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春候早,余寒已滋榮。
土膏釋原野,白蟄競所營。
綴景未及郊,穡人先偶耕。
園林幽鳥囀,渚澤新泉清。
農事誠素務,羈囚阻平生。
故池想蕪沒,遺畝當榛荊。
慕隱既有系,圖功遂無成。
聊從田父言,款曲陳此情。
眷然撫耒耜,回首煙雲橫。
譯文楚南一帶春天的徵候來得早,冬天的余寒未盡,草木的生機卻已萌發。原野的泥土釋放出肥力,像冬眠的動物爭相在上面安家。春天的景象還沒裝點到城郊,農民便已結伴耕稼。園林中傳出鳥兒婉轉的叫聲,小洲窪地的新泉清澈令人嘆嗟。農事確實要平時致力, 如同囚犯般寄居外地也許會耽誤終生。故居的池塘想必已被雜草淹沒, 老家的田園當時長滿了喬木、灌木和蔓藤。羨慕隱士已有所託,謀取功名卻已不成。姑且跟隨田間老漢細細攀談, 詳細地表述了自己的苦衷。無限眷戀地撫摸着犁耙,時間於不知不覺中過去,回頭一看已是滿天煙雲。
注釋首春:詩人來到永州度過的第一個春天。 土膏:泥土的肥力。 蟄(zhé折):蟄居,即動物冬眠,藏起來不食不動。綴(zhuì墜):裝飾,點綴。穡(sè色)人:農民。偶耕:兩人並耕。囀(zhuàn轉):鳥婉轉地叫。渚(zhǔ主):水中的小塊陸地,小洲。羈(jī 雞)囚:留在外地的囚犯。羈,羈留,停留。故池:舊居的池塘。蕪(wú吳):叢生的雜草。遺畝:家鄉舊日的田園。榛荊(zhēn jīng 針莖):榛,一種落葉喬木;荊,一種落葉灌木。 款曲:衷情。眷然:懷念的樣子。耒耜(lěisì累四):古代一種像犁的農具,木把叫「耒」,犁頭叫「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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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詩寫的是詩人來到永州第一年即公元806年(元睹元年)早春的情景。
一天,詩人獨自出遊到永州郊外,目睹到一幅在長安做京官時不曾有過的春意盎然的田園圖景。原野上清泉涌流,草木萌櫱,鳥語花香,更有脫人春耕正一。詩人倍感新奇與興奮,以飽蘸深情的筆,記下了這賞心悅目的幕幕景象;身為「僇人」,羈留異地,觸景生情,勾起了詩人對故土的不盡思念,以及對不幸人生的無限感慨。
全詩以第五的過渡,由所見所聞轉入寫所思所感。詩人看到一派宜人的早春景象後,引發的不是美好的憧憬、宏大的志願,而是強烈的思念故土之情。正如近藤元粹《柳柳州詩集》卷三所言:「貶謫不平之意片時不能忘於懷,故隨處發露,平淡中亦有憤懣,可壓也。」由早春生機勃勃的景象,的想到北方舊居已人去樓空,昔日田園因無人料理而雜草叢生,淪為荒地;由此又進一步引發對人生的感慨,感到無可寄託——政治前途既已渺茫,沉悶之情又無以排遣,精神的家園不知安在。惶惶不可終日,詩人對這種無所事事的無聊生活,極度地不適與不滿,甚至羨慕起隱士來——儘管他們功名無所成但還有所寄寓。無意間詩人遇到了田間勞作的老漢,於是找到了傾訴的對象,詩人向這位素昧平生的老漢一吐衷腸,一泄為快。於此,也正是辛勤勞作的脫民給了他以莫大的慰藉,使他捨不得離開田頭,無限眷戀地撫摸着脫夫的犁耙,交談中已不知天色已晚,猛回頭,發現炊煙已瀰漫天空。
在身為「羈囚」的情況下,脫夫已成為柳宗元傾訴的對象,與脫夫傾心交談已成了他精神解脫的最好方式。柳宗元之所以那般熱愛永州山水,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對永州人的信賴睹感激。
