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畫裡的松樹好像真的松樹一樣,讓我細細思考在哪裡見過。好像曾經在天台山上見過,正是那石橋南畔的第三株!
注釋無:猶麼,疑問詞。天台山:在浙江省東郡,是甬江、曹娥江和靈江的分水嶺。主峰華頂山在天台縣城東北,多懸崖、峭壁、飛瀑、林泉之勝,石樑瀑布最為著名。隋代敕建的國清寺是佛教天台宗的發源地。陳隋之際高僧智顗(智者大師、天台大師)於此創立天台宗。唐代高僧豐干、寒山、拾得均曾居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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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藝術品往往具有一種褫魂奪魄的感召力,使觀者或讀者神遊其境,感到逼真。創作與鑑賞同是形象思維,而前者是由真到「畫」,後者則由「畫」見真。這位盛唐詩僧景雲(他兼擅草書)的《畫松》詩,就維妙維肖地抒發了藝術欣賞中的詩意感受。作者用簡樸的句子,不作寫實的介紹,以虛寫實,卻頓現畫中松的精妙之處。
一件優秀作品給人的第一印象往往就很新鮮、強烈,令人經久難忘。詩的首句似乎就是寫這種第一印象。「畫松一似真松樹」。面對「畫松」,觀者立刻為之打動,由「畫」見「真」了,這是不尋常的妙品。「一似」二字表達出一種驚奇感,一種會心的喜悅,一種似曾相識的發現。
於是,觀畫者進入欣賞的第二步,開始從自己的生活體驗去聯想,去玩味,去把握那畫境。他陷入凝想沉思之中:「且待尋思記得無?」欣賞活動需要全神貫注,要入乎其內才能體味出來。「且待尋思」,說明欣賞活動也有一個漸進過程,一定要反覆涵泳,方能猝然相逢。
當畫境從他的生活體驗中得到一種印證,當觀者把握住畫的精神與意蘊時,他得到欣賞的最大樂趣:「曾在天台山上見,石橋南畔第三株!」
這幾乎又是一聲驚呼。說畫松似真松,乃至說它就是畫的某處某棵松樹,似乎很實在。然而未有過「天台訪石橋」經歷的讀者,畢竟不知某松到底是什麼樣子,似乎又很虛。然而細加玩味,此松之精神俱在。
這是從天台石橋的特定環境暗示出來的。「天台」是東南名山,綺秀而奇險,「石橋」是登攀必經之路。「石橋南畔第三株」的青松,其蒼勁遒媚之姿,便在不言之中。由此又間接傳達出畫松的風格。這就是所謂虛處傳神了。
詩言畫松之逼真,具體到石橋南畔「第三株」,又似乎過於指實。其實,「天台」、「石橋」在唐詩中幾乎作為奇境勝地的同義語被廣泛運用,此詩對此未必是實寫。或者應該更為確切地說,是實事虛用而已。▲
《唐詩鑑賞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83年12月版,第620-621頁
這是詩僧景雲的一首題畫詩,具體創作時間不詳。當時松作為一種意象頻繁的出現在山水畫和人物畫裡,更是有單獨入畫的機會,反應了當時的一種社會風氣。
吳企明著,葑溪詩學叢稿續編,蘇州大學出版社,2012.10,第267頁
秪役已雲久,乘閒返服初。
塊然屏塵事,幽獨坐林閭。
清曠前山遠,紛喧此地疏。
喬木凌青靄,修篁媚綠渠。
耳和繡翼鳥,目暢錦鱗魚。
寂寞心還間,飄颻體自虛。
興來命旨酒,臨罷閱仙書。
但樂多幽意,寧知有毀譽。
尚想爭名者,誰雲要路居。
都忘下流嘆,傾奪竟何如。
元和二年四月十三日夜,愈與吳郡張籍閱家中舊書,得李翰所為《張巡傳》。
翰以文章自名,為此傳頗詳密。
然尚恨有闕者:不為許遠立傳,又不載雷萬春事首尾。
遠雖材若不及巡者,開門納巡,位本在巡上。
授之柄而處其下,無所疑忌,竟與巡俱守死,成功名,城陷而虜,與巡死先後異耳。
兩家子弟材智下,不能通知二父志,以為巡死而遠就虜,疑畏死而辭服於賊。
遠誠畏死,何苦守尺寸之地,食其所愛之肉,以與賊抗而不降乎?當其圍守時,外無蚍蜉蟻子之援,所欲忠者,國與主耳,而賊語以國亡主滅。
