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樹間林巒,雲收雨氣殘。
四山嵐色重,五月水聲寒。
老鶴兩三隻,新篁千萬竿。
化成天竺寺,移得子陵灘。
心覺閒彌貴,身緣健更歡。
帝將風后待,人作謝公看。
甪里年雖老,高陽興未闌。
佳辰不見召,爭免趁杯盤。
潦倒宦情盡,蕭條芳歲闌。
欲辭南國去,重上北城看。
復疊江山壯,平鋪井邑寬。
人稠過楊府,坊鬧半長安。
插霧峰頭沒,穿霞日腳殘。
水光紅漾漾,樹色綠漫漫。
約略留遺愛,殷勤念舊歡。
病拋官職易,老別友朋難。
九月全無熱,西風亦未寒。
齊雲樓北面,半日憑欄干。
湘竹初封植,盧生此考槃。
久持霜節苦,新托露根難。
等度須當砌,疏稠要滿闌。
買憐分薄俸,栽稱作閒官。
葉翦藍羅碎,莖抽玉琯端。
幾聲清淅瀝,一簇綠檀欒。
未夜青嵐入,先秋白露團。
拂肩搖翡翠,熨手弄琅玕.韻透窗風起,陰鋪砌月殘。
炎天聞覺冷,窄地見疑寬。
梢動勝搖扇,枝低好掛冠。
碧籠煙幕幕,珠灑雨珊珊。
晚籜晴雲展,陰芽蟄虺蟠。
愛從抽馬策,惜未截魚竿。
松韻徒煩聽,桃夭不足觀。
梁慚當家杏,台陋本司蘭。
撐撥詩人興,勾牽酒客歡。
靜連蘆簟滑,涼拂葛衣單。
豈止消時暑,應能保歲寒。
莫同凡草木,一種夏中看。
瞿塘峽口水煙低,白帝城頭月向西。
唱到竹枝聲咽處,寒猿闇鳥一時啼。
竹枝苦怨怨何人?夜靜山空歇又聞。
蠻兒巴女齊聲唱,愁殺江樓病使君。
巴東船舫上巴西,波面風生雨腳齊。
水蓼冷花紅簇簇,江籬濕葉碧淒淒。
江畔誰人唱竹枝?前聲斷咽後聲遲。
怪來調苦緣詞苦,多是通州司馬詩。
醉吟先生者,忘其姓字、鄉里、官爵,忽忽不知吾為誰也。
宦遊三十載,將老,退居洛下。
所居有池五六畝,竹數千竿,喬木數十株,台檄舟橋,具體而微,先生安焉。
家雖貧,不至寒餒;年雖老,未及昏耄。
性嗜酒,耽琴淫詩,凡酒徒、琴侶、詩客多與之游。
游之外,棲心釋氏,通學小中大乘法,與嵩山僧如滿為空門友,平泉客韋楚為山水友,彭城劉夢得為詩友,安定皇甫朗之為酒友。
每一相見,欣然忘歸,洛城內外,六七十裡間,凡觀、寺、丘、墅,有泉石花竹者,靡不游;人家有美酒鳴琴者,靡不過;有圖書歌舞者,靡不觀。
自居守洛川泊布衣家,以宴遊召者亦時時往。
每良辰美景或雪朝月夕,好事者相遇,必為之先拂酒罍,次開詩筐,詩酒既酣,乃自援琴,操宮聲,弄《秋思》一遍。
若興發,命家僮調法部絲竹,合奏霓裳羽衣一曲。
若歡甚,又命小妓歌楊柳枝新詞十數章。
放情自娛,酩酊而後已。
往往乘興,屨及鄰,杖於鄉,騎游都邑,肩舁適野。
舁中置一琴一枕,陶、謝詩數卷,舁竿左右,懸雙酒壺,尋水望山,率情便去,抱琴引酌,興盡而返。
如此者凡十年,其間賦詩約千餘首,歲釀酒約數百斛,而十年前後,賦釀者不與焉。
妻孥弟侄慮其過也,或譏之,不應,至於再三,乃曰:「凡人之性鮮得中,必有所偏好,吾非中者也。
設不幸吾好利而貨殖焉,以至於多藏潤屋,賈禍危身,奈吾何?設不幸吾好博弈,一擲數萬,傾財破產,以至於妻子凍餒,奈吾何?設不幸吾好藥,損衣削食,煉鉛燒汞,以至於無所成、有所誤,奈吾何?今吾幸不好彼而目適於杯觴、諷詠之間,放則放矣,庸何傷乎?不猶愈於好彼三者乎?此劉伯倫所以聞婦言而不聽,王無功所以游醉鄉而不還也。
」遂率子弟,入酒房,環釀瓮,箕踞仰面,長吁太息曰:「吾生天地間,才與行不逮於古人遠矣,而富於黔婁,壽於顏回,飽於伯夷,樂於榮啟期,健於衛叔寶,幸甚幸甚!余何求哉!若舍吾所好,何以送老?因自吟《詠懷詩》云:抱琴榮啟樂,縱酒劉伶達。
放眼看青山,任頭生白髮。
不知天地內,更得幾年活?從此到終身,盡為閒日月。
吟罷自曬,揭瓮撥醅,又飲數杯,兀然而醉,既而醉復醒,醒復吟,吟復飲,飲復醉,醉吟相仍若循環然。
由是得以夢身世,雲富貴,幕席天地,瞬息百年。
陶陶然,昏昏然,不知老之將至,古所謂得全於酒者,故自號為醉吟先生。
於時開成三年,先生之齒六十有七,須盡白,發半禿,齒雙缺,而觴詠之興猶未衰。
顧謂妻子云:「今之前,吾適矣,今之後,吾不自知其興何如?」。
書。憑雁,寄魚。出王屋,入匡廬。文生益智,
道著清虛。葛洪一萬卷,惠子五車餘。銀鈎屈曲索靖,
題橋司馬相如。別後莫暌千里信,數封緘送到閒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