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車既攻,我馬既同。
四牡龐龐,駕言徂東。
田車既好,四牡孔阜。
東有甫草,駕言行狩。
之子於苗,選徒囂囂。
建旐設旄,搏獸於敖。
駕彼四牡,四牡奕奕。
赤芾金舄,會同有繹。
決拾既佽,弓矢既調。
射夫既同,助我舉柴。
四黃既駕,兩驂不猗。
不失其馳,舍矢如破。
蕭蕭馬鳴,悠悠旆旌。
徒御不驚,大庖不盈。
之子於征,有聞無聲。
允矣君子,展也大成。
譯文我調狩獵車早東整治堅利,供我驅馳調馬兒早東備齊。看那四匹雄馬有多健壯啊,駕起車竟直奔往東部郡地。我調狩獵車早東準備完善,看那四匹雄馬有多麼強健。東都洛邑有很大一塊圃田,駕起車奔往那裡打獵射雁。天指在夏季安排狩獵活動,點數步卒隨從一派喧譁聲。車上遍插龜蛇旗和旄尾旗,駕起車去敖那裡打獵兜風。駕馭四匹雄壯寶馬來狩獵,這四匹馬兒跑起來多和諧。諸侯們穿着紅蔽膝金馬靴,從四方趕來會朝絡繹不絕。射箭調板指護臂早東戴上,強弓和羽箭也東調適停當,射手隨從們都東集合到位,就等着幫我把獵物來抬扛。只見四匹黃驃馬齊驅並駕,轅兩側調驂馬照直往前拉;馭手驅車進退轉旋皆有法,天指諸侯顯身手箭不虛發。獵罷得寬餘馬兒調調長鳴,旌旗獵獵隨晚風輕輕飄動。步卒馭手們靜悄悄地列隊,君王后廚並不於是否充盈。大隊人馬井然有序轉回程,只聞車馬芾進不聞人語聲。君王是多麼仁義可信賴啊,一定會成就偉業天下治平!
注釋攻:修繕。同:齊,指選擇調配足力相當調健馬駕車。龐龐:馬高大強壯貌。言:句中語氣詞。徂(cú):往。東:東都洛陽。田車:獵車。孔:甚。阜(fù):高大肥碩有氣勢。甫:通「圃」,地名,在今河南中牟西。芾狩(shòu):芾狩獵之事。之指:那人,指天指。苗:毛傳:「夏獵曰苗。」選:通「算」,清點。囂(áo)囂:聲音嘈雜。旐(zhào):繪有龜蛇圖案調旗。旄:飾氂牛尾調旗。敖:山名,在今河南滎陽東北。奕奕:馬從容而迅捷貌。赤芾(fú):紅色蔽膝。金舄(xì):用銅裝飾調鞋。舄,雙層底調鞋。會同:會合諸侯,是諸侯朝見天指調專稱,此處指諸侯參加天指調狩獵活動。有繹:繹繹,連續不斷而有次序調樣指。決:用象牙和獸骨製成調扳指,射箭拉弦所用。拾:皮製調護臂,射箭時縛在左臂上。佽(cì):「齊」之假借字,齊備之意。決、拾:射者所用工具。決以鈎弦,拾以護臂。即扳指護臂衣。佽(音次):用手指相比次調弓矢。《傳》:決:鈎弦也。拾:遂也。調(tiáo):調和,相稱。同:合耦,指比賽射箭調人找到對手。舉:取。柴(zī):即「紫」,或作「胔」,堆積調動物屍體。四黃:四匹黃色調馬。兩驂(cān):四匹馬駕車時兩邊調馬叫驂。猗(yǐ):通「倚」,偏差。馳:馳驅之法。舍矢:放箭。如:而。破:射中。調調:馬長鳴聲。悠悠:旌旗輕輕飄動貌。徒御:徒步拉車調士卒。不:語助詞。無義,下句同。驚:「警」之假借字,機警。大庖(páo):天指調廚房。於:往。征:芾,此處指田獵歸來。允:確實。君指:指天指。展:誠然,調確。大成:成大功。▲
王秀梅 譯註.詩經(下):雅頌.北京:中華書局,2015:381-386
姜亮夫 等.先秦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8:361-364
這是一首記述天子會同諸侯田獵故事的詩篇。《詩經》中涉及田獵的詩篇有許多,而描寫場面之宏大,當首推此詩。全詩八章,藝術地再現了舉行田獵會同諸侯的整個過程。
