苞枿矣i,惟恨之蟠。
彌巴蔽荊,負南極以安。
曰我舊梁氏,緝綏艱難。
江漢之阻,都邑固以完。
聖人作,神武用。
有臣勇智,奮不以眾。
投跡死地,謀猷縱。
化敵為家,慮則中。
浩浩海裔,不威而同。
系縲降王。
定厥功。
澶漫萬里,宣唐風。
蠻夷九譯,咸來從。
凱旋金奏,象形容。
震赫萬國,罔不龔。
守閒事服餌,采朮東山阿。
東山幽且阻,疲苶煩經過。
戒徒斸靈根,封植閟天和。
違爾澗底石,徹我庭中莎。
土膏滋玄液,松露墜繁柯。
南東自成畝,繚繞紛相羅。
晨步佳色媚,夜眠幽氣多。
離憂苟可怡,孰能知其他。
爨竹茹芳葉,寧慮瘵與瘥。
留連樹蕙辭,婉娩採薇歌。
悟拙甘自足,激清愧同波。
單豹且理內,高門復如何。
帝視民情,匪幽匪明。
慘或在腹,已如色聲。
亦無動威,亦無止力。
弗動弗止,惟民之極。
帝懷民視,乃降明德,乃生明翼。
明翼者何?乃房乃杜。
惟房與杜,實為民路。
乃定天子,乃開萬國。
萬國既分,乃釋蠹民,乃學與仕,乃播與食,乃器與用,乃貨與通。
有作有遷,無遷無作。
士實蕩蕩,農實董董,工實蒙蒙,賈實融融。
左右惟一,出入惟同。
攝儀以引,以遵以肆。
其風既流,品物載休。
品物載休,惟天子守,乃二公之久。
惟天子明,乃二公之成。
惟百辟正,乃二公之令。
惟百辟穀,乃二公之祿。
二公行矣,弗敢憂縱。
是獲憂共,二公居矣。
弗敢泰止,是獲泰已。
既柔一德,四夷是則。
四夷是則,永懷不忒。
廢逐人所棄,遂為鬼神欺。
才難不其然,卒與大患期。
凌人古受氏,吳世夸雄姿。
寂寞富春水,英氣方在斯。
六學成一貫,精義窮髮揮。
著書逾十年,幽賾靡不推。
天庭掞高文,萬字若波馳。
記室征兩府,宏謀耀其奇。
車酋軒下東越,列郡蘇疲羸。
宛宛凌江羽,來棲翰林枝。
孝文留弓劍,中外方危疑。
抗聲促遺詔,定命由陳辭。
徒隸肅曹官,征賦參有司。
出守烏江滸,左遷湟水湄。
高堂傾故國,葬祭限囚羈。
仲叔繼幽淪,狂叫唯童兒。
一門即無主,焉用徒生為!舉聲但呼天,孰知神者誰?泣盡目無見,腎傷足不持。
溘死委炎荒,臧獲守靈帷。
平生負國譴,駭骨非敢私。
蓋棺未塞責,孤旐凝寒颸。
念昔始相遇,腑腸為君知。
進身齊選擇,失路同瑕疵。
本期濟仁義,合為眾所嗤。
滅身竟不試,世義安可支!恬死百憂盡,苟生萬慮滋。
顧餘九逝魂,與子各何之?我歌誠自慟,非獨為君悲!。
灌水之陽有溪焉,東流入於瀟水。
或曰:冉氏嘗居也,故姓是溪為冉溪。
或曰:可以染也,名之以其能,故謂之染溪。
予以愚觸罪,謫瀟水上。
愛是溪,入二三里,得其尤絕者家焉。
古有愚公谷,今予家是溪,而名莫能定,士之居者,猶齗齗然,不可以不更也,故更之為愚溪。
愚溪之上,買小丘,為愚丘。
自愚丘東北行六十步,得泉焉,又買居之,為愚泉。
愚泉凡六穴,皆出山下平地,蓋上出也。
合流屈曲而南,為愚溝。
遂負土累石,塞其隘,為愚池。
愚池之東為愚堂。
其南為愚亭。
