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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晉鞌之戰》

左丘明 〔先秦〕

二年春,齊侯伐我北鄙,圍龍。

頃公之嬖人盧蒲就魁門焉,龍人囚之。

齊侯曰:「勿殺!吾與而盟,無入而封。

」弗聽,殺而膊諸城上。

齊侯親鼓,士陵城,三日,取龍,遂南侵,及巢丘。

衛侯使孫良夫、石稷、寧相、向禽將侵齊,與齊師遇。

石子欲還,孫子曰:「不可。

以師伐人,遇其師而還,將謂君何?若知不能,則如無出。

今既遇矣,不如戰也。

」夏,有......石成子曰:「師敗矣。

子不少須,眾懼盡。

子喪師徒,何以復命?」皆不對。

又曰:「子,國卿也。

隕子,辱矣。

子以眾退,我此乃止。

」且告車來甚眾。

齊師乃止,次於鞫居。

新築人仲叔於奚救孫桓子,桓子是以免。

既,衛人賞之以邑,辭。

請曲縣、繁纓以朝,許之。

仲尼聞之曰:「惜也,不如多與之邑。

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

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禮,禮以行義,義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節也。

若以假人,與人政也。

政亡,則國家從之,弗可止也已。

」孫桓子還於新築,不入,遂如晉乞師。

臧宣叔亦如晉乞師。

皆主郤獻子。

晉侯許之七百乘。

郤子曰:「此城濮之賦也。

有先君之明與先大夫之肅,故捷。

克於先大夫,無能為役,請八百乘。

」許之。

郤克將中軍,士燮佐上軍,欒書將下軍,韓厥為司馬,以救魯、衛。

臧宣叔逆晉師,且道之。

季文子帥師會之。

及衛地,韓獻子將斬人,郤獻子馳,將救之,至則既斬之矣。

郤子使速以徇,告其仆曰:「吾以分謗也。

」師從齊師於莘。

六月壬申,師至於靡笄之下。

齊侯使請戰,曰:「子以君師,辱於敝邑,不腆敝賦,詰朝請見。

」對曰:「晉與魯、衛,兄弟也。

來告曰:『大國朝夕釋憾於敝邑之地。

』寡君不忍,使群臣請於大國,無令輿師淹於君地。

能進不能退,君無所辱命。

」齊侯曰:「大夫之許,寡人之願也;若其不許,亦將見也。

」齊高固入晉師,桀石以投人,禽之而乘其車,系桑本焉,以徇齊壘,曰:「欲勇者賈余餘勇。

」癸酉,師陳於鞌。

邴夏御齊侯,逢丑父為右。

晉解張御郤克,鄭丘緩為右。

齊侯曰:「余姑翦滅此而朝食。

」不介馬而馳之。

郤克傷於矢,流血及屨,未絕鼓音,曰:「余病矣!」張侯曰:「自始合,而矢貫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輪朱殷,豈敢言病。

吾子忍之!」緩曰:「自始合,苟有險,余必下推車,子豈識之?——然子病矣!」張侯曰:「師之耳目,在吾旗鼓,進退從之。

此車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敗君之大事也?擐甲執兵,固即死也。

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左並轡,右援枹而鼓,馬逸不能止,師從之。

齊師敗績。

逐之,三周華不注。

韓厥夢子輿謂己曰:「且(旦)辟左右。

」故中御而從齊侯。

邴夏曰:「射其御者,君子也。

」公曰:「謂之君子而射之,非禮也。

」射其左,越於車下。

射其右,斃於車中,綦毋張喪車,從韓厥,曰:「請寓乘。

」從左右,皆肘之,使立於後。

韓厥俛定其右。

逄丑父與公易位。

將及華泉,驂絓於木而止。

丑父寢於轏中,蛇出於其下,以肱擊之,傷而匿之,故不能推車而及。

韓厥執縶馬前,再拜稽首,奉觴加璧以進,曰:「寡君使群臣為魯衛請,曰:『無令輿師陷入君地。

』下臣不幸,屬當戎行,無所逃隱。

且懼奔辟而忝兩君,臣辱戎士,敢告不敏,攝官承乏。

」丑父使公下,如華泉取飲。

鄭周父御佐車,宛茷為右,載齊侯以免。

韓厥獻醜父,郤獻子將戮之。

呼曰:「自今無有代其君任患者,有一於此,將為戮乎!」郤子曰:「人不難以死免其君,我戮之不祥。

赦之,以勸事君者。

」乃免之。

齊晉鞌之戰 - 譯文及註釋

譯文
魯成公二年春,齊頃公攻打我國北部邊境,包圍了龍邑。齊頃公的寵臣盧蒲就魁攻打城門,卻被龍人抓住了。齊頃公對龍人說:「你們千萬別殺他,我們講和,我的軍隊不進入你的封地內!」龍人不聽,殺掉盧蒲陳屍於城上。齊頃公親自擊鼓,攻上城牆。才三天,攻取龍邑。然後一路向南殺到了巢丘。

