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詩寫於柳州刺史任上。
時當二月,又處南方溫熱地帶,柳州早已是百花盛開、春色滿園了。可是一場意外的暴風雨卻洗劫了百花,送走了春色。這在過着謫居生活的詩人來說,無疑是一種精神打擊。本來他還可以寄情景物,排遣內心憂怨的,而現實竟是這樣冷酷無情!哀涼的心緒觸發了他的詩思。
「宦情羈思共淒淒,春半如秋意轉迷。」詩篇起句便直抒胸臆。「宦情」與「羈思」,原本就有必然聯繫。長年遊宦在外,遠離故土與親人,旅途漂泊的艱辛,離親別故的悲怨,有誰能不動心動情呢?屢遭貶竄,此種心情理當加倍沉重.「共淒淒」三字,真實地表現了作者這時候的特殊心態。「宦情」之苦與「羈思」之深疊相撞擊着詩人的心扉,他要尋求解脫,而又無可奈何,在這種心境的支配下,他只好走出書房,漫步庭院。而當他目睹了已經過去大半的春光以後,這種情緒反而愈趨沉重了。「春半如秋」,用語平淡而新鮮,寫出一種常人不曾,也不會有的獨特感受,的確是愁人眼中之景,心中之情相互感應的凝結品。「意轉迷」三字,則就「春半如秋」作承轉,極言意緒的迷亂煩惱。
三、四兩句,偏重敘事描寫。說「山城過雨」,人們似乎還難於體味這場雨的份量和內涵,故後面緊接着補寫了「百花盡」三字。此雨非早春潤物之雨,它橫掠山城,下得大,來得猛,滌盪萬物。此一句,遙扣題面,把第二句「春半如秋」四字亦落到實處,同時又引帶出末尾一句。「榕葉滿庭鶯亂啼」。柳州多檀椿樹,冠大身屈,四枝旁出,以其不材,故能久而無傷。但是經過這場暴風雨的洗劫,那些百年老榕也葉落滿庭了。此等情景令詩人傷心,鶯啼之聲又格外增添了一重傷感情緒。那一個「亂」字,分明是詩人心煩意亂的精神狀態的真實反映。
這首詩寫景肅殺蕭條。寫情凝重深沉。二月春光正濃之際反呈現百花凋零、榕葉滿庭的暮秋景象,反激起詩人一片宦情與羈思,其構思立意均不同常態,而其遣辭造語又極平淡。蘇軾《東坡題跋》曾就柳宗元的詩與陶淵明的詩作出評論說:「所貴乎枯淡者,謂其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實美,淵明、子厚之流是也。」內容豐富充實而字面卻略顯枯乾淡泊的作品,其實正是詩人苦心錘鍊的結果,是詩歌創作藝術的極高境界。這樣的作品往往「發纖穠於古簡,寄至味於淡泊」,咀嚼久之,才能得其真味。
永貞元年(805年),柳宗元參與以王叔文為首的革新運動,失敗後被貶為永州司馬,柳宗元從北方貶謫到荒僻的柳州,由於柳宗元對異地的氣候特別敏感,而反常的氣候又特別容易觸動逐客的愁緒,故而詩人創作這首詩歌,來表達當時遭到貶謫的憤怒不滿。
詩人就是當上述的在我之情與在物之境相會相融之際,寫出了這樣一首物來動情、情往感物的詩篇。詩的第二句「春半如秋意轉迷」,正是彼來此往的交接點。而如果從詩的章法看,這是一個承上啟下的句子。句中的「意轉迷」上承前一句,句中的「春半如秋」下啟後兩句,從而在我與物、情與境之間起了綰合作用。
當然,就對詩歌的要求而言,僅僅我與物會、情與境融是不夠的。這首詩之所以特別淒楚動人,還因為詩人所懷的在我之情不是一時的感慨、淡淡的閒愁,詩人所觸的在物之境也不是通常的景色、一般的物象。王士禛有一組《秦淮雜詩》,第一首「年來腸斷秣陵舟,夢繞秦淮水上樓。十日雨絲風片裡,濃春煙景似殘秋」,也是寫「春半如秋」。但王詩所懷的情只是感懷往事的一點惆悵之情,所觸的境只是風雨淒其的江南習見之境,兩者交織成篇,雖然也饒有風韻,不失為一首佳作,而在重量和深度上是不能與柳詩抗衡的。
漢家三十六將軍,東方雷動橫陣雲。
雞鳴函谷客如霧,貌同心異不可數。
赤丸夜語飛電光,徼巡司隸眠如羊。
當街一叱百吏走,馮敬胸中函匕首。
兇徒側耳潛愜心,悍臣破膽皆杜口。
魏王臥內藏兵符,子西掩袂真無辜。
羌胡轂下一朝起,敵國舟中非所擬。
安陵誰辨削礪功,韓國詎明深井裡。
絕胭斷骨那下補,萬金寵贈不如土。
河右澶漫,頑為之魁。
王師如雷震,崑崙以頹。
上聾下聰,驁不可回。
助讎抗有德,惟人之災。
乃潰乃奮,執縛歸厥命。
萬室蒙其仁,一夫則病。
濡以鴻澤,皇之聖。
威畏德懷,功以定。
順之於理,物咸遂厥性。
黔無驢,有好事者船載以入。
至則無可用,放之山下。
虎見之,龐然大物也,以為神,蔽林間窺之。
稍出近之,慭慭然,莫相知。
他日,驢一鳴,虎大駭,遠遁;以為且噬己也,甚恐。
然往來視之,覺無異能者;益習其聲,又近出前後,終不敢搏。
稍近,益狎,盪倚沖冒。
驢不勝怒,蹄之。
虎因喜,計之曰:「技止此耳!」因跳踉大㘚,斷其喉,盡其肉,乃去。
噫!形之龐也類有德,聲之宏也類有能。
向不出其技,虎雖猛,疑畏,卒不敢取。
今若是焉,悲夫!。
廢逐人所棄,遂為鬼神欺。才難不其然,卒與大患期。
凌人古受氏,吳世夸雄姿。寂寞富春水,英氣方在斯。
六學誠一貫,精義窮髮揮。著書逾十年,幽頤靡不推。
天庭掞高文,萬字若波馳。記室征西府,宏謀耀其奇。
輶軒下東越,列郡蘇疲羸。宛宛凌江羽,來棲翰林枝。
孝文留弓劍,中外方危疑。抗聲促遺詔,定命由陳辭。
徒隸肅曹官,征賦參有司。出守烏江滸,老遷湟水湄。
高堂傾故國,葬祭限囚羈。仲叔繼幽淪,狂叫唯童兒。
一門既無主,焉用徒生為。舉聲但呼天,孰知神者誰。
泣盡目無見,腎傷足不持。溘死委炎荒,臧獲守靈帷。
平生負國譴,骸骨非敢私。蓋棺未塞責,孤旐凝寒颸.
