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知清淨理,日與人群疏。
將候遠山僧,先期掃弊廬。
果從雲峰里,顧我蓬蒿居。
藉草飯松屑,焚香看道書。
燃燈晝欲盡,鳴磬夜方初。
一悟寂為樂,此生閒有餘。
思歸何必深,身世猶空虛。
譯文晚上知道了清淨的佛理,白天便遠離人群。等着遠方覆釜山的僧人,預先打掃自己的房子。僧人們從雲峰中降臨,來到我的雜亂的居所。我們坐在鋪草上吃松果,點燃香爐觀看佛經。燃着燈白天將要結束,敲起磬夜晚剛剛開始。一旦悟到了寂滅的快樂,這一生都覺閒余安寧。也不必再想歸隱了,人生和世間都是空虛的。
注釋飯:施飯食給人。覆釜山:山的名字,有此名的山不止一處,一說是荊山,在今河南靈寶,一說在長安。清淨:佛家用語,指遠離惡性和煩惱。弊廬:謙稱自己的居室。蓬蒿居:長滿了蓬蒿的居所,或言居所在蓬蒿中,自謙。藉草:以草為鋪墊物。這裡指坐在鋪草上進食。松屑:松子,松樹的果實。一說為松花。此句意謂:高僧們不需要什麼美食招待。磬(qìng):僧人所用的一種法器,做法事或誦經時,擊而鳴之。寂:寂滅,佛教用語,意為度脫生死,入寂靜無為、涅檠再生之境地。此句意謂一旦覺悟了「寂滅」之佛理,此生就閒余安寧了。歸:指棄官歸田。身世:指人生和世間。 ▲
王志清撰;袁行霈主編;劉躍進副主編.王維詩選:商務印書館,2015.04:218-219
傅東華選注;馬卉彥校訂.王維詩:崇文書局,2014.09:19
全詩共十四句。開頭的四句,是自寫,寫自己飯僧前的忙碌。飯僧成為王維晚年生活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而今日,他所迎的是遠道而來的高僧,故而特別地殷勤而隆重。「先期掃弊廬」,詩人提前打掃房屋,就為了等候這些遠行而來的僧人。
中間六句,寫「雲峰里」來的高僧。覆釜山的高僧們終於被盼來了。這些僧人們果然不同凡俗,他們的物質需求極低,卻異常地虔誠,也異常地專注,除了看道書、誦佛經外,連自己的存在也忘記了。
最後四句是寫禪悟。「一悟寂為樂,此生閒有餘」二句,寫其徹悟。詩人在與高僧們的交流中,享受空門、山林的幽寂之樂。參證了「凡所有相。皆是虛空」(《金剛般若經》)的禪宗要義,徹悟到真正的樂事乃寂滅與涅檗,明心見性,即事而真,達到了一種超現實的「湛然常寂」的境界禪宗圓通靜達的啟悟。這也使其除去了一切世俗妄念的執,因此,現實中的生命與物質便空幻虛無而顯得不重要了,生成了「思歸何必深」的處世遇物的生存智慧。這樣的收束,類似謝靈運詩的玄言尾巴。其實,王維詩中也有些這樣的「尾巴」,因為他也太想將自己的禪悟禪悅直白地表達出來,並傳達給世人。▲
王志清撰;袁行霈主編;劉躍進副主編.王維詩選:商務印書館,2015.04:218-219
此詩的具體創作時間已不可考,大約是作者晚年在京師所作。《舊唐書·王維傳》載:「維弟兄俱奉佛,居常蔬食,不茹葷血,晚年長齋,不衣文彩。……在京師日飯十數名僧,以玄淡為樂。齋中無所有,唯茶鐺、藥臼、經案、繩床而已。退朝之後,焚香獨坐,以禪誦為事。」此詩就是描寫了「飯僧」一事。
王志清撰;袁行霈主編;劉躍進副主編.王維詩選:商務印書館,2015.04:218-219
漢家李將軍,三代將門子。
結髮有奇策,少年成壯士。
長驅塞上兒,深入單于壘。
旌旗列相向,簫鼓悲何已。
日暮沙漠陲,戰聲煙塵里。
將令驕虜滅,豈獨名王侍。
既失大軍援,遂嬰穹廬恥。
少小蒙漢恩,何堪坐思此。
深衷欲有報,投軀未能死。
引領望子卿,非君誰相理。
何處訪吳畫?普門與開元。開元有東塔,摩詰留手痕。
吾觀畫品中,莫如二子尊。道子實雄放,浩如海波翻。
當其下手風雨快,筆所未到氣已吞。亭亭雙林間,彩暈扶桑暾。
中有至人談寂滅,悟者悲涕迷者手自捫。蠻君鬼伯千萬萬,相排競進頭如黿。
摩詰本詩老,佩芷襲芳蓀。今觀此壁畫,亦若其詩清且敦。
祇園弟子盡鶴骨,心如死灰不復溫。門前兩叢竹,雪節貫霜根。
交柯亂葉動無數,一一皆可尋其源。吳生雖妙絕,猶以畫工論。
摩詰得之於象外,有如仙翮謝籠樊。吾觀二子皆神俊,又於維也斂衽無間言。
石田老人非畫師,胸中丘壑天所私。揮毫便覺真趣發,意到豈借丹青施。
通守張君畫成癖,半幅生綃比全璧。望中謂作雲門山,遊人擬辦登山屐。
峰迴路轉溪流長,誰向石林開草堂。風檐舉手欲相問,扁舟載客來何方。
老人畫出今人上,鄉評未數黃公望。一石俄成斧劈痕,不類群羊更奇壯。
石田隱處輕輞川,秀句卻似王維傳。吳歌一日變楚語,幽芳懶斗春花妍。
我從胥門八回過,古寺長邀聽經坐。老人不惜與畫山,擊節詩成幾人和。
尚方有詔徵遺才,白髮蒼顏能一來。還君此圖意無限,停雲正繞姑蘇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