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老三首 其一》

晨興照青鏡，形影兩寂莫。

少年辭我去，白髮隨梳落。

萬化成於漸，漸衰看不覺。

但恐鏡中顏，今朝老於昨。

人年少滿百，不得長歡樂。

誰會天地心，千齡與龜鶴。

吾聞善醫者，今古稱扁鵲。

萬病皆可治，唯無治老藥。

有松百尺大十圍，生在澗底寒且卑。

澗深山險人路絕，老死不逢工度之。

天子明堂欠梁木，此求彼有兩不知。

誰喻蒼蒼造物意，但與之材不與地。

金張世祿原憲貧，牛衣寒賤貂蟬貴。

貂蟬與牛衣，高下雖有殊。

高者未必賢，下者未必愚。

君不見沉沉海底生珊瑚。

歷歷天上種白榆。

淮海妖氛滅，乾坤嘉氣通。

班師郊社內，操袂凱歌中。

廟算無遺策，天兵不戰功。

小臣同鳥獸，率舞向皇風。

草色斑斑春雨晴，利仁坊北面西行。

踟躕立馬緣何事，認得張家歌吹聲。

五度龍門點額回，卻緣多藝復多才。

貧泥客路黏難出，愁鎖鄉心掣不開。

何必更游京國去，不如且入醉鄉來。

吳弦楚調瀟湘弄，為我殷勤送一杯。

久為勞生事，不學攝生道。

年少已多病，此身豈堪老。

雪盡終南又欲春，遙憐翠色對紅塵。

千車萬馬九衢上，回首看山無一人。

佐邑意不適，閉門秋草生。

何以娛野性，種竹百餘莖。

見此溪上色，憶得山中情。

有時公事暇，盡日繞欄行。

勿言根未固，勿言陰未成。

已覺庭宇內，稍稍有餘清。

最愛近窗臥，秋風枝有聲。

細故隨緣盡，衰形具體微。

斗閒僧尚鬧，較瘦鶴猶肥。

老遣寬裁襪，寒教厚絮衣。

馬從銜草展，雞任啄籠飛。

只要天和在，無令物性違。

自餘君莫問，何是復何非。

草茫茫，土蒼蒼。

蒼蒼茫茫在何處，驪山腳下秦皇墓。

墓中下涸二重泉，當時自以為深固。

下流水銀象江海，上綴珠光作烏兔。

別為天地於其間，擬將富貴隨身去。

一朝盜掘墳陵破，龍槨神堂三月火。

可憐寶玉歸人間，暫借泉中買身禍。

奢者狼藉儉者安，一凶一吉在眼前。

憑君回首向南望，漢文葬在霸陵原。

慕賢入室交先定，結援通家好復成。

新婦不嫌貧活計，嬌孫同慰老心情。

洛橋歌酒今朝散，絳路風煙幾日行。

欲識離群相戀意，為君扶病出都城。

裊裊檐樹動，好風西南來。

紅缸霏微滅，碧幌飄颻開。

披襟有餘涼，拂簟無纖埃。

但喜煩暑退，不惜光陰催。

河秋稍清淺，月午方裴回。

或行或坐臥，體適心悠哉。

美人在浚都，旌旗繞樓台。

雖非滄溟阻，難見如蓬萊。

蟬迎節又換，雁送書未回。

君位日寵重，我年日摧頹。

無因風月下，一舉平生杯。

陰陰花院月，耿耿蘭房燭。中有弄琴人，聲貌俱如玉。

清泠石泉引，雅澹風松曲。遂使君子心，不愛凡絲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