念昔始相遇,腑腸為君知。進身齊選擇,失路同瑕疵。
本期濟仁義,今為眾所嗤。滅名竟不試,世義安可支。
恬死百憂盡,苟生萬慮滋。顧餘九逝魂,與子各何之。
我歌誠自慟,非獨為君悲。
《今世之嗜取者,遇貨不避,以厚其室,不知為己累也,唯恐其不積。》
蝜蝂者,善負小蟲也。行遇物,輒持取,卬其首負之。背愈重,雖困劇不止也。其背甚澀,物積因不散,卒躓仆不能起。人或憐之,為去其負。苟能行,又持取如故。又好上高,極其力不已,至墜地死。 今世之嗜取者,遇貨不避,以厚其室,不知為己累也,唯恐其不積。及其怠而躓也,黜棄之,遷徙之,亦以病矣。苟能起,又不艾。日思高其位,大其祿,而貪取滋甚,以近於危墜,觀前之死亡,不知戒。雖其形魁然大者也,其名人也,而智則小蟲也。亦足哀夫!
知命儒為貴,時中聖所臧。處心齊寵辱,遇物任行藏。
關識新安地,封傳臨晉鄉。挺生推豹蔚,遐步仰龍驤。
干有千尋竦,精聞百鍊鋼。茂功期舜禹,高韻狀羲黃。
足逸詩書囿,鋒搖翰墨場。雅歌張仲德,頌祝魯侯昌。
憲府初騰價,神州轉耀鋩。右言盈簡策,左轄備條綱。
響切晨趨佩,煙濃近侍香。司儀六禮洽,論將七兵揚。
合樂來儀鳳,尊祠重餼羊。卿材優柱石,公器擅岩廊。
峻節臨衡嶠,和風滿豫章。人歸父母育,郡得股肱良。
細故誰留念,煩言肯過防。璧非真盜客,金有誤持郎。
龜虎休前寄,貂蟬冠舊行。訓刑方命呂,理劇復推張。
直用明銷惡,還將道勝剛。敬逾齊國社,恩比召南棠。
希怨猶逢怒,多容競忤強。火炎侵琬琰,鷹擊謬鸞凰。
刻木終難對,焚芝未改芳。遠遷逾桂嶺,中徙滯餘杭。
顧土雖懷趙,知天詎畏匡。論嫌齊物誕,騷愛遠遊傷。
麗澤周群品,重明照萬方。斗間收紫氣,台上掛清光。
福為深仁集,妖從盛德禳。秦民啼畎畝,周士舞康莊。
采綬還垂艾,華簪更截肪。高居遷鼎邑,遙傅好書王。
碧樹環金谷,丹霞映上陽。留歡唱容與,要醉對清涼。
故友仍同里,常僚每合堂。淵龍過許劭,冰鯉吊王祥。
玉漏天門靜,銅駝御路荒。澗瀍秋瀲灩,嵩少暮微茫。
遵渚徒雲樂,沖天自不遑。降神終入輔,種德會明揚。
獨棄傖人國,難窺夫子牆。通家殊孔李,舊好即潘楊。
世議排張摯,時情棄仲翔。不言縲紲枉,徒恨纆徽長。
賈賦愁單閼,鄒書怯大梁。炯心那自是,昭世懶佯狂。
鳴玉機全息,懷沙事不忘。戀恩何敢死,垂淚對清湘。
苞枿ba矣,惟根之蟠。彌巴蔽荊,負南極以安。
曰我舊梁氏,輯綏艱難。江漢之阻,都邑固以完。
聖人作,神武用,有臣勇智,奮不以眾。投跡死地,
謀猷縱。化敵為家,慮則中。浩浩海裔,不威而同。
系縲降王,定厥功。澶漫萬里,宣唐風。蠻夷九譯,
咸來從。凱旋金奏,象形容。震赫萬國,罔不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