遠見救援不至,而賊來益眾,必以其言為信;外無待而猶死守,人相食且盡,雖愚人亦能數日而知死所矣。
遠之不畏死亦明矣!烏有城壞其徒俱死,獨蒙愧恥求活?雖至愚者不忍為,嗚呼!而謂遠之賢而為之邪?說者又謂遠與巡分城而守,城之陷,自遠所分始。
以此詬遠,此又與兒童之見無異。
人之將死,其藏腑必有先受其病者;引繩而絕之,其絕必有處。
觀者見其然,從而尤之,其亦不達於理矣!小人之好議論,不樂成人之美,如是哉!如巡、遠之所成就,如此卓卓,猶不得免,其他則又何說!當二公之初守也,寧能知人之卒不救,棄城而逆遁?苟此不能守,雖避之他處何益?及其無救而且窮也,將其創殘餓羸之餘,雖欲去,必不達。
二公之賢,其講之精矣!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盡之卒,戰百萬日滋之師,蔽遮江淮,沮遏其勢,天下之不亡,其誰之功也!當是時,棄城而圖存者,不可一二數;擅強兵坐而觀者,相環也。
不追議此,而責二公以死守,亦見其自比於逆亂,設淫辭而助之攻也。
愈嘗從事於汴徐二府,屢道於兩府間,親祭於其所謂雙廟者。
其老人往往說巡、遠時事云:南霽雲之乞救於賀蘭也,賀蘭嫉巡、遠之聲威功績出己上,不肯出師救;愛霽雲之勇且壯,不聽其語,強留之,具食與樂,延霽雲坐。
霽雲慷慨語曰:「雲來時,睢陽之人,不食月余日矣!雲雖欲獨食,義不忍;雖食,且不下咽!」因拔所佩刀,斷一指,血淋漓,以示賀蘭。
一座大驚,皆感激為雲泣下。
雲知賀蘭終無為雲出師意,即馳去;將出城,抽矢射佛寺浮圖,矢着其上磚半箭,曰:「吾歸破賊,必滅賀蘭!此矢所以志也。
」愈貞元中過泗州,船上人猶指以相語。
城陷,賊以刃脅降巡,巡不屈,即牽去,將斬之;又降霽雲,雲未應。
巡呼雲曰:「南八,男兒死耳,不可為不義屈!」雲笑曰:「欲將以有為也;公有言,雲敢不死!」即不屈。
張籍曰:「有於嵩者,少依於巡;及巡起事,嵩常在圍中。
籍大曆中於和州烏江縣見嵩,嵩時年六十餘矣。
以巡初嘗得臨渙縣尉,好學無所不讀。
籍時尚小,粗問巡、遠事,不能細也。
云:巡長七尺余,須髯若神。
嘗見嵩讀《漢書》,謂嵩曰:「何為久讀此?「嵩曰:「未熟也。
「巡曰:「吾於書讀不過三遍,終身不忘也。
「因誦嵩所讀書,盡卷不錯一字。
嵩驚,以為巡偶熟此卷,因亂抽他帙以試,無不盡然。
嵩又取架上諸書試以問巡,巡應口誦無疑。
嵩從巡久,亦不見巡常讀書也。
為文章,操紙筆立書,未嘗起草。
初守睢陽時,士卒僅萬人,城中居人戶,亦且數萬,巡因一見問姓名,其後無不識者。
巡怒,須髯輒張。
及城陷,賊縛巡等數十人坐,且將戮。
巡起旋,其眾見巡起,或起或泣。
巡曰:「汝勿怖!死,命也。
「眾泣不能仰視。
巡就戮時,顏色不亂,陽陽如平常。
遠寬厚長者,貌如其心;與巡同年生,月日後於巡,呼巡為兄,死時年四十九。
」嵩貞元初死於亳宋間。
或傳嵩有田在亳宋間,武人奪而有之,嵩將詣州訟理,為所殺。
嵩無子。
張籍雲。
其一有鳥西南飛,熠熠似蒼鷹。
朝發天北隅,暮聞日南陵。
欲寄一言去,托之箋彩繒。
因風附輕翼,以遺心蘊蒸。
鳥辭路悠長,羽翼不能勝。
意欲從鳥逝,駑馬不可乘。
其二晨風鳴北林,熠耀東南飛。
願言所相思,日暮不垂帷。
明月照高樓,想見餘光輝。
玄鳥夜過庭,仿佛能復飛。
褰裳路踟躕,彷徨不能歸。
浮雲日千里,安知我心悲。
思得瓊樹枝,以解長渴飢。
其三童童孤生柳,寄根河水泥。
連翩遊客子,於冬服涼衣。
去家千餘里,一身常渴飢。
寒夜立清庭,仰瞻天漢湄。
寒風吹我骨,嚴霜切我肌。
憂心常慘戚,晨風為我悲。
瑤光游何速,行願去何遲。
仰視雲間星,忽若割長帷。
低頭還自憐,盛年行已衰。
依依戀明世,愴愴難久懷。
橘熟曾登隱者堂,傲霜林薄斕青黃。花時吐蕊珠成斛,叢晚抽條綠閟房。
千樹君封培植大,慈闈母老孝思長。療疴欲得蘇家井,受命難遷屈子鄉。
自以辟人甘濩落,誰令登俎薦芬芳?苞緘萬里深隨貢,御宴群臣手擘嘗。
霜落洞庭天窅窅,根盤林屋野蒼蒼。齋廬並海詩吟處,霧雨氤氳著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