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遠處舒展的樹林之上暮煙籠罩一片迷濛,翠綠蒼碧的山色深到極致。夜色瀰漫進高高的閨樓,有人正在樓上獨自憂愁。
玉石的台階上,徒然侍立盼望。那回巢的鳥兒,在歸心催促下急急飛翔。哪裡是我返回的路程?只看到道路上的長亭連着短亭。
注釋
菩薩蠻,唐教坊曲名。又名《菩薩篁》、《重疊金》、《花間意》、《梅花句》等。《杜陽雜編》說:「大中初,女蠻國入貢,危髻金冠,瓔珞被體,號為菩薩蠻,當時倡優遂制《菩薩蠻曲》,文士亦往往聲其 詞。」後來,《菩薩蠻》便成了詞人用以填詞的詞牌。但據《教坊記》 載開元年間已有此曲名。到底孰是,今不可考。
平林:平原上的林木。《詩經·小雅·車舝》:「依彼平林,有集維鷮。」毛傳:「平林,林木之在平地者也。」
漠漠:迷濛貌。煙如織:暮煙濃密。
傷心:極致,非常。此處是說暮山之青。
暝色:夜色。
玉階:玉砌的台階。這裡泛指華美潔淨的台階。
佇(zhù)立:長時間地站着等候。
歸:一作「回」。
長亭更短亭:古代設在路邊供行人休歇的亭舍。庾信《哀江南賦》云:「十里五里,長亭短亭。」說明當時每隔十里設一長亭,五里設一短亭。亭,《釋名》卷五:亭,停也,人所停集也。「更」一作「連」。
參考資料:
這首詞上下兩片採用了不同的手法,上片偏於客觀景物的渲染,下片着重主觀心理的描繪。然而景物的渲染中卻帶有濃厚的主觀色彩,主觀心理的描繪又糅合在客觀景物之中。因而從整體上來說,情與景、主觀與客觀,又融成一片。
「平林漠漠煙如織」,是寫遊子眼中之景物。「平林」,不是「平地的樹林」;而是山丘上的樹林。林木依山而生,高低錯落,本不會「平」,而着一「平」字,不僅準確地寫出了遊子自高樓下視所見之遠景,而且表現了闊大而高遠的意境。「如織」二字,一言煙霧密度之大,一是襯托遊人離愁之濃。如果說這一句僅僅是情景交融的話,那麼下一句詞人便把自己的主觀色彩盡情地塗抹於景物之上,似乎已把大自然人格化了。這裡的「傷心碧」,語義雙關,一是極言寒山之碧,一是說寒山似乎因傷心而碧透。山猶如此,人何以堪。秋天,本是文人墨客傷感的季節,又加上寒山日暮,煙鎖霧封,所以遊子的思歸之情已達極致。因此,接下二句「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中的「愁」字的逼出,自是水到渠成。「暝色」,即暮色。暝色本不會動,而曰「入高樓」,不僅十分形象地寫出了夜色漸近的過程,而且似乎暗示隨着夜幕的降臨愁意也闖入了遊子的心頭。以上是上片,主要是寫景,但景中有情。先寫自然之景,後寫人工建築,最後寫樓中之人,由遠及近,極有次第。
這首詞通過描寫平林、寒山的深秋景色,和想象家人盼歸的形象,抒發了遊子思婦的兩地相思之情。此詞層次清晰,跌宕有序。移情於景,情景相生。既有鮮明的形象描寫,又有細緻的心理刻畫。句子簡約而不晦澀,文字質樸而不平板,可為唐代文人詞中上乘之作。
