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御溝里的水葒白蒿把行宮的圍牆擁繞,淡紅柔綠像宮女的紅頰盡眉般妖嬌。行宮裡簾幕幾次更換青春已經變衰老,宮門深鎖宮女無盡的苦寂何日終了!
注釋行宮:皇帝外出所住之處。此繁東都洛陽行宮。渠水:溝渠中的水,此繁御溝水。渠,即繁御溝。唐杜牧《東都送鄭處誨校書歸上都》詩:「悠悠渠水清,雨霽洛陽城 。」紅:水葒(hóng),是一種水生植物。繁:曾益本作「蘩」。蘩(fán),白蒿,即艾蒿。邊讓賦云:「若綠蘩之垂干。」 吳正子注曰:「紅繁,荷也。小葉,初生葉也。」風嬌:謂風姿嬌柔。娥妝:美女的妝飾。宋晏幾道《蝶戀花·碧草池塘春又晚》詞:「小葉風嬌,尚學娥妝淺。」垂簾:放下帘子。謂閒居無事。《南史·顧愷之傳》:「 覬之 御繁以約,縣用無事。晝日垂簾,門階閒寂。」千年:極言時間久遠。晉陶淵明《輓歌詩》:「幽室一已閉,千年不復朝。」▲
馮浩非 徐傳武.李賀詩選譯.成都:巴蜀書社,1991:129-130
《三月過行宮》是一首七絕。作者經過行宮,時當陽春三月,看到的是一派春景:「渠水紅繁擁御「牆」,詩起句寫宮牆外側,御溝之中,水葒茂盛,白蒿繁密。全詩中實寫竹宮春景,僅此一句。接下「風嬌小葉學娥妝」,始由眼前水葒生發聯想,由實返虛。「風嬌小葉」,指葒,紅莖,葉片嫩綠,葉上有淡紅色茸毛,搖曳風中,色狀嬌艷。作者忽然覺得,它多麼像宮女新妝的紅頰翠眉。兩種事物,一般新艷,可謂神似。詩起二句,由景及人,辭美,意想亦美。而就全詩之文勢而言,則是欲抑先揚,引起下文。
「垂簾幾度青春老,堪鎖千年白日長。」宮女雖曾有春天般的時光,雖曾有水葒新蒿般嬌嫩柔美的容貌,但在寂寞深宮裡,經不得春去冬來,幾度垂簾,青春轉瞬即逝,紅顏須臾便老,這種千年長鎖的生活實在不堪忍受。詩的後兩句,作者用「幾度」與「千年」對舉,表現宮女們青春易去而寂寞長在的悽苦哀怨的不幸生活,並寄予深切的同情,委婉地表達了對這一不合理社會現象的憤慨。
李賀詩在藝術上以奇麗為其特色,這首詩也表現了這一點。李賀詩的奇,主要在取材和構想上離絕凡近,出人意表。而這首《三月過行宮》更體現出作者構想的奇妙。詩人由御溝葒蒿的春景,一下子便聯想到宮女的容顏,然後再聯想到她們長鎖深宮的生活遭遇,思緒由實而虛,以小見大,從具體的實景到概括的抒情,脫落俗套,與一般宮怨詩的藝術構思不同。而色澤明麗、詞藻華美,也是顯而易見的。▲
馮浩非 徐傳武.李賀詩選譯.成都:巴蜀書社,1991:129-130
古代供帝王離京出行時居住的宮室,叫做「行宮」。洛陽行宮在唐明皇以前,年年巡幸。安史之亂後遂止。在繁花似錦的陽春三月,作者曾經過行宮,看到御溝里長着水葒白蒿,嫩紅柔綠,聯想到行宮內的宮女們被迫過着長期與世隔絕的生活,因而寫了這首詩。
馮浩非 徐傳武.李賀詩選譯.成都:巴蜀書社,1991:129-130
長戈莫舂,彊弩莫烹。
乳孫哺子,教得生獰。
舉頭為城,掉尾為旌。
東海黃公,愁見夜行。
道逢騶虞,牛哀不平。
生何用尺刀,壁上雷鳴。
