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漁翁晚上停船靠着西山歇宿,早上汲取清澈的湘水,以楚竹為柴做飯。
旭日初升,雲霧散盡四周悄然無聲,漁翁搖櫓的聲音從碧綠的山水中傳出。
回身一看,他已駕舟行至天際中流,山岩頂上,只有無心白雲相互追逐。
注釋
傍:靠近。西岩:當指永州境內的西山,可參作者《始得西山宴遊記》。
汲(jí):取水。湘:湘江之水。楚:西山古屬楚地。
銷:消散。亦可作「消」。
欸(ǎi)乃:象聲詞,一說指槳聲,一說是人長呼之聲。唐時湘中棹歌有《欸乃曲》(見元結《欸乃曲序》)。
下中流:由中流而下。
無心:陶淵明《歸去來兮辭》:「雲無心而出岫。」一般是表示莊子所說的那種物我兩忘的心靈境界。蘇軾《書柳子厚〈漁翁〉詩》云:「詩以奇趣為宗,反常合道為趣。熟味此詩有奇趣。然其尾兩句,雖不必亦可。」嚴羽《滄浪詩話》從此說,曰:「東坡刪去後二句,使子厚復生,亦必心服。」然劉辰翁認為:「此詩氣澤不類晚唐,下正在後兩句。」此後,關於此詩後兩句當去當存,一直有兩種意見。
參考資料:
此篇作於永州(治今湖南永州)。作者所寫的著名散文《永州八記》。於寄情山水的同時,略寓政治失意的孤憤。同樣的意味,在他的山水小詩中也是存在的。而在藝術上,此詩尤為後人注目。宋蘇東坡讚嘆說:「詩以奇趣為宗,反常合道為趣。熟味此詩有奇趣。」「奇趣」二字,的確抓住了此詩的藝術特色。此篇入選於《唐詩三百首》。
「漁翁夜傍西岩宿,曉汲清湘燃楚竹。」開頭兩句是說,漁翁晚上靠着西山歇宿,早上汲取清澈的湘水,以楚竹為柴做飯。首句就題從「夜」寫起。首句的「西岩」即指《始得西山宴遊記》的西山。首句還很平常;可第二句寫到拂曉時就奇了。本來早起打水生火,也是再普通不過的尋常事。但「汲清湘」而「燃楚竹」,造語新奇,為讀者所未聞。事實不過汲湘江之水,以枯竹為薪而已。不說汲「水」燃「竹」,而用「清湘」、「楚竹」借代,詩句的意蘊也就不一樣了。猶如「炊金饌玉」給人侈靡的感覺一樣。「汲清湘」而「燃楚竹」則有超凡絕俗的感覺,似乎象徵着詩中人孤高的品格。可見造語「反常」能表現一種特殊情趣,也就是所謂「合道」。這兩句寫盡拂曉,讀者從汲水的聲響與燃竹的火光知道西岩下有一漁翁在。
「煙銷日出不見人,欸乃一聲山水綠。」這兩句是說,太陽出來雲霧散盡不見人影,搖櫓的聲音從碧綠的山水中傳出。三、四句方寫道「煙銷日出」。按理此時人物該與讀者見面,可是反而「不見人」,這也「反常」。然而隨「煙銷日出」,綠水青山頓現原貌。忽聞櫓槳「欸乃一聲」,原來人雖不見,卻在山水之中。這又「合道」。這裡的造語也是奇特:「煙銷日出」與「山水綠」互為因果,與「不見人」則無干,「山水綠」與「欸乃一聲」更不相干。但熟味這兩句,「煙銷日出不見人」能夠傳達出一種驚異感;而與青山綠水中間聞櫓槳欸乃之聲尤為悅耳怡情,山水也似乎為之綠得更可愛了。作者通過這樣的奇趣,寫出了一個清寥得有幾分神秘的境界,隱隱傳達出他那既孤高又不免寂寞的心境。所以又不是為奇趣而奇趣。