下片立足於主觀的感受上。在暮靄沉沉之中,主人公久久地站立在石階前,感到的只是一片空茫。「空」也是上片所勾畫的景物感染下的必然結果。主觀情緒並不是孤立存在着的,它立刻又融入了景物之中——「宿鳥歸飛急」。這一句插得很巧妙。作者用急飛的宿鳥與久立之人形成強烈的對照。一方面,南宿鳥急歸反襯出人的落拓無依;另一方面,宿鳥急歸無疑地使抒情主人公的內心騷動更加劇烈。於是,整個情緒波動起來。如果說上片的「愁」字還只是處於一種泛泛的心理感受狀態,那麼,現在那種朦朧泛泛的意識逐漸明朗化了。它是由宿鳥急歸導發的。所以下面就自然道出了:「何處是歸程?」主人公此刻也急於尋求自己的歸宿,來掙脫無限的愁緒。可是歸程在何處呢?只不過是「長亭連短亭」,並沒有一個實在的答案。有的仍然是連綿不斷的落拓、惆悵和空寞,在那十里五里、長亭短亭之間。征途上無數長亭短亭,不但說明歸程遙遠,同時也說明歸期無望,以與過片「空佇立」之「空」字相應。如此日日空候,思婦的離愁也就永無窮盡了。結句不怨行人忘返,卻愁道路幾千,歸程迢遞,不露哀怨,語甚醞藉。韓元吉《念奴嬌》詞雲,「尊前誰唱新詞,平林真有恨,寒煙如織。」短短的一首詞中,掇取了密集的景物:平林、煙靄、寒山、暝色、高樓、宿鳥、長亭、短亭,藉此移情、寓情、傳情,手法極為嫻熟,展現了豐富而複雜的內心世界活動,反映了詞人在客觀現實中找不到人生歸宿的無限落拓惆悵的愁緒。
歷來解說此詞,雖然有不少論者認為它是眺遠懷人之作,但更多的人卻說它是羈旅行役者的思歸之辭。後一種理解,大概是受了宋代文瑩《湘山野錄》所云「此詞不知何人寫在鼎州滄水驛樓」一語的影響。以為既然題於驛樓,自然是旅人在抒思歸之情。其實,古代的驛站郵亭等公共場所以及廟宇名勝的牆壁上,有些詩詞不一定是即景題詠,也不一定是寫者自己的作品。
細玩這首詞,也不是第一稱謂,而是第三稱謂。有如電影,從「平林」、「寒山」的遠鏡頭,拉到「高樓」的近景,復以「暝色」做特寫鏡頭造成氣氛,最終突出「有人樓上愁」的半身鏡頭。分明是第三者所控制、所描撰的場景變換。下片的歇拍兩句,才以代言的方法,模擬出畫中人的心境。而且詞中的「高樓」、「玉階」,也不是驛舍應有之景。驛舍郵亭,是不大會有高樓的,它的階除也決不會「雕欄玉砌」,正如村舍茅店不能以「畫棟雕梁」形容一樣。同時,長亭、短亭,也不是望中之景;即使是「十里一長亭,五里一短亭」中的最近一座,也不是暮色蒼茫中視野所能及。何況「長亭更短亭」,不知凡幾,當然只能意想於心頭,不能呈現於樓頭人的眼底。
參考資料:
本首詞的具體創作背景不詳。據宋僧文瑩《湘山野錄》卷上說:「此詞不知何人寫在鼎州滄水驛樓,復不知何人所撰。魏道輔泰見而愛之。後至長沙,得古集於子宣(曾布)內翰家,乃知李白所作。」
袁州太守蓬山客,來過盧家尋怪石。盧家百物今已空,唯石難移留舊跡。
埋沒尚存三四分,雨淋日炙如皴皵。太守惻然呼健兒,荷鋤秉鍤爭來役。
健兒掘土不為堅,旋旋剜沙見圭隙。漸奇漸異人忘勞,更索更深知幾尺。
瘦峰削出嵩華骨,虛竅鑿破蛟螭額。千指曳繩車四輪,擊鼓助力歸東陌。
