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我從南方歸來不必再象屈原那樣為報國無門而悲傷自憐,眼看着就能回到長安回到朝堂。在這春風中行進在汨羅江邊的路上,回想起先賢,激勵着自己要有所作為,不要辜負了這開明的時代。
注釋汨羅江,水名,在湖南省東北部。修門:《五百家注》引孫汝聽曰:「《楚辭·招魂》:魂兮歸來、入修門兮。注云:修門,郢城門。」此借指長安城門。明時:政治清明之時。
孫立.風:江蘇古籍出版社,1995年08月第1版:80-81
吟詠屈原的詩詞,也有相當多的是一些遷客騷人,宦遊經過秭歸等地時,於羈旅之中吊念屈原,含有對自己身世遭際的感嘆。詩人同情屈原的可悲命運,把個人遭受排斥打擊的忿恨和不滿壓抑在心中。柳宗元還寫過「投跡山水地,放情詠《離騷》。」引屈原為知己,抒被貶謫抑鬱憂憤之情。
「南來不作楚臣悲」,南來,點明自己的處境;寫詩人回顧貶湘時,已下定決心,不作悲愴的楚臣。即不願像屈原那樣因憤世而懷沙自沉。「不作楚臣悲」,表明自己的心境,自己不會像屆原那樣,因憂國憂民而自沉於水。為何不悲?
「重入修門自有期」,表明詩人憧憬未來,有信心勵精圖治,再干一番事業。詩人以一達觀的心態,對未來充滿了信心。開頭二句寫事、抒情,皆未言及風,三句則引入風的描寫。
「為報春風汨羅道」,述說在春暖花開的時節,又來到汨羅,這條路不是沉淪之路,而是充滿希望之路。詩人為了答謝在汨羅江旅途道上春風吹拂,「莫將波浪枉明時」,再次指出不能像汨水的波濤淹沒到大湖中,而是下決心不辜負元和中興的美好時光。波浪,人生波折,社會動盪。「莫」、「波浪」、「枉」、「明時」暗寓出詩人不因為遭受到挫折而耽擱了自己在政治清明之時施展才幹的情愫。
觀此詩作,以七絕近體而存古韻,以平實質樸而寄深情,中唐以後少有人能及。東坡嘗評子厚之詩:發纖穠於古簡,寄至味於淡泊。此詩沒有刻意渲染,只是平實的語句,卻能感人至深;沒有刻意表白,只是普通的敘述,卻是發自肺腑。詩中寫江中遇風,並未具體寫風的表現,而是以人生的經歷、體驗作為主要表現內容,將「春風」作一點綴,以此與作者那樂觀的心境相互映襯。▲
孫立.風:江蘇古籍出版社,1995年08月第1版:80-81
楚國大夫屈原憂憤國事,懷石自沉於此江。後人常臨汨羅江憑弔屈原。柳宗元三十三歲時因參與「永貞革新」失敗而貶為永州司馬(今湖南零陵)。在永州司馬這個閒職上任滿十年,十年之後,又被發配到更遙遠的邊荒之地的柳州。此詩可能就作於南行的途中。
孫立.風:江蘇古籍出版社,1995年08月第1版:80-81
皿蟲化為癘,夷俗多所神。
銜猜每腊毒,謀富不為仁。
蔬果自遠至,杯酒盈肆陳。
言甘中必苦,何用知其真?華潔事外飾,尤病中州人。
錢刀恐賈害,飢至益逡巡。
竄伏常戰慄,懷故逾悲辛。
庶氏有嘉草,攻襘事久泯。
炎帝垂靈編,言此殊足珍。
崎驅乃有得,托以全余身。
紛敷碧樹陰,眄睞心所親。
將為穹谷嵁岩淵池於郊邑之中,則必輦山石,溝澗壑,陵絕險阻,疲極人力,乃可以有為也。
然而求天作地生之狀,咸無得焉。
逸其人,因其地,全其天,昔之所難,今於是乎在。
永州實惟九疑之麓。
其始度土者,環山為城。
有石焉,翳於奧草;有泉焉,伏於土塗。
