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我離別京城已經二十多載,今日重聞宮中舊曲,心中無限感慨。當年老相識就只剩下何戡一個,他又殷勤地把《渭城曲》唱起來。
注釋何戡:元和、長慶年間一位著名的歌手。帝京:帝都,京都。天樂:指宮中演奏的音樂。不勝情:感情無法抑制。更:再。渭城:樂府曲名。亦名「陽關」。
梁守中 譯註.劉禹錫詩文選譯.成都:巴蜀書社,1990:69-70
「二十餘年別帝京,重聞天樂不勝情」。兩句所指自然是大和二年(828年)詩人回到長安的事與情,但這話同時也就告訴了讀者「二十餘年」前,詩人曾在帝京,並且聽過「天樂」。這表明詩人當年並非長安一布衣。一別多年,帝京重返,且又聽到熟悉的「天樂」,此時此地,直教詩人情難自已。這「情」的內涵是喜,還是悲,是傷,抑是慨,並沒有明確說出,要知道答案,就必須了解詩人「二十餘年」前在長安的情況,而後又是怎樣「別帝京」的,「別」後這二十多年又是怎麼度過的,還有與他一樣告「別帝京」的朋友們,又有着怎樣的遭遇。這些問題,事實上就是一段「永貞革新」的興起和失敗的歷史,保守勢力對革新派殘酷迫害的歷史,這裡有包括詩人在內的「二王八司馬」的悲劇,還有這些悲劇人物之間的相互激勵、相濡以沫的動人的篇章。只有思索回味了這些,讀者才能體會到「二十餘年別帝京,重聞天樂不勝情」的深沉的內涵,和無限的悲慨。對此,詩人有時也表現得比較明快直率,比如「昔年意氣結群英,幾度朝回一字行。海北天南零落盡,兩人相見洛陽城」(《洛中逢韓七中丞之吳興口號》)。這是頭一年(827年)回長安途中在洛陽遇到韓泰時寫的,可見這種悲憤之情,久已鬱積於胸,「洛中逢韓七」,「重聞天樂」,都不過是遇事則動、借題發揮而已。
一二兩句由今而入昔,思緒萬端,言簡意豐,情溢於詞,而對於全詩來說還只是開始,它給與何戡重逢創造了環境和心理的背景。第三句折轉入正題,妙以何戡之在,點出「舊人」之不在,如此情景,則「在」亦悲,「不在」亦悲,無限悲痛,隱於字背。況且唯有的一位舊人何戡,又偏不忘舊事,又為他唱起了當年送別的離歌《渭城曲》——「西出陽關無故人」——可沒有人能想到重入長安無故人。何戡一曲,往日的「別帝京」,此時的耆舊凋零,更是齊襲心頭,千層浪,萬重波。滔滔難平。有人說藝術貴在引人思索,此詩之妙,大概也在於此。▲
周嘯天 等.唐詩鑑賞辭典補編.成都:四川文藝出版社,1990:490
武昌老人七十餘,手把庾令相問書。
自言少小學吹笛,早事曹王曾賞激。
往年鎮戍到蘄州,楚山蕭蕭笛竹秋。
當時買材恣搜索,典卻身上烏貂裘。
古苔蒼蒼封老節,石上孤生飽風雪。
商聲五音隨指發,水中龍應行雲絕。
曾將黃鶴樓上吹,一聲占盡秋江月。
如今老去語尤遲,音韻高低耳不知。
氣力已微心尚在,時時一曲夢中吹。
連州城下,俯接村墟。
偶登郡樓,適有所感,遂書其事為俚歌,以俟采詩者。
岡頭花草齊,燕子東西飛。
田塍望如線,白水光參差。
農婦白紵裙,農夫綠蓑衣。
齊唱田中歌,嚶佇如竹枝。
但聞怨響音,不辨俚語詞。
時時一大笑,此必相嘲嗤。
水平苗漠漠,煙火生墟落。
黃犬往復還,赤雞鳴且啄。
路旁誰家郎?烏帽衫袖長。
自言上計吏,年初離帝鄉。
田夫語計吏:「君家儂定諳。
一來長安罷,眼大不相參。
」計吏笑致辭:「長安真大處。
省門高軻峨,儂入無度數。
昨來補衛士,唯用筒竹布。
君看二三年,我作官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