池之中為愚島。
嘉木異石錯置,皆山水之奇者,以予故,咸以愚辱焉。
夫水,智者樂也。
今是溪獨見辱於愚,何哉?蓋其流甚下,不可以溉灌。
又峻急多坻石,大舟不可入也。
幽邃淺狹,蛟龍不屑,不能興雲雨,無以利世,而適類於予,然則雖辱而愚之,可也。
寧武子「邦無道則愚」,智而為愚者也;顏子「終日不違如愚」,睿而為愚者也。
皆不得為真愚。
今予遭有道而違於理,悖於事,故凡為愚者,莫我若也。
夫然,則天下莫能爭是溪,予得專而名焉。
溪雖莫利於世,而善鑒萬類,清瑩秀澈,鏘鳴金石,能使愚者喜笑眷慕,樂而不能去也。
予雖不合於俗,亦頗以文墨自慰,漱滌萬物,牢籠百態,而無所避之。
以愚辭歌愚溪,則茫然而不違,昏然而同歸,超鴻蒙,混希夷,寂寥而莫我知也。
於是作《八愚詩》,紀於溪石上。
。
二十一日,宗元白:辱書雲,欲相師。
仆道不篤,業甚淺近,環顧其中,未見可師者。
雖常好言論,為文章,甚不自是也。
不意吾子自京師來蠻夷間,乃幸見取。
仆自卜固無取,假令有取,亦不敢為人師。
為眾人師且不敢,況敢為吾子師乎?孟子稱「人之患在好為人師」。
由魏、晉氏以下,人益不事師。
今之世,不聞有師,有輒譁笑之,以為狂人。
獨韓愈奮不顧流俗,犯笑侮,收召後學,作《師說》,因抗顏而為師。
世果群怪聚罵,指目牽引,而增與為言辭。
愈以是得狂名,居長安,炊不暇熟,又挈挈而東,如是者數矣。
屈子賦曰:「邑犬群吠,吠所怪也。
」仆往聞庸、蜀之南,恆雨少日,日出則犬吠,余以為過言。
前六七年,仆來南,二年冬,幸大雪逾嶺,被南越中數州。
數州之犬,皆蒼黃吠噬,狂走者累日,至無雪乃已,然後始信前所聞者。
今韓愈既自以為蜀之日,而吾子又欲使吾為越之雪,不以病乎?非獨見病,亦以病吾子。
然雪與日豈有過哉?顧吠者犬耳!度今天下不吠者幾人,而誰敢炫怪於群目,以召鬧取怒乎?仆自謫過以來,益少志慮。
居南中九年,增腳氣病,漸不喜鬧。
豈可使呶呶者,早暮咈吾耳,騷吾心?則固僵仆煩憒,愈不可過矣。
平居,望外遭齒舌不少,獨欠為人師耳。
抑又聞之,古者重冠禮,將以責成人之道,是聖人所尤用心者也。
數百年來,人不復行。
近有孫昌胤者,獨發憤行之。
既成禮,明日造朝,至外庭,薦笏,言於卿士曰:「某子冠畢。
」應之者咸憮然。
京兆尹鄭叔則怫然,曳笏卻立,曰:「何預我耶?」廷中皆大笑。
天下不以非鄭尹而快孫子,何哉獨為所不為也。
今之命師者大類此。
吾子行厚而辭深,凡所作皆恢恢然有古人形貌;雖仆敢為師,亦何所增加也假而以仆年先吾子,聞道著書之日不後,誠欲往來言所聞,則仆固願悉陳中所得者。
吾子苟自擇之,取某事,去某事,則可矣;若定是非以敎吾子,仆才不足,而又畏前所陳者,其為不敢也決矣。
吾子前所欲見吾文,既悉以陳之,非以耀明於子,聊欲以觀子氣色,誠好惡如何也。
今書來言者皆大過。
吾子誠非佞譽誣諛之徒,直見愛甚故然耳!始吾幼且少,為文章,以辭為工。
