果,尋病終,後遂無問津者。
盛才膺命代,高價動良時。帝簡登藩翰,人和發詠思。
神仙去華省,鵷鷺憶丹墀。清淨能無事,優遊即賦詩。
江山紛想像,雲物共萎蕤。逸氣劉公幹,玄言向子期。
多慚汲引速,翻愧激昂遲。相馬知何限,登龍反自疑。
風塵吏道迫,行邁旅心悲。拙疾徒為爾,窮愁欲問誰。
秋庭一片葉,朝鏡數莖絲。州縣甘無取,丘園悔莫追。
瓊瑤生篋笥,光景借茅茨。他日青霄里,猶應訪所知。
滄師子定窣堵波,並此菩薩稱峨峨。七十三尺軀不矬,層桄傑閣俯委蛇。
橫睇三晉並兩河,仿佛匆嶺來蓬婆。此寺經自開皇馱,周顯德毀像亦蹉。
龍興龍藏知無他,隋張公禮書不磨。我朝聖祖揮天戈,大書隆興抵擘窠。
上覆棟宇下蟠鼉,豐碑御製乾隆哦。維佛之國金挼莎,四八之相高峨嵯。
曾聞梵夾毗舍㜑,由旬二十五更過。漢嘉彌勒夫如何,鑿山千尺信可托。
新昌吳越崇釋迦,萬家膏血助無那。哀哉下民夭枉瘥,藥叉鬼母鴦崛魔。
毒灼臛劓刖攣瘸,有臆難對張口呿。離生別死哭鬢皤,鮑出不遇人為犧。
啖人之賊虎牙劘,至聖中國生人痾。雉離兔脫寐無吪,坤德何故鍾幺麼。
仁哉太守勇番番,謂即墨郭公廷翥。繡衣侍御立諫坡。
天子可奏馳傳騧,汝臂六七母陀羅。大威神力抉象駝,彼吞黃小如蝦蠃。
孰提孰出孰撫摩,孰取弊人搗鍤䑘。孰取赤子完錫䋪,孰窮溺惡焚艑艖。
孰披寨穴清江沱,神獅一吼毛脫鵝。木夫土伯強於難,驅囚系度索山阿。
蒼蒼薄薄平不頗,天下有道由庚歌。北極祝栗南牂牁,遠行不煩吉日睋。
手中不勞持斧柯,熙哺作息言無訛。慈悲大雄同一科,不爾便合薶身薖。
顛踣死喪亦孔多,香煙薰染唯媕娿,天寒燒取不用訶。
湯湯水東流,奈何載此西行舟。
紞如五鼓鳴城頭,使君去矣不可留。
前日使君來,天子惠此州。
傳道管城政,先聲走群偷。
不關外戶息吠大,悉把鈎鋤誰帶牛。
雨陽不違禱,舄鹵數倍收。
吏卻一錢賄,獄無五木囚。
黃堂坐嘯有餘暇,八詠新詩追隱侯。
斯民幸使君,畢世為吾休。
俄及瓜時代,本朝官重內。
舊通金門籍,行奉玉宸對。
問君何以治海陵,但陳聖主之德臣何能,
狂生有意水衡丞。
淫雲漠漠山有無,登城四望遙踟躕。頹垣敗瓦不可踏,劫灰昏黑堆城隅。
剜苔剔蘇覓碑讀,字缺半亦形模糊。公無遺像有精氣,恍惚左右神風趨。
憶公秉政宣仁日,自許稷契君唐虞。英名卓卓驚殿虎,辣手赫赫鋤城狐。
同文獄起事一變,先生遂爾南馳驅。洞庭寒夜走蛟蜃,瀟湘清畫啼猩鼯。
臣心萬折必東去,一生九死長征途。豈知章蔡恨未雪,謂臣雖死猶餘辜。
如飛判使暗挾刃,來取逐客寒頭顱。梅州太守亦義士,告語先生聲嗚嗚。
先生湛然色不變,崛強故態猶狂奴。有朋諈諉細料理,對客酣飲仍歌呼。
嗚呼先生真鐵漢,品題不愧眉山蘇。一樓高插北城角,中有七尺先生軀。
鐵石心腸永不變,騰騰劍氣光湛盧。荔丹蕉黃並羅列,無有遠邇群南膜。
軍書忽報寇氛熾,官民空巷爭逃逋。先生獨坐北樓北,雙眼炯炯張虬須。
跳梁小鼠敢肆惡,公然裂毀無完膚。邇來彫瘵漸蘇息,無人收拾前規模。
東坡已往仲謀死,起人忠義誰匡扶?金狄摩挲事如昨,鉛水清淚流已枯。
我來憑弔空惻愴,呀呀屋上啼寒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