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賞一
原詩以「西塞雲山遠,東風道路長」二句開頭。對偶輕盈脫俗,工穩端麗。「西塞」是行人的目的地。雲山遠隔,只在想望之中.詩人的朋友即將乘舟前往。西塞山在湖北,潯陽江在江西,船行是由東向西。逆水而上的。「東風」當然是順風,可以減少逆水行船的困難。這既是寫實,也包含着作者善意的祝福。當然,即使是一帆風順,旅程也是漫長而艱苦的。一句「東風道路長」,既蘊含了詩人發自內心的祝願,又流露出詩人朦朧的不安與深情的惜別。寥寥五字,真是言簡意賅,餘味無窮。
後二句「人心勝潮水,相送過潯陽」更進一層。既然客路工遠,旅程孤寂,既然情熱如火,不忍分離,那就該送上一程了。然而人不能送,因為情勢不容;江潮也不能送,因為船向西而水東流,條件也不許可。那麼,難道就讓我的摯友孤雁獨飛。去承受那漫漫征途中難耐的寂寞嗎?不,詩人的心將時刻伴隨着他。人心不比那無知的潮水,人心能超越時空的限制。它將伴送着行人,駛過潯陽江,駛向那雲山深處的西塞。句中以「人心」與「潮水」對舉,而一個「勝」字,便借流水的無情反襯出友人的多情。音節雖促,而蘊蓄深遠,耐人尋味。
鑑賞二
這是一首以送別為主題的五言絕句。
嚴羽《滄浪詩話·詩法》中曾說:「律詩難於古詩,絕句難於八句,七言律詩難於五言律詩,五言絕句難於七言絕句。」從邏輯角度看。嚴滄浪顯然認為五言絕句是難中之最了。後人對此當然難免有些爭議,但其實嚴羽的感受是相當真實的。楊萬里《誠齋詩話》中也說:「五七字絕句最少而最難工,雖作者亦難得四句全好者。」王世貞《藝苑巵言》說:「絕句固自難,五言尤甚,離首即尾。離尾即首,而要(通腰)腹亦自不可少。妙在愈小而大,愈促而緩。」這就不但肯定了五言絕句的「難」處,同時也指出了五言絕句的「妙」處。難,就難在「小」而「促」,妙,也妙在「小」而「促」。本詩以區區二十字,寫送別情懷,着墨不多而蓄意無盡,堪稱化「難」為「妙」的成功之作。
原詩以「西塞雲山遠,東風道路長」二句開頭。對偶輕盈脫俗,工穩端麗。「西塞」是行人的目的地。雲山遠隔,只在想望之中。詩人的朋友即將乘舟前往。西塞山在湖北,潯陽江在江西,船行是由東向西。逆水而上的。「東風」當然是順風,可以減少逆水行船的困難。這既是寫實,也包含着作者善意的祝福。當然,即使是一帆風順,旅程也是漫長而艱苦的。一句「東風道路長」,既蘊含了詩人發自內心的祝願,又流露出詩人朦朧的不安與深情的惜別。寥寥五字,真是言簡意賅,餘味無窮。
後二句「人心勝潮水,相送過潯陽」更進一層。既然客路工遠,旅程孤寂,既然情熱如火,不忍分離,那就該送上一程了。然而人不能送,因為情勢不容;江潮也不能送,因為船向西而水東流,條件也不許可。那麼,難道就讓我的摯友孤雁獨飛。去承受那漫漫征途中難耐的寂寞嗎?不,詩人的心將時刻伴隨着他。人心不比那無知的潮水,人心能超越時空的限制。它將伴送着行人,駛過潯陽江,駛向那雲山深處的西塞。句中以「人心」與「潮水」對舉,而一個「勝」字,便借流水的無情反襯出友人的多情。音節雖促,而蘊蓄深遠,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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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余為僇人,居是州,恆惴慄。
其隙也,則施施而行,漫漫而游。
日與其徒上高山,入深林,窮回溪,幽泉怪石,無遠不到。
到則披草而坐,傾壺而醉。
醉則更相枕以臥,臥而夢。
意有所極,夢亦同趣。
覺而起,起而歸;以為凡是州之山水有異態者,皆我有也,而未始知西山之怪特。
今年九月二十八日,因坐法華西亭,望西山,始指異之。
遂命僕人過湘江,緣染溪,斫榛莽,焚茅茷,窮山之高而止。
攀援而登,箕踞而遨,則凡數州之土壤,皆在衽席之下。
其高下之勢,岈然窪然,若垤若穴,尺寸千里,攢蹙累積,莫得遁隱。
縈青繚白,外與天際,四望如一。
然後知是山之特立,不與培塿為類。
悠悠乎與顥氣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與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窮。
引觴滿酌,頹然就醉,不知日之入。
蒼然暮色,自遠而至,至無所見,而猶不欲歸。
心凝形釋,與萬化冥合。
然後知吾向之未始游,游於是乎始。
故為之文以志。
是歲,元和四年也。
三王德彌薄,惟後用肉刑。
太蒼令有罪,就遞長安城。
自恨身無子,困急獨煢煢。
小女痛父言,死者不可生。
上書詣北闕,闕下歌雞鳴。
憂心摧折裂,晨風揚激聲。
聖漢孝文帝,惻然感至情。
百男何憒憒,不如一緹縈。
余幼時即嗜學。
家貧,無從致書以觀,每假借於藏書之家,手自筆錄,計日以還。
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
錄畢,走送之,不敢稍逾約。
以是人多以書假余,余因得遍觀群書。