但詩歌尾的,詩人又不得不面對現實生活的落寞,思念故鄉,但在他眼前的仍是煙雲橫斷。這意境與崔顥的「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有異曲同工之妙。
總之,全詩表現的是早春郊遊時的所見所感,既寫了詩人對永州之野的美好印象,又寫了詩人寂寞生活中矛盾而複雜的心情。以樸實的筆調寫事,以誠篤的心寫實,朴誠的人格躍然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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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詩當作於柳宗元來到永州第一年即唐憲宗元和元年(806年)早春。一天,柳宗元獨自出遊到永州郊外,目睹到一幅在長安做京官時不曾有過的春意盎然的田園圖景。原野上清泉涌流,鳥語花香,更有農人春耕正忙。他倍感新奇與興奮,以飽蘸深情的筆,記下了這賞心悅目的幕幕景象。
於海娣 等.唐詩鑑賞大全集.北京:中國華僑出版社,2010:291
郭橐駝,不知始何名。
病僂,隆然伏行,有類橐駝者,故鄉人號之「駝」。
駝聞之曰:「甚善。
名我固當。
」因舍其名,亦自謂「橐駝」雲。
其鄉曰豐樂鄉,在長安西。
駝業種樹,凡長安豪富人為觀游及賣果者,皆爭迎取養。
視駝所種樹,或移徙,無不活;且碩茂,早實以蕃。
他植者雖窺伺效慕,莫能如也。
有問之,對曰:「橐駝非能使木壽且孳也,能順木之天以致其性焉爾。
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築欲密。
既然已,勿動勿慮,去不復顧。
其蒔也若子,其置也若棄,則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
故吾不害其長而已,非有能碩茂之也;不抑耗其實而已,非有能早而蕃之也。
他植者則不然,根拳而土易,其培之也,若不過焉則不及。
苟有能反是者,則又愛之太恩,憂之太勤。
旦視而暮撫,已去而復顧。
甚者,爪其膚以驗其生枯,搖其本以觀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離矣。
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仇之;故不我若也。
吾又何能為哉?」問者曰:「以子之道,移之官理,可乎?」駝曰:「我知種樹而已,官理,非吾業也。
然吾居鄉,見長人者好煩其令,若甚憐焉,而卒以禍。
旦暮吏來而呼曰:『官命促爾耕,勖爾植,督爾獲,早繅而緒,早織而縷,字而幼孩,遂而雞豚。
』鳴鼓而聚之,擊木而召之。
吾小人輟飧饔以勞吏者,且不得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耶?故病且怠。
若是,則與吾業者其亦有類乎?」問者曰:「嘻,不亦善夫!吾問養樹,得養人術。
」傳其事以為官戒。
鐵山碎,大漠舒。
二虜勁,連穹廬。
背北海,專坤隅。
歲來侵邊,或傅於都。
天子命元帥,奮其雄圖。
破定襄,降魁渠。
窮竟窟宅,斥余吾。
百蠻破膽,邊氓蘇。
威武輝耀,明鬼區。
利澤彌萬祀,功不可逾。
官臣拜手,惟帝之謨。
君不見夸父逐日窺虞淵,跳踉北海超崑崙。
披霄決漢出沆漭,瞥裂左右遺星辰。
須臾力盡道渴死,狐鼠蜂蟻爭噬吞。
北方竫人長九寸,開口抵掌更笑喧。
啾啾飲食滴與粒,生死亦足終天年。
睢盱大志少成遂,坐使兒女相悲憐。
虞衡斤斧羅千山,工命采斫杙與椽。
深林土翦十取一,百牛連鞅摧雙轅。