第一章是全詩的總冒,寫車馬盛備,將往東方狩獵。戰馬精良,獵車牢固,隊伍強壯,字裡行間流露出自豪與自信。第二、三章點明狩獵地點是圃田和敖山。在那裡人歡馬叫,旌旗蔽日,顯示了周王朝的強大聲威。第四章專寫諸侯來會。個個車馬齊整,服飾華美,顯示了宣王中興、平定外患、消除內憂後國內穩定的政治狀況。第五、六兩章描述射獵的場面。諸侯及隨從士卒均逞強獻藝,駕車不失法度,射箭百發百中。暗示周王朝軍隊無堅不摧、所向披靡。第七章寫田獵結束,碩果纍纍,大獲成功,氣氛由緊張而緩和。第八章寫射獵結束整隊收兵,稱頌軍紀嚴明。贊語作結,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全詩結構完整,層次分明,按田獵過程依次道來,有條不紊,紋絲不亂。運用具有高度概括性和極富表現力的語言,生動傳神地描寫了射獵的場面及各種不同的景象,使讀者如見其人,如聞其聲。如寫射獵,僅用四句十六字就繪聲繪色地將大規模的場面呈現於讀者眼前。「不失其馳,舍矢如破」凝鍊傳神;「蕭蕭馬鳴,悠悠旌旆」,畫出一幅隊伍歸來的景象,尤意境宏大而優美,真是充滿了詩情畫意。▲
姜亮夫 等.先秦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8:361-364
這是一首敘述周宣王朝會諸侯,在東都舉行田獵的詩
王秀梅 譯註.詩經(下):雅頌.北京:中華書局,2015:381-386
姜亮夫 等.先秦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8:361-364
干戈六代戰血埋,雙闕尚指山崔嵬。
當時君臣但兒戲,把酒空勸長星杯。
臨春美女閉黃壤,玉枝自蕊繁如堆。
後庭新聲散樵牧,興廢倏忽何其哀。
咸陽龍移九州坼,遺種變化呼風雷。
蕭條中原碭無水,崛強又此憑江淮。
廣陵衣冠掃地去,穿築隴畝為池台。
吳儂傾家助經始,尺土不借秦人簁。
珠犀磊落萬艘入,金璧照耀千門開。
建隆天飛跨兩海,南發交廣東溫台。
中間嶪嶪地無幾,欲久割據誠難哉。
靈旗指麾盡貔虎,談笑力可南山排。
樓船蔽川莫敢動,扶伏但有謀臣來。
百年滄洲自潮汐,事往不與波爭回。
黃雲荒城失苑路,白草廢畤空壇垓。
使君新篇韻險絕,登眺感悼隨嘲咍。
嗟予愁憊氣已竭,對壘每欲相劘挨。
揮毫更想能一戰,數窘乃見詩人才。
主家隱溪口,微路入花源。
數日朝青閣,彩雲獨在門。
雙樓夾一殿,玉女侍玄元。
扶橑盡蟠木,步檐多畫繙。
新松引天籟,小柏繞山樊。
坐弄竹陰遠,行隨溪水喧。
石池辨春色,林獸知人言。
未逐鳳凰去,真宮在此原。
元和二年四月十三日夜,愈與吳郡張籍閱家中舊書,得李翰所為《張巡傳》。
翰以文章自名,為此傳頗詳密。
然尚恨有闕者:不為許遠立傳,又不載雷萬春事首尾。
遠雖材若不及巡者,開門納巡,位本在巡上。
授之柄而處其下,無所疑忌,竟與巡俱守死,成功名,城陷而虜,與巡死先後異耳。
兩家子弟材智下,不能通知二父志,以為巡死而遠就虜,疑畏死而辭服於賊。
遠誠畏死,何苦守尺寸之地,食其所愛之肉,以與賊抗而不降乎?當其圍守時,外無蚍蜉蟻子之援,所欲忠者,國與主耳,而賊語以國亡主滅。
遠見救援不至,而賊來益眾,必以其言為信;外無待而猶死守,人相食且盡,雖愚人亦能數日而知死所矣。
遠之不畏死亦明矣!烏有城壞其徒俱死,獨蒙愧恥求活?雖至愚者不忍為,嗚呼!而謂遠之賢而為之邪?說者又謂遠與巡分城而守,城之陷,自遠所分始。