及長,乃知文者以明道,是固不苟為炳炳烺烺,務釆色,夸聲音而以為能也。
凡吾所陳,皆自謂近道,而不知道之果近乎?遠乎?吾子好道而可吾文,或者其於道不遠矣。
故吾每為文章,未嘗敢以輕心掉之,懼其剽而不留也;未嘗敢以怠心易之,懼其弛而不嚴也;未嘗敢以昏氣出之,懼其昧沒而雜也;未嘗敢以矜氣作之,懼其偃蹇而驕也。
抑之欲其奧,揚之欲其明,疏之欲其通,廉之欲其節;激而發之欲其清,固而存之欲其重,此吾所以羽翼夫道也。
本之《書》以求其質,本之《詩》以求其恆,本之《禮》以求其宜,本之《春秋》以求其斷,本之《易》以求其動:此吾所以取道之原也。
參之《穀梁氏》以厲其氣,參之《孟》,《荀》以暢其支,參之《莊》,《老》以肆其端,參之《國語》以博其趣,參之《離騷》以致其幽,參之《太史公》以著其潔:此吾所以旁推交通,而以為之文也。
凡若此者,果是耶,非耶?有取乎,抑其無取乎?吾子幸觀焉,擇焉,有餘以告焉。
苟亟來以廣是道,子不有得焉,則我得矣,又何以師云爾哉?取其實而去其名,無招越、蜀吠,而為外廷所笑,則幸矣。
宗元復白。
永之氓咸善游。
一日,水暴甚,有五、六氓乘小船絕湘水。
中濟,船破,皆游。
其一氓盡力而不能尋常。
其侶曰:「汝善游最也,今何後為?」曰:「吾腰千錢,重,是以後。
」曰:「何不去之?」不應,搖其首。
有頃,益怠。
已濟者立岸上呼且號曰:「汝愚之甚,蔽之甚,身且死,何以貨為?」又搖其首。
遂溺死。
吾哀之。
且若是,得不有大貨之溺大氓者乎?於是作《哀溺》。
君不見夸父逐日窺虞淵,跳踉北海超崑崙。
披霄決漢出沆漭,瞥裂左右遺星辰。須臾力盡道渴死。
狐鼠蜂蟻爭噬吞。北方竫人長九寸,開口抵掌更笑喧。
啾啾飲食滴與粒,生死亦足終天年。睢盱大志小成遂,
坐使兒女相悲憐。
虞衡斤斧羅千山,工命采斫杙與椽。深林土剪十取一,
百牛連鞅摧雙轅。萬圍千尋妨道路,東西蹶倒山火焚。
遺餘毫末不見保,躪躒澗壑何當存。群材未成質已夭,
突兀哮豁空岩巒。柏梁天災武庫火,匠石狼顧相愁冤。
君不見南山棟樑益稀少,愛材養育誰復論。
飛雪斷道冰成梁,侯家熾炭雕玉房。蟠龍吐耀虎喙張,
熊蹲豹躑爭低昂。攢巒叢崿射朱光,丹霞翠霧飄奇香。
美人四向回明璫,雪山冰谷晞太陽。星躔奔走不得止,
奄忽雙燕棲虹梁。風台露榭生光飾,死灰棄置參與商。
盛時一去貴反賤,桃笙葵扇安可當。
芳叢翳湘竹,零露凝清華。復此雪山客,晨朝掇靈芽。
蒸煙俯石瀨,咫尺凌丹崖。圓方麗奇色,圭璧無纖瑕。
呼兒爨金鼎,餘馥延幽遐。滌慮發真照,還源盪昏邪。
猶同甘露飯,佛事薰毗耶。咄此蓬瀛侶,無乃貴流霞。
本邦伊晉,惟時不靖。根柢之搖,枯葉攸病。守臣不任,
勩於神聖。惟越之興,翦焉則定。洪惟我理,式和以敬。
群頑既夷,庶績咸正。皇謨載大,惟人之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