「回看天際下中流,岩上無心雲相逐。」日出以後,畫面更為開闊。此時漁船已進入中流,而回首騁目,只見山巔上正浮動着片片白雲,好似無心無慮地前後相逐,詩境極是悠逸恬淡。對這一結尾蘇東坡認為「雖不必亦可」,因而還引起一場爭論,一時間,宋嚴羽、劉辰翁,明胡應麟、王世貞,清王士禛、沈德潛等人各呈己見,眾說紛紜,但是他們的爭論都局限在藝術趣味上,卻沒有深入體會柳宗元作此詩的處境和心情。柳宗元在詩文中,曾多次言及他被貶後沉重壓抑的心緒,在《與楊誨之第二書》中,他寫道:「至永州七年矣,蚤夜惶惶」,理想抱負和冷酷的現實產生了尖銳的矛盾,在極度悲憤的情況下,他「但當把鋤荷鍤,決溪泉為圃以給茹,其隟則浚溝池,藝樹木,行歌坐釣,望青天白雲,以此為適。」在《始得西山宴遊記》中,柳宗元表露得更明白:「自余為僇人,居是州,恆惴慄,其隟也,則施施而行,漫漫而游」,可見他並非以一顆平靜恬淡的心徜徉於山水之間,而是強求寬解,以圖尋得慰藉。但是,正如他在《游朝陽岩遂登西亭二十韻》中所嘆的那樣:「謫棄非隱滄,登陟非遠郊」,事實上,他並沒有獲得真正的解脫,有時候,他因一山一水的遭遇而想及自己的不幸,於是不勝悵惘感慨,有時候他在登陟跋涉中意有所感,情不自禁地顯露出不平和抗爭,正因為如此,他更強烈地希求擺脫這種精神的壓抑。所以,與其說《漁翁》以充滿奇趣的景色表現出淡逸的情調,不如說更袒露了隱於其後的一顆火熱不安的心。這是熱烈的嚮往,是急切的追求,詩中顯示的自由安適的生活情趣對於處在禁錮狀態的詩人來說,實在是太珍貴太美好了。於是,在寫下日出奇句之後,詩人不欲甘休,以更顯露地一吐自己的心愿為快,化用陶淵明《歸去來兮辭》中「雲無心以出岫」的句子,宕開詩境,作了這樣的收尾。只有真正體會柳宗元的現實處境,才能理解他結句的用心。詩人自始至終表現漁翁和大自然的相契之情,不僅出於藝術表現的需要,同樣體現着他對自由人生的渴求。這也說明,要深入領會一篇作品的藝術風格,常常離不開對作者思想感情的準確把握。
在這首詩中,那個在山青水綠之處自遣自歌、獨往獨來的「漁翁」,則含有作者自況的意味。主人公獨來獨往,突顯出一種孤芳自賞的情緒,「不見人」、「回看天際」等語,又都流露出幾分孤寂的情懷。
這首詩和《江雪》一樣,都是寄託詩人自己的心情意趣的,不過《江雪》寫的是靜態,此詩卻是一句一個場景,連續轉換,流暢活潑,生動之至。兩首詩一靜一動,珠聯璧合,完美無缺的把詩人所嚮往的那種遺世獨立、回歸自然、無拘無束、自由自在、自食其力、自得其樂的理想生活境界表現出來。應該可算是浪漫主義詩歌的兩篇傑作。
參考資料:
柳宗元這首山水小詩是在永州(今湖南零陵)時所作。公元806年(唐憲宗元和元年),柳宗元因參與永貞革新而被貶永州,一腔抱負化為煙雲,他寄情於異鄉山水,作了著名的《永州八記》,並寫下了許多吟詠永州地區湖光山色的詩篇,《漁翁》就是其中的一首代表作。
鐵山碎,大漠舒。
二虜勁,連穹廬。
背北海,專坤隅。
歲來侵邊,或傅於都。
天子命元帥,奮其雄圖。
破定襄,降魁渠。
窮竟窟宅,斥余吾。
百蠻破膽,邊氓蘇。
威武輝耀,明鬼區。
利澤彌萬祀,功不可逾。
官臣拜手,惟帝之謨。
永有某氏者,畏日,拘忌異甚。
以為己生歲直子;鼠,子神也,因愛鼠,不畜貓犬,禁僮勿擊鼠。
倉廩庖廚,悉以恣鼠,不問。
由是鼠相告,皆來某氏,飽食而無禍。
某氏室無完器,椸無完衣,飲食大率鼠之餘也。
晝累累與人兼行,夜則竊齧鬥暴,其聲萬狀,不可以寢,終不厭。
數歲,某氏徙居他州;後人來居,鼠為態如故。
其人曰:「是陰類,惡物也,盜暴尤甚。
且何以至是乎哉?」假五六貓,闔門,撤瓦,灌穴,購僮羅捕之,殺鼠如丘,棄之隱處,臭數月乃已。
嗚呼!彼以其飽食無禍為可恆也哉!。
界圍匯湘曲,青壁環澄流。