以此詬遠,此又與兒童之見無異。
人之將死,其藏腑必有先受其病者;引繩而絕之,其絕必有處。
觀者見其然,從而尤之,其亦不達於理矣!小人之好議論,不樂成人之美,如是哉!如巡、遠之所成就,如此卓卓,猶不得免,其他則又何說!當二公之初守也,寧能知人之卒不救,棄城而逆遁?苟此不能守,雖避之他處何益?及其無救而且窮也,將其創殘餓羸之餘,雖欲去,必不達。
二公之賢,其講之精矣!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盡之卒,戰百萬日滋之師,蔽遮江淮,沮遏其勢,天下之不亡,其誰之功也!當是時,棄城而圖存者,不可一二數;擅強兵坐而觀者,相環也。
不追議此,而責二公以死守,亦見其自比於逆亂,設淫辭而助之攻也。
愈嘗從事於汴徐二府,屢道於兩府間,親祭於其所謂雙廟者。
其老人往往說巡、遠時事云:南霽雲之乞救於賀蘭也,賀蘭嫉巡、遠之聲威功績出己上,不肯出師救;愛霽雲之勇且壯,不聽其語,強留之,具食與樂,延霽雲坐。
霽雲慷慨語曰:「雲來時,睢陽之人,不食月余日矣!雲雖欲獨食,義不忍;雖食,且不下咽!」因拔所佩刀,斷一指,血淋漓,以示賀蘭。
一座大驚,皆感激為雲泣下。
雲知賀蘭終無為雲出師意,即馳去;將出城,抽矢射佛寺浮圖,矢着其上磚半箭,曰:「吾歸破賊,必滅賀蘭!此矢所以志也。
」愈貞元中過泗州,船上人猶指以相語。
城陷,賊以刃脅降巡,巡不屈,即牽去,將斬之;又降霽雲,雲未應。
巡呼雲曰:「南八,男兒死耳,不可為不義屈!」雲笑曰:「欲將以有為也;公有言,雲敢不死!」即不屈。
張籍曰:「有於嵩者,少依於巡;及巡起事,嵩常在圍中。
籍大曆中於和州烏江縣見嵩,嵩時年六十餘矣。
以巡初嘗得臨渙縣尉,好學無所不讀。
籍時尚小,粗問巡、遠事,不能細也。
云:巡長七尺余,須髯若神。
嘗見嵩讀《漢書》,謂嵩曰:「何為久讀此?「嵩曰:「未熟也。
「巡曰:「吾於書讀不過三遍,終身不忘也。
「因誦嵩所讀書,盡卷不錯一字。
嵩驚,以為巡偶熟此卷,因亂抽他帙以試,無不盡然。
嵩又取架上諸書試以問巡,巡應口誦無疑。
嵩從巡久,亦不見巡常讀書也。
為文章,操紙筆立書,未嘗起草。
初守睢陽時,士卒僅萬人,城中居人戶,亦且數萬,巡因一見問姓名,其後無不識者。
巡怒,須髯輒張。
及城陷,賊縛巡等數十人坐,且將戮。
巡起旋,其眾見巡起,或起或泣。
巡曰:「汝勿怖!死,命也。
「眾泣不能仰視。
巡就戮時,顏色不亂,陽陽如平常。
遠寬厚長者,貌如其心;與巡同年生,月日後於巡,呼巡為兄,死時年四十九。
」嵩貞元初死於亳宋間。
或傳嵩有田在亳宋間,武人奪而有之,嵩將詣州訟理,為所殺。
嵩無子。
張籍雲。
荊江水闊煙波轉,荊門路繞山蔥茜。
帆勢侵雲滅又明,山程背日昏還見。
青青麥隴啼飛鴉,寂寞野徑棠梨花。
行行驅馬萬里遠,漸入煙嵐危棧賒。
林中有鳥飛出谷,月上千岩一聲哭。
腸斷思歸不可聞,人言恨魄來巴蜀。
我聽此鳥祝我魂,魂死莫學聲銜冤。
縱為羽族莫棲息,直上青雲呼帝閽。
此時山月如銜鏡,岩樹參差互輝映。
皎潔深看入澗泉,分明細見樵人徑。
陰森鬼廟當郵亭,雞豚日宰聞膻腥。
愚夫禍福自迷惑,魍魎憑何通百靈。
月低山曉問行客,已酹椒漿拜荒陌。
惆悵忠貞徒自持,誰祭山頭望夫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