蛇虺之所蟠,狸鼠之所游。
茂樹惡木,嘉葩毒卉,亂雜而爭植,號為穢墟。
韋公之來,既逾月,理甚無事。
望其地,且異之。
始命芟其蕪,行其塗。
積之丘如,蠲之瀏如。
既焚既釃,奇勢迭出。
清濁辨質,美惡異位。
視其植,則清秀敷舒;視其蓄,則溶漾紆餘。
怪石森然,周於四隅。
或列或跪,或立或仆,竅穴逶邃,堆阜突怒。
乃作棟宇,以為觀游。
凡其物類,無不合形輔勢,效伎於堂廡之下。
外之連山高原,林麓之崖,間廁隱顯。
邇延野綠,遠混天碧,咸會於譙門之內。
已乃延客入觀,繼以宴娛。
或贊且賀曰:「見公之作,知公之志。
公之因土而得勝,豈不欲因俗以成化?公之擇惡而取美,豈不欲除殘而佑仁?公之蠲濁而流清,豈不欲廢貪而立廉?公之居高以望遠,豈不欲家撫而戶曉?夫然,則是堂也,豈獨草木土石水泉之適歟?山原林麓之觀歟?將使繼公之理者,視其細知其大也。
」宗元請志諸石,措諸壁,編以為二千石楷法。
。
裴封叔之第,在光德里。
有梓人款其門,願傭隙宇而處焉。
所職,尋引、規矩、繩墨,家不居礱斫之器。
問其能,曰:「吾善度材,視棟宇之制,高深圓方短長之宜,吾指使而群工役焉。
舍我,眾莫能就一宇。
故食於官府,吾受祿三倍;作於私家,吾收其直太半焉。
」他日,入其室,其床闕足而不能理,曰:「將求他工。
」余甚笑之,謂其無能而貪祿嗜貨者。
其後京兆尹將飾官署,余往過焉。
委群材,會群工,或執斧斤,或執刀鋸,皆環立。
向之梓人左持引,右執杖,而中處焉。
量棟宇之任,視木之能舉,揮其杖,曰「斧!」彼執斧者奔而右;顧而指曰:「鋸!」彼執鋸者趨而左。
俄而,斤者斫,刀者削,皆視其色,俟其言,莫敢自斷者。
其不勝任者,怒而退之,亦莫敢慍焉。
畫宮於堵,盈尺而曲盡其制,計其毫釐而構大廈,無進退焉。
既成,書於上棟曰:「某年、某月、某日、某建」。
則其姓字也。
凡執用之工不在列。
余圜視大駭,然後知其術之工大矣。
繼而嘆曰:彼將舍其手藝,專其心智,而能知體要者歟!吾聞勞心者役人,勞力者役於人。
彼其勞心者歟!能者用而智者謀,彼其智者歟!是足為佐天子,相天下法矣。
物莫近乎此也。
彼為天下者,本於人。
其執役者為徒隸,為鄉師、里胥;其上為下士;又其上為中士,為上士;又其上為大夫,為卿,為公。
離而為六職,判而為百役。
外薄四海,有方伯、連率。
郡有守,邑有宰,皆有佐政;其下有胥吏,又其下皆有嗇夫、版尹,以就役焉,猶眾工之各有執伎以食力也。
彼佐天子相天下者,舉而加焉,指而使焉,條其綱紀而盈縮焉,齊其法制而整頓焉;猶梓人之有規矩、繩墨以定製也。
擇天下之士,使稱其職;居天下之人,使安其業。
視都知野,視野知國,視國知天下,其遠邇細大,可手據其圖而究焉,猶梓人畫宮於堵而績於成也。
能者進而由之,使無所德;不能者退而休之,亦莫敢慍。
不炫能,不矜名,不親小勞,不侵眾官,日與天下之英才,討論其大經,猶梓人之善運眾工而不伐藝也。
夫然後相道得而萬國理矣。
相道既得,萬國既理,天下舉首而望曰:「吾相之功也!」後之人循跡而慕曰:「彼相之才也!」士或談殷、周之理者,曰:「伊、傅、周、召。
」其百執事之勤勞,而不得紀焉;猶梓人自名其功,而執用者不列也。
大哉相乎!通是道者,所謂相而已矣。