懸泉粲成簾,羅注無時休。
韻磬叩凝碧,鏘鏘徹岩幽。
丹霞冠其巔,想像凌虛游。
靈境不可狀,鬼工諒難求。
忽如朝玉皇,天冕垂前旒。
楚臣昔南逐,有意仍丹丘。
今我始北旋,新詔釋縲囚。
采真誠眷戀,許國無淹留。
再來寄幽夢,遺貯催行舟。
臣伏見天后時,有同州下邽人徐元慶者,父爽為縣吏趙師韞所殺,卒能手刃父仇,束身歸罪。
當時諫臣陳子昂建議誅之而旌其閭;且請「編之於令,永為國典」。
臣竊獨過之。
臣聞禮之大本,以防亂也。
若曰無為賊虐,凡為子者殺無赦。
刑之大本,亦以防亂也。
若曰無為賊虐,凡為理者殺無赦。
其本則合,其用則異,旌與誅莫得而並焉。
誅其可旌,茲謂濫;黷刑甚矣。
旌其可誅,茲謂僭;壞禮甚矣。
果以是示於天下,傳於後代,趨義者不知所向,違害者不知所立,以是為典可乎?蓋聖人之制,窮理以定賞罰,本情以正褒貶,統於一而已矣。
向使刺讞其誠偽,考正其曲直,原始而求其端,則刑禮之用,判然離矣。
何者?若元慶之父,不陷於公罪,師韞之誅,獨以其私怨,奮其吏氣,虐於非辜,州牧不知罪,刑官不知問,上下蒙冒,吁號不聞;而元慶能以戴天為大恥,枕戈為得禮,處心積慮,以沖仇人之胸,介然自克,即死無憾,是守禮而行義也。
執事者宜有慚色,將謝之不暇,而又何誅焉?其或元慶之父,不免於罪,師韞之誅,不愆於法,是非死於吏也,是死於法也。
法其可仇乎?仇天子之法,而戕奉法之吏,是悖驁而凌上也。
執而誅之,所以正邦典,而又何旌焉?且其議曰:「人必有子,子必有親,親親相仇,其亂誰救?」是惑於禮也甚矣。
禮之所謂仇者,蓋其冤抑沉痛而號無告也;非謂抵罪觸法,陷於大戮。
而曰「彼殺之,我乃殺之」。
不議曲直,暴寡脅弱而已。
其非經背聖,不亦甚哉!《周禮》:「調人,掌司萬人之仇。
凡殺人而義者,令勿仇;仇之則死。
有反殺者,邦國交仇之。
」又安得親親相仇也?《春秋公羊傳》曰:「父不受誅,子復仇可也。
父受誅,子復仇,此推刃之道,復仇不除害。
」今若取此以斷兩下相殺,則合於禮矣。
且夫不忘仇,孝也;不愛死,義也。
元慶能不越於禮,服孝死義,是必達理而聞道者也。
夫達理聞道之人,豈其以王法為敵仇者哉?議者反以為戮,黷刑壞禮,其不可以為典,明矣。
請下臣議附於令。
有斷斯獄者,不宜以前議從事。
謹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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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圍匯湘曲,青壁環澄流。懸泉粲成簾,羅注無時休。
韻磬叩凝碧,鏘鏘徹岩幽。丹霞冠其巔,想像凌虛游。
靈境不可狀,鬼工諒難求。忽如朝玉皇,天冕垂前旒。
楚臣昔南逐,有意仍丹丘。今我始北旋,新詔釋縲囚。
采真誠眷戀,許國無淹留。再來寄幽夢,遺貯催行舟。
東蠻有謝氏,冠帶理海中。自言我異世,雖聖莫能通。
王卒如飛翰,鵬鶱駭群龍。轟然自天墜,乃信神武功。
系虜君臣人,累累來自東。無思不服從,唐業如山崇。
百辟拜稽首,咸願圖形容。如周王會書,永永傳無窮。
睢盱萬狀乖,咿嗢九譯重。廣輪撫四海,浩浩知皇風。
歌詩鐃鼓閒,以壯我元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