當時衛穆公正派孫良夫、石稷、寧相、向禽要去打齊國,正巧在這路上與齊師相遇。石稷想回去,孫良夫說:「這怎麼行,本要帶兵攻打他,如今遇到他的軍隊你倒要回去了,我們如何回復君命?當初要是知道你如此無能,你就不該出來。如今既然遇到,就要打!」夏天,有......(此處省略若干字,為新築戰事。)

石稷說:「軍隊戰敗了,你(孫良夫)如果不稍等待救兵,我們就要全軍覆滅。你戰死了軍隊,回去怎麼交代啊?」大家都不回答。石稷又說:「你是國卿。你要是戰死了,那太丟人了。你帶領軍隊撤退,我於此阻止齊軍。」同時通告軍中,說援軍的戰車來了不少。齊師停止了進攻,在鞫居駐紮下來。這時新築人仲叔於奚救了孫桓子(孫良夫),孫桓子才得以免於一死。此後,衛人要賞賜仲叔於奚封地,仲叔於奚謝絕,卻請求朝見時用曲懸、繁纓之禮(仲叔於奚這種請求是以大夫僭用諸侯之禮),衛君答應了仲叔於奚的請求。孔子當時聽說了這件事,說:「可惜啊!不如多給他些封地。唯有服器與爵位,不能假手他人,應有君主掌管。爵位名號是使人們產生信賴的標誌,在上位的人使人信賴,才能保享車服之器,車服之器體現禮法,禮法用來規行仁義,施行仁義才能生利,而有利方能治理百姓,這是治理國家的關鍵。若將這些假手他人,是給人以國政。國政亡,則國家隨之滅亡,難以抵擋啊。」

孫桓子逃回新築,不入城,隨後就去晉國求救兵。碰巧臧宣叔(魯大夫,字孫許,諡宣叔)也到晉國求救兵。都投到郤獻子門下(郤克三年前出使齊國,因跛腳遭齊頃公之母蕭同叔子的恥笑,曾發誓要報仇,所以魯、衛求兵都來找他)。晉景公答應給他七百輛戰車的兵力。郤子說:「這是城濮戰役所用的軍額。那時有已故國君(晉文公)的明德與卿大夫(在先軫、狐、偃、欒枝等人)的敏捷,才取得勝利。我比起先大夫,簡直連供他們役使都不配。(意思是自己的才幹遠不如在城濮之戰中立有戰功的先軫等人。這是謙詞。)請給我八百乘戰車。」晉景公答應了他。郤克為中軍主帥,士燮(又稱範文子、范叔,士會之子)以上軍佐的身份率領上軍,欒書(又稱欒武子,欒枝之孫)為下軍主帥,韓厥(又稱韓獻子)為司馬,去救魯、衛兩國。臧宣叔迎接晉軍,為他們引路。季文子(即季孫行父,魯國執政大臣)帥軍與晉軍相會。到達衛國境內,韓獻子要按軍法處死部下,郤獻子驅車狂奔想要救他。可惜到達後,已經斬殺了那人。郤子趕快將被殺的人示眾,告訴他的僕從說:「我是為了分擔殺人的怨謗。」

晉軍跟蹤齊軍到莘。六月十六日到達靡笄山下。齊頃公派人挑戰,說:「您率領你們國君的軍隊,行辱於我這小地方,我士兵疲弊,請明早會面吧。」回答說:「晉國與魯、衛兩國,是兄弟之邦。他們前來告訴我國君說:『齊國總是到我們這疲弊之地來作亂。』我國君不忍,就派群臣來請求您,您可不要讓我們的軍隊在您的地盤上久留。軍隊能進不能退,不勞您吩咐。」齊頃公說:「我希望你能應戰,就算你不答應,我們也將兵戎相見。」齊國的高固徒步闖入晉軍,舉起石頭砸人,還抓了晉軍的人,爬到人家的戰車上,把桑樹根系在車上,以此遍告齊軍,說:「想要勇猛的,可以來買我多餘的勇力!」

公元前589年六月十七日(成公二年),齊、晉雙方軍隊在鞍擺開陣勢。邴夏為齊侯駕車,逄丑父當為戎右(古代戰車,將領居左,御者居中。如果將領是君主或主帥則居中,御者居左。負責保護協助將領的人居右)。晉國的解張為郤克駕車,鄭丘緩當戎右。齊侯說:「我姑且消滅了這些人再吃早飯。」不給馬披上甲就驅馬