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雲蔽秋曦,清雨不成泥。
罷賀南內衙,歸涼曉淒淒。
綠槐十二街,渙散馳輪蹄。
余惟戇書生,孤身無所齎。
三黜竟不去,致官九列齊。
豈惟一身榮,佩玉冠簪犀。
滉盪天門高,著籍朝厥妻。
文才不如人,行又無町畦。
問之朝廷事,略不知東西。
況於經籍深,豈究端與倪。
君恩太山重,不見酬稗稊。
所職事無多,又不自提撕。
明庭集孔鸞,曷取於鳧鷖.樹以松與柏,不宜間蒿藜。
婉孌自媚好,幾時不見擠。
貪食以忘軀,鮮不調鹽醯。
法吏多少年,磨淬出角圭。
將舉汝愆尤,以為己階梯。
收身歸關東,期不到死迷。
北極有羈羽,南溟有沈鱗。
川源浩浩隔,影響兩無因。
風雲一朝會,變化成一身。
誰言道里遠,感激疾如神。
我年二十五,求友昧其人。
哀歌西京市,乃與夫子親。
所尚苟同趨,賢愚豈異倫。
方為金石姿,萬世無緇磷。
無為兒女態,憔悴悲賤貧。
(孔子以季桓子受齊女樂,諫不從,望龜山而作。
龜山在太山博縣。
古琴操云:予欲望魯兮,龜山蔽之。
手無斧柯,奈龜山何)龜之氛兮,不能雲雨。
龜之枿兮,不中樑柱。
龜之大兮,祗以奄魯。
知將隳兮,哀莫余伍。
周公有鬼兮,嗟余歸輔。
雲昏水奔流,天水漭相圍。
三江滅無口,其誰識涯圻。
暮宿投民村,高處水半扉。
犬雞俱上屋,不復走與飛。
篙舟入其家,暝聞屋中唏。
問知歲常然,哀此為生微。
海風吹寒晴,波揚眾星輝。
仰視北斗高,不知路所歸。
舟行忘故道,屈曲高林間。
林間無所有,奔流但潺潺。
嗟我亦拙謀,致身落南蠻。
茫然失所詣,無路何能還。
山石犖确行徑微,黃昏到寺蝙蝠飛。
升堂坐階新雨足,芭蕉葉大梔子肥。
僧言古壁佛畫好,以火來照所見稀。
鋪床拂席置羹飯,疏糲亦足飽我飢。
夜深靜臥百蟲絕,清月出嶺光入扉。
天明獨去無道路,出入高下窮煙霏。
山紅澗碧紛爛漫,時見松櫪皆十圍。
當流赤足踏澗石,水聲激激風吹衣。
人生如此自可樂,豈必局束為人鞿?嗟哉吾黨二三子,安得至老不更歸。
臣某言:伏以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後漢時流入中國,上古未嘗有也。昔者黃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歲;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歲;顓頊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歲;帝嚳在位七十年,年百五歲;帝堯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歲;帝舜及禹,年皆百歲。此時天下太平,百姓安樂壽考,然而中國未有佛也。其後殷湯亦年百歲,湯孫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九年,書史不言其年壽所極,推其年數,蓋亦俱不減百歲。周文王年九十七歲,武王年九十三歲,穆王在位百年。此時佛法亦未入中國,非因事佛而致然也。
漢明帝時,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耳。其後亂亡相繼,運祚不長。宋、齊、梁、陳、元魏已下,事佛漸謹,年代尤促,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後三度捨身施佛,宗廟之祭,不用牲牢,晝日一食,止於菜果,其後竟為侯景所逼,餓死台城,國亦尋滅。事佛求福,乃更得禍。由此觀之,佛不足事,亦可知矣。
高祖始受隋禪,則議除之。當時群臣材識不遠,不能深知先王之道,古今之宜,推闡聖明,以救斯弊,其事遂止,臣常恨焉。伏維睿聖文武皇帝陛下,神聖英武,數千百年已來,未有倫比。即位之初,即不許度人為僧尼道士,又不許創立寺觀。臣常以為高祖之志,必行於陛下之手,今縱未能即行,豈可恣之轉令盛也?
今聞陛下令群僧迎佛骨於鳳翔,御樓以觀,舁入大內,又令諸寺遞迎供養。臣雖至愚,必知陛下不惑於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直以年豐人樂,徇人之心,為京都士庶設詭異之觀,戲玩之具耳。安有聖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冥,易惑難曉,苟見陛下如此,將謂真心事佛,皆云:「天子大聖,猶一心敬信;百姓何人,豈合更惜身命!」焚頂燒指,百十為群,解衣散錢,自朝至暮,轉相仿效,惟恐後時,老少奔波,棄其業次。若不即加禁遏,更歷諸寺,必有斷臂臠身以為供養者。傷風敗俗,傳笑四方,非細事也。
夫佛本夷狄之人,與中國言語不通,衣服殊制;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義,父子之情。假如其身至今尚在,奉其國命,來朝京師,陛下容而接之,不過宣政一見,禮賓一設,賜衣一襲,衛而出之於境,不令惑眾也。況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穢之餘,豈宜令入宮禁?
孔子曰:「敬鬼神而遠之。」古之諸侯,行吊於其國,尚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然後進吊。今無故取朽穢之物,親臨觀之,巫祝不先,桃茹不用,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舉其失,臣實恥之。乞以此骨付之有司,投諸水火,永絕根本,斷天下之疑,絕後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聖人之所作為,出於尋常萬萬也。豈不盛哉!豈不快哉!佛如有靈,能作禍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鑒臨,臣不怨悔。無任感激懇悃之至,謹奉表以聞。臣某誠惶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