既加冠,益慕聖賢之道 。
又患無碩師名人與游,嘗趨百里外,從鄉之先達執經叩問。
先達德隆望尊,門人弟子填其室,未嘗稍降辭色。
余立侍左右,援疑質理,俯身傾耳以請;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禮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復;俟其欣悅,則又請焉。
故余雖愚,卒獲有所聞。
當余之從師也,負篋曳屣行深山巨谷中。
窮冬烈風,大雪深數尺,足膚皸裂而不知。
至舍,四支僵勁不能動,媵人持湯沃灌,以衾擁覆,久而乃和。
寓逆旅,主人日再食,無鮮肥滋味之享。
同捨生皆被綺繡,戴朱纓寶飾之帽,腰白玉之環,左佩刀,右備容臭,燁然若神人;余則縕袍敝衣處其間,略無慕艷意,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
蓋余之勤且艱若此。
今雖耄老,未有所成,猶幸預君子之列,而承天子之寵光,綴公卿之後,日侍坐備顧問,四海亦謬稱其氏名,況才之過於余者乎?今諸生學於太學,縣官日有廩稍之供,父母歲有裘葛之遺,無凍餒之患矣;坐大廈之下而誦詩書,無奔走之勞矣;有司業、博士為之師,未有問而不告、求而不得者也;凡所宜有之書,皆集於此,不必若余之手錄,假諸人而後見也。
其業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質之卑,則心不若余之專耳,豈他人之過哉?東陽馬生君則,在太學已二年,流輩甚稱其賢。
余朝京師,生以鄉人子謁余,撰長書以為贄,辭甚暢達。
與之論辨,言和而色夷。
自謂少時用心於學甚勞,是可謂善學者矣。
其將歸見其親也,余故道為學之難以告之。
謂余勉鄉人以學者,余之志也;詆我夸際遇之盛而驕鄉人者,豈知予者哉?。
蜀人張岱,陶庵其號也。
少為紈絝子弟,極愛繁華,好精舍,好美婢,好孌童,好鮮衣,好美食,好駿馬,好華燈,好煙火,好梨園,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鳥,兼以茶淫橘虐,書蠹詩魔,勞碌半生,皆成夢幻。
年至五十,國破家亡,避跡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幾,折鼎病琴,與殘書數帙,缺硯一方而已。
布衣蔬茛,常至斷炊。
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
常自評之,有七不可解:向以韋布而上擬公侯,今以世家而下同乞丐,如此則貴賤紊矣,不可解一;產不及中人,而欲齊驅金谷,世頗多捷徑,而獨株守於陵,如此則貧富舛矣,不可解二;以書生而踐戎馬之場,以將軍而翻文章之府,如此則文武錯矣,不可解三;上陪玉帝而不諂,下陪悲田院乞兒而不驕,如此則尊卑溷矣,不可解四;弱則唾面而肯自干,強則單騎而能赴敵,如此則寬猛背矣,不可解五;爭利奪名,甘居人後,觀場遊戲,肯讓人先,如此緩急謬矣,不可解六;博弈摴蒱,則不知勝負,啜茶嘗水,則能辨澠淄,如此則智愚雜矣,不可解七。
有此七不可解,自且不解,安望人解?故稱之以富貴人可,稱之以貧賤人亦可;稱之以智慧人可,稱之以愚蠢人亦可;稱之以強項人可,稱之以柔弱人亦可;稱之以卞急人可,稱之以懶散人亦可。
學書不成,學劍不成,學節義不成,學文章不成,學仙學佛,學農學圃俱不成,任世人呼之為敗家子,為廢物,為頑民,為鈍秀才,為瞌睡漢,為死老魅也已矣。
初字宗子,人稱石公,即字石公。
好著書,其所成者,有《石匱書》、《張氏家譜》、《義烈傳》、《琅嬛文集》、《明易》、《大易用》、《史闕》、《四書遇》、《夢憶》、《說鈴》、《昌谷解》、《快園道古》、《傒囊十集》、《西湖夢尋》、《一卷冰雪文》行世。
生於萬曆丁酉八月二十五日卯時,魯國相大滌翁之樹子也,母曰陶宜人。
幼多痰疾,養於外大母馬太夫人者十年。
外太祖雲谷公宦兩廣,藏生牛黃丸盈數簏,自余囡地以至十有六歲,食盡之而厥疾始廖。
六歲時,大父雨若翁攜余之武林,遇眉公先生跨一角鹿,為錢塘遊客,對大父曰:「聞文孫善屬對,吾面試之。
」指屏上李白騎鯨圖曰:「太白騎鯨,採石江邊撈夜月。
」余應曰:「眉公跨鹿,錢塘縣裡打秋風。
」眉公大笑起躍曰:「那得靈雋若此,吾小友也。
」欲進余以千秋之業,豈料余之一事無成也哉?甲申以後,悠悠忽忽,既不能覓死,又不能聊生,白髮婆娑,猶視息人世。
恐一旦溘先朝露,與草木同腐,因思古人如王無功、陶靖節、徐文長皆自作墓銘,余亦效顰為之。
甫構思,覺人與文俱不佳,輟筆者再。
雖然,第言吾之癖錯,則亦可傳也已。
曾營生壙於項王里之雞頭山,友人李研齋題其壙曰:「嗚呼,有明著述鴻儒陶庵張長公之壙。
」伯鸞高士,冢近要離,余故有取於項里也,年躋七十,死與葬,其日月尚不知也,故不書。
銘曰: 窮石崇,斗金谷。
盲卞和,獻荊玉。
老廉頗,戰涿鹿。
贗龍門,開史局。
饞東坡,餓孤竹。
五羖大夫,焉能自鬻。
空學陶潛,枉希梅福。
必也尋三外野人,方曉我之衷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