萬圍千尋妨道路,東西蹶倒山火焚。
遺餘毫末不見保,躝躒澗壑何當存。
群材未成質已夭,突兀gE豁空岩巒。
柏梁天災武庫火,匠石狼顧相愁冤。
君不見南山棟樑益稀少,愛材養育誰復論。
飛雪斷道冰成梁,侯家熾炭雕玉房。
蟠龍吐耀虎喙張,熊蹲豹擲爭低昂。
攢巒叢崿射朱光,丹霞翠霧飄奇香。
美人四向回明璫,雪山冰谷晞太陽。
星躔奔走不得止,奄忽雙燕棲虹梁。
風台露榭生光飾,死灰棄置參與商。
盛時一去貴反賤,桃笙葵扇安可常。
界圍匯湘曲,青壁環澄流。
懸泉粲成簾,羅注無時休。
韻磬叩凝碧,鏘鏘徹岩幽。
丹霞冠其巔,想像凌虛游。
靈境不可狀,鬼工諒難求。
忽如朝玉皇,天冕垂前旒。
楚臣昔南逐,有意仍丹丘。
今我始北旋,新詔釋縲囚。
采真誠眷戀,許國無淹留。
再來寄幽夢,遺貯催行舟。
將為穹谷嵁岩淵池於郊邑之中,則必輦山石,溝澗壑,陵絕險阻,疲極人力,乃可以有為也。
然而求天作地生之狀,咸無得焉。
逸其人,因其地,全其天,昔之所難,今於是乎在。
永州實惟九疑之麓。
其始度土者,環山為城。
有石焉,翳於奧草;有泉焉,伏於土塗。
蛇虺之所蟠,狸鼠之所游。
茂樹惡木,嘉葩毒卉,亂雜而爭植,號為穢墟。
韋公之來,既逾月,理甚無事。
望其地,且異之。
始命芟其蕪,行其塗。
積之丘如,蠲之瀏如。
既焚既釃,奇勢迭出。
清濁辨質,美惡異位。
視其植,則清秀敷舒;視其蓄,則溶漾紆餘。
怪石森然,周於四隅。
或列或跪,或立或仆,竅穴逶邃,堆阜突怒。
乃作棟宇,以為觀游。
凡其物類,無不合形輔勢,效伎於堂廡之下。
外之連山高原,林麓之崖,間廁隱顯。
邇延野綠,遠混天碧,咸會於譙門之內。
已乃延客入觀,繼以宴娛。
或贊且賀曰:「見公之作,知公之志。
公之因土而得勝,豈不欲因俗以成化?公之擇惡而取美,豈不欲除殘而佑仁?公之蠲濁而流清,豈不欲廢貪而立廉?公之居高以望遠,豈不欲家撫而戶曉?夫然,則是堂也,豈獨草木土石水泉之適歟?山原林麓之觀歟?將使繼公之理者,視其細知其大也。
」宗元請志諸石,措諸壁,編以為二千石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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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病無乎內而飾乎外,有乎內而不飾乎外者。
無乎內而飾乎外,則是設覆為阱也,禍孰大焉;有乎內而不飾乎外,則是焚梓毀璞也,詬孰甚焉!於是有切磋琢磨、鏃礪栝羽之道,聖人以為重。
豆盧生,內之有者也,余是以好之,而欲其遂焉。
而恆以幼孤羸餒為懼,恤恤焉游諸侯求給乎是,是固所以有乎內者也。
然而不克專志於學,飾乎外者未大,吾願子以《詩》、《禮》為冠屨,以《春秋》為襟帶,以圖史為佩服,琅乎璆璜沖牙之響發焉,煌乎山龍華蟲之采列焉,則揖讓周旋乎宗廟朝廷斯可也。
惜乎余無祿食於世,不克稱其欲,成其志,而姑欲其速反也,故詩而序雲。
《今世之嗜取者,遇貨不避,以厚其室,不知為己累也,唯恐其不積。》
蝜蝂者,善負小蟲也。行遇物,輒持取,卬其首負之。背愈重,雖困劇不止也。其背甚澀,物積因不散,卒躓仆不能起。人或憐之,為去其負。苟能行,又持取如故。又好上高,極其力不已,至墜地死。 今世之嗜取者,遇貨不避,以厚其室,不知為己累也,唯恐其不積。及其怠而躓也,黜棄之,遷徙之,亦以病矣。苟能起,又不艾。日思高其位,大其祿,而貪取滋甚,以近於危墜,觀前之死亡,不知戒。雖其形魁然大者也,其名人也,而智則小蟲也。亦足哀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