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當年心甘情願地獨守空帷,睡夢中關山迢遞始覺別離。不見飛過的大雁捎來書信,只見一輪新月又吐現蛾眉。
憎惡那清閣外的折柳送別,閒暇時採摘荷花身臨碧潭。閨房之中不見了張敞畫眉,邊關塞外將士們正在鏖戰。
注釋只自:徒自,徒然。唐杜甫《憶鄭南》詩:「萬里蒼茫外,龍蛇只自深。」空帷(wéi):空屋。晉張華《情詩》之二:「幽人守靜夜,回身入空帷。」帷,一作「閨」。關山:關隘山嶺。《樂府詩集·橫吹曲辭五·木蘭詩一》:「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鄉書:家信。蛾眉:蠶蛾觸鬚細長而彎曲,因以比喻女子美麗的眉毛。攀:攀折。清閣:指官署。芙蕖(qú):荷花的別名。傍:臨近。走馬台:即章台,漢長安街名。這裡用以借指長安。拂雲堆:古地名,在今內蒙古包頭西北。這裡指作者戍守的邊防前線。▲
張國舉.唐詩精華註譯評.長春:長春出版社,2010:470-471
其一
開頭兩句,第一句說了「當年」,第二句便含「至今」之意。「只自」是唐人口語,作「獨自」講,句中含有甘心情願的意味。意思是:當年自己就立下心愿,與妻離別後,甘自獨守空帷;幾年來,常常是「夢裡關山」——歷盡千山萬水,和妻子相會,但醒來卻發覺兩人仍分隔兩地,處在別離之中。上句寫宿志兼點處境,下句寫夢幻兼訴情思,表現出詩人思念妻子的深情。相傳王涯對妻子情篤,雖做高官而「不蓄妓妾」(《唐才子傳》),這首詩更表現出其情真意切。
後兩句,上句說「不見鄉書」,下句道「唯看新月」,從這對舉成文的語氣里,顯示了詩人對家書的時時渴盼:他多麼想望能像古代傳說那樣,突見雁足之上,繫着妻子的信件啊!鄉書不見,唯見新月,一個「唯」字,透露出詩人無可奈何的悵惘。詩人對月懷人,浮想聯翩,仿佛那彎彎新月就像嬌妻的蛾眉。
短短四句詩,卻寫得情真意真,末句以景結情,更給人以語近情遙,含吐不露的無窮美感。
其二
古人送別,常常折柳相贈,因此,楊柳便成了傷別的象徵。詩開頭說,「厭攀楊柳臨清閣」,「厭」字一貫全句,「楊柳」觸起離思,自然厭之有理;官署中的「清閣」,有似送別時的長亭,因此臨清閣也惹人傷情。詩人極力想逃避這離思之苦,可是不能夠。他避開了清閣楊柳而游清池,那明艷動人的芙蕖卻又沖他嬌笑。「閒采芙蕖傍碧潭」,一個「閒」字,描摹出了詩人那種情不自禁的動作。芙蓉如面,蓮步生春,詩人芙蕖在手,但仿佛跳入詩人眼帘的卻是螓首蛾眉,美目盼兮的嬌妻。這離愁真是既苦且甜,既甜且苦,懊惱纏人啊。但詩人轉念一想,既有王命在身,自當以國事為重,於是筆鋒一轉,寫道:「走馬台邊人不見,拂雲堆畔戰初酣。」「走馬台」用漢時張敞「走馬章台街」之典。這兩句說:嬌妻既在千里之外,想效張敞畫眉之事已不可能,而現在邊關多事,作為運籌帷幄的邊關統帥,應以國事為重,個人兒女私情暫且放一放吧!詩人極力要從思戀中解脫出來,恰是更深一層地表現了懷念妻子的纏綿之情;也是對久別的妻子的解釋,完滿地表達了「秋思贈遠」的題意。
這首詩是情思纏綿與健美風格的有機結合。前兩句詩人將思遠之情寫得深情款款,卒章處卻是開闊雄放。纏綿與雄放,統一在詩人的妙筆下,表現出了詩人既富有感情又能正確對待兒女情長的大將風度。詩的個性就在於此,作品的可貴也在於此。▲
傅經順 等.唐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3:812-813
這兩首詩很可能創作於唐穆宗朝作者任東川節度使期間。王涯夫妻情篤,相思之情纏綿悱惻,這兩首詩就是為表達他對妻子的思念之情而作的。
張國舉.唐詩精華註譯評.長春:長春出版社,2010:470-471
傅經順 等.唐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3:812-813
花明綺陌春,柳拂御溝新。
為報遼陽客,流芳不待人。
遠戍功名薄,幽閨年貌傷。
妝成對春樹,不語淚千行。
形影一朝別,煙波千里分。
君看望君處,只是起行雲。
啼鶯綠樹深,語燕雕梁晚。
不省出門行,沙場知近遠。
洞房今夜月,如練復如霜。
為照離人恨,亭亭到曉光。
君子可以寓意於物,而不可以留意於物。寓意於物,雖微物足以為樂,雖尤物不足以為病。留意於物,雖微物足以為病,雖尤物不足以為樂。老子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然聖人未嘗廢此四者,亦聊以寓意焉耳。劉備之雄才也,而好結髦。嵇康之達也,而好鍛煉。阮孚之放也,而好蠟屐。此豈有聲色臭味也哉,而樂之終身不厭。
凡物之可喜,足以悅人而不足以移人者,莫若書與畫。然至其留意而不釋,則其禍有不可勝言者。鍾繇至以此嘔血發冢,宋孝武、王僧虔至以此相忌,桓玄之走舸,王涯之複壁,皆以兒戲害其國凶此身。此留意之禍也。
始吾少時,嘗好此二者,家之所有,惟恐其失之,人之所有,惟恐其不吾予也。既而自笑曰:吾薄富貴而厚於書,輕死生而重於畫,豈不顛倒錯繆失其本心也哉?自是不復好。見可喜者雖時復蓄之,然為人取去,亦不復惜也。譬之煙雲之過眼,百鳥之感耳,豈不欣然接之,然去而不復念也。於是乎二物者常為吾樂而不能為吾病。
駙馬都尉王君晉卿雖在戚里,而其被服禮義,學問詩書,常與寒士角。平居攘去膏粱,屏遠聲色,而從事於書畫,作寶繪堂於私第之東,以蓄其所有,而求文以為記。恐其不幸而類吾少時之所好,故以是告之,庶幾全其樂而遠其病也。
熙寧十年七月二十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