東陌東頭湖水傍,黃泥洗盡何蒼碧。故宅愈冷東湖喧,貴賤競觀無礙隔。
太守自憐堅直心,愛少憎多屢遭謫。南至蒼梧及桂林,名山遍訪無窮僻。
所宜厭慣不入眼,向此歌吟尤愛惜。我思永叔滁陽時,大誇古翠菱溪獲。
作詩遠寄予與蘇,高唱相隨無節拍。今知賢人趣向同,玩好托情亡俗格。
建康從事胡公疏,一見詫君如李白。雄才落筆瀉天河,綴韻孤清仍險窄。
入探虎穴誰為難,辭通造化方能敵。殿後吾雖膽力強,獨鞭疲馬終無益。
初平騎羊去不返,沈侯八詠空嶙峋。劉生老死駱生竄,誰令大壑回陽春。
君不見蘭州胡元瑞九齡,學仙已成癖。欲乘長風游八極,大鵬扶搖不肯騎,幾度鞭羊復成石。
十五更作咸陽游,五花笑脫青貂裘。酒闌大叫呼李白,雪花飛墮長安樓。
是時真龍御皇極,雙闕嵯峨象緯辟。作賦寧論狗監知,曳裾自許龍門客。
人前白眼雙飛揚,誰其握手黎惟康。李侯曉散禁廬直,停車數過朱生堂。
相看意氣誰肯下,握塵含毫破深夜。萬象淋漓碣石宮,千人辟易華陽社。
五陵軒車春不開,狂歌獨上黃金台。拔劍起舞長虹摧,睥睨燕昭王,豎子非仙才。
荒碑零落翳榛莽,其人白骨隨塵埃。劇辛郭隗豈壯士,汝曹自為千金來。
當時乃公用齊國,臨淄豈得同蒿萊。前瞻涿鹿野,左瞰盧龍隈。
浮雲萬疊飛不盡,但見太行山色青崔嵬。入洛聲名晚差著,掉頭忽出新豐市。
拂袖初辭上苑花,持竿欲掛滄溟樹。呂梁震澤天茫茫,扁舟一葉飛錢塘。
鏡湖剡溪咫尺不得渡,十月寒濤如雪霜。孤峰指點嚴陵宅,古木槎牙向人立。
羊裘客子雙眼青,分我桐廬半江碧。高台祗合長垂綸,誰知物色來衡門。
天閽突兀帝星遠,十年五上空沉淪。蘿薜歸來手還葺,一笑文君壁空立。
生計猶餘二頃田,謀身豈必千頭橘。五侯七貴俱浮雲,鄴侯萬卷堪橫陳。
男兒大業在金石,那令七尺隨風塵。醉墨蒼茫浩歌發,紫氣東來照吳越。
文章得失心自知,肯向朱門傍先達。唾壺擊碎歌轉長,美人天外空彷徨。
眼前齷齪誰相望,大兒劉孝標,小兒駱賓王。後生不死亦前輩,九原可作同翱翔。
遙遙八詠樓,樓空竟何有。樓中之人今在否,袛今誰是東陽守。
會叱群羊起太空,臥看扶桑日西走。
霖雨半月今夕晴,風堂人稀燈燭明。
涼蟲咽咽傍牆竹,聽久但促孤愁生。
愁生欲伏誰驅遣,渾汗翠液玻瓈軟。
五斗一石非所長,興來亦覺滄溟淺。
我生早患難,對酒無可娛。
辛勤識字不得力,漫事爾雅箋蟲魚。
痛心曩昔親庭趨,從容侍飲懷有餘。
醉譚先烈從巡初,豈但勇力清疆隅。
公侯將相隨指呼,親挾日馭升天衢。
墓碑神龍護寶書,勛庸槩見中全疎。
機危謀大世莫睹,賴有帝訓昭難渝。
用心若比某人輩,相懸萬里非同途。
坐間歷歷言在耳,風木纏悲淚鉛水。
茫然此事莫輕論,不如盡付金樽里。
神仙恍惚休強尋,壯士易老難為心。
要須出處任天運,況我自判歸山林。
一杯復一杯,無客誰同斟。
案間幸有李白舊詩數百首,試讀精爽飛雲岑。
安得同渠游,霓裾碧瑤簪。
回頭卻謝髠卓輩,棄置禮法幾荒淫。
何如高吟泣換神,模寫造化歸無垠。
誰能狸膏金距學雞斗,起促檐柱矯首落落看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