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與美人對尊酒,朱顏如花腰似柳。
今與美人傾一杯,秋風颯颯頭上來。
年光似水向東去,兩鬢不禁白日催。
東鄰起樓高百尺,璇題照日光相射。
珠翠無非二八人,盤筵何啻三千客。
鄰家儒者方下帷,夜誦古書朝忍飢。
身年三十未入仕,仰望東鄰安可期。
一朝逸翮乘風勢,金榜高張登上第。
春闈未了冬登科,九萬摶風誰與繼。
不逾十稔居台衡,門前車馬紛縱橫。
人人仰望在何處,造化筆頭雲雨生。
東鄰高樓色未改,主人云亡息猶在。
金玉車馬一不存,朱門更有何人待。
牆垣反鎖長安春,樓台漸漸屬西鄰。
松篁薄暮亦棲鳥,桃李無情還笑人。
憶昔東鄰宅初構,雲甍彩棟皆非舊。
玳瑁筵前翡翠棲,芙蓉池上鴛鴦斗。
日往月來凡幾秋,一衰一盛何悠悠。
但教帝里笙歌在,池上年年醉五侯。
白日下駸駸,青天高浩浩。
人生在其中,適時即為好。
勞我以少壯,息我以衰老。
順之多吉壽,違之或凶夭。
我初五十八,息老雖非早。
一閒十三年,所得亦不少。
況加祿仕後,衣食常溫飽。
又從風疾來,女嫁男婚了。
胸中一無事,浩氣凝襟抱。
飄若雲信風,樂於魚在藻。
桑榆坐已暮,鐘漏行將曉。
皤然七十翁,亦足稱壽考。
筋骸本非實,一束芭蕉草。
眷屬偶相依,一夕同棲鳥。
去何有顧戀,住亦無憂惱。
生死尚復然,其餘安足道。
是故臨老心,冥然合玄造。
閒宵靜話喜還悲,聚散窮通不自知。
已分雲泥行異路,忽驚雞鶴宿同枝。
紫垣曹署榮華地,白髮郎官老丑時。
莫怪不如君氣味,此中來校十年遲。
百人無一直,百直無一遇。借問遇者誰,正人行得路。
中丞薛存誠,守直心甚固。皇明燭如日,再使秉王度。
奸豪與佞巧,非不憎且懼。直道漸光明,邪謀難蓋覆。
每因匪躬節,知有匡時具。張為墜網綱,倚作頹檐柱。
悠哉上天意,報施紛回互。自古已冥茫,從今尤不諭。
豈與小人意,昏然同好惡。不然君子人,何反如朝露。
裴相昨已夭,薛君今又去。以我惜賢心,五年如旦暮。
況聞善人命,長短系運數。今我一涕零,豈為中丞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