泰山之下,婦人哭聲。
官家有程,吏不敢聽。
人間春蕩蕩,帳暖香揚揚。飛光染幽紅,夸嬌來洞房。
舞席泥金蛇,桐竹羅花床。眼逐春瞑醉,粉隨淚色黃。
王子下馬來,曲沼鳴鴛鴦。焉知腸車轉,一夕巡九方。
苦風吹朔寒,沙驚秦木折。舞影逐空天,畫鼓餘清節。
蜀書秋信斷,黑水朝波咽。嬌魂從迴風,死處懸鄉月。
雜雜胡馬塵,森森邊士戟。天教胡馬戰,曉雲皆血色。
婦人攜漢卒,箭箙囊巾幗。不慚金印重,踉蹌腰鞬力。
恂恂鄉門老,昨夜試鋒鏑。走馬遣書勛,誰能分粉墨。
青門放彈去,馬色連空郊。何年帝家物,玉裝鞍上搖。
去去走犬歸,來來坐烹羔。千金不了饌,狢肉稱盤臊。
試問誰家子,乃老能佩刀。西山白蓋下,賢俊寒蕭蕭。
曉菊泫寒露,似悲團扇風。秋涼經漢殿,班子泣衰紅。
本無辭輦意,豈見入空宮。腰衱珮珠斷,灰蝶生陰松。
蝶飛紅粉台,柳掃吹笙道。十日懸戶庭,九秋無衰草。
調歌送風轉,杯池白魚小。水宴截香腴,菱科映青罩。
zv蒙梨花滿,春昏弄長嘯。唯愁苦花落,不悟世衰到。
撫舊唯銷魂,南山坐悲峭。
去年陌上歌離曲,今日君書遠遊蜀。簾外花開二月風,
台前淚滴千行竹。琴心與妾腸,此夜斷還續。
想君白馬懸雕弓,世間何處無春風。君心未肯鎮如石,
妾顏不久如花紅。夜殘高碧橫長河,河上無梁空白波。
西風未起悲龍梭,年年織素攢雙蛾。江山迢遞無休絕,
淚眼看燈乍明滅。自從孤館深鎖窗,桂花幾度圓還缺。
鴉鴉向曉鳴森木,風過池塘響叢玉。白日蕭條夢不成,
橋南更問仙人卜。
京兆杜牧為李長吉集序,狀長吉之奇甚盡,世傳之。長吉姊嫁王氏者,語長吉之事尤備。
長吉細瘦,通眉,長指爪,能苦吟疾書。最先為昌黎韓愈所知。所與游者,王參元、楊敬之、權璩、崔植輩為密,每旦日出與諸公游,未嘗得題然後為詩,如他人思量牽合,以及程限為意。恆從小奚奴,騎距驢,背一古破錦囊,遇有所得,即書投囊中。及暮歸.太夫人使婢受囊出之,見所書多.輒曰:「是兒要當嘔出心乃已爾。」上燈,與食。長吉從婢取書,研墨疊紙足成之,投他囊中。非大醉及弔喪日率如此,過亦不復省。王、楊輩時復來探取寫去。長吉往往獨騎往還京、洛,所至或時有著,隨棄之,故沈子明家所餘四卷而已。
長吉將死時,忽晝見一緋衣人,駕赤虬,持一板,書若太古篆或霹靂石文者,雲當召長吉。長吉了不能讀,欻下榻叩頭,言:「阿彌老且病,賀不願去。」緋衣人笑曰:「帝成白玉樓,立召君為記。天上差樂,不苦也。」長吉獨泣,邊人盡見之。少之,長吉氣絕。常所居窗中,勃勃有煙氣,聞行車嘒管之聲。太夫人急止人哭,待之如炊五斗黍許時,長吉竟死。王氏姊非能造作謂長吉者,實所見如此。
嗚呼,天蒼蒼而高也,上果有帝耶?帝果有苑囿、宮室、觀閣之玩耶?苟信然,則天之高邈,帝之尊嚴,亦宜有人物文采愈此世者,何獨眷眷於長吉而使其不壽耶?噫,又豈世所謂才而奇者,不獨地上少,即天上亦不多耶?長吉生二十七年,位不過奉禮太常,時人亦多排擯毀斥之,又豈才而奇者,帝獨重之,而人反不重耶?又豈人見會勝帝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