其不知體要者反此;以恪勤為公,以簿書為尊,炫能矜名,親小勞,侵眾官,竊取六職、百役之事,聽聽於府庭,而遺其大者遠者焉,所謂不通是道者也。
猶梓人而不知繩墨之曲直,規矩之方圓,尋引之短長,姑奪眾工之斧斤刀鋸以佐其藝,又不能備其工,以至敗績,用而無所成也,不亦謬歟!或曰:「彼主為室者,儻或發其私智,牽制梓人之慮,奪其世守,而道謀是用。
雖不能成功,豈其罪耶?亦在任之而已!」余曰:「不然!夫繩墨誠陳,規矩誠設,高者不可抑而下也,狹者不可張而廣也。
由我則固,不由我則圮。
彼將樂去固而就圮也,則卷其術,默其智,悠爾而去。
不屈吾道,是誠良梓人耳!其或嗜其貨利,忍而不能舍也,喪其制量,屈而不能守也,棟橈屋壞,則曰:『非我罪也!』可乎哉?可乎哉?」余謂梓人之道類於相,故書而藏之。
梓人,蓋古之審曲面勢者,今謂之「都料匠」雲。
余所遇者,楊氏,潛其名。
九疑浚傾奔,臨源委縈迴。
會合屬空曠,泓澄停風雷。
高館軒霞表,危樓臨山隈。
茲辰始澄霽,纖雲盡褰開。
天秋日正中,水碧無塵埃。
杳杳漁父吟,叫叫羈鴻哀。
境勝豈不豫,慮分固難裁。
升高欲自舒,彌使遠念來。
歸流駛且廣,泛舟絕沿洄。
君不見夸父逐日窺虞淵,跳踉北海超崑崙。
披霄決漢出沆漭,瞥裂左右遺星辰。須臾力盡道渴死。
狐鼠蜂蟻爭噬吞。北方竫人長九寸,開口抵掌更笑喧。
啾啾飲食滴與粒,生死亦足終天年。睢盱大志小成遂,
坐使兒女相悲憐。
虞衡斤斧羅千山,工命采斫杙與椽。深林土剪十取一,
百牛連鞅摧雙轅。萬圍千尋妨道路,東西蹶倒山火焚。
遺餘毫末不見保,躪躒澗壑何當存。群材未成質已夭,
突兀哮豁空岩巒。柏梁天災武庫火,匠石狼顧相愁冤。
君不見南山棟樑益稀少,愛材養育誰復論。
飛雪斷道冰成梁,侯家熾炭雕玉房。蟠龍吐耀虎喙張,
熊蹲豹躑爭低昂。攢巒叢崿射朱光,丹霞翠霧飄奇香。
美人四向回明璫,雪山冰谷晞太陽。星躔奔走不得止,
奄忽雙燕棲虹梁。風台露榭生光飾,死灰棄置參與商。
盛時一去貴反賤,桃笙葵扇安可當。
東蠻有謝氏,冠帶理海中。自言我異世,雖聖莫能通。
王卒如飛翰,鵬鶱駭群龍。轟然自天墜,乃信神武功。
系虜君臣人,累累來自東。無思不服從,唐業如山崇。
百辟拜稽首,咸願圖形容。如周王會書,永永傳無窮。
睢盱萬狀乖,咿嗢九譯重。廣輪撫四海,浩浩知皇風。
歌詩鐃鼓閒,以壯我元戎。
苞枿ba矣,惟恨之蟠。彌巴蔽荊,負南極以安。
曰我舊梁氏,緝綏艱難。江漢之阻,都邑固以完。聖人作,
神武用。有臣勇智,奮不以眾。投跡死地,謀猷縱。
化敵為家,慮則中。浩浩海裔,不威而同。系縲降王。
定厥功。澶漫萬里,宣唐風。蠻夷九譯,咸來從。
凱旋金奏,象形容。震赫萬國,罔不龔。
瘴茅葺為宇,溽暑常侵肌。適有重膇疾,蒸郁寧所宜。
東鄰幸導我,樹竹邀涼颸.欣然愜吾志,荷鍤西岩垂。
楚壤多怪石,墾鑿力已疲。江風忽雲暮,輿曳還相追。
蕭瑟過極浦,旖旎附幽墀。貞根期永固,貽爾寒泉滋。
夜窗遂不掩,羽扇寧復持。清泠集濃露,枕簟淒已知。
網蟲依密葉,曉禽棲迥枝。豈伊紛囂間,重以心慮怡。
嘉爾亭亭質,自遠棄幽期。不見野蔓草,蓊蔚有華姿。
諒無凌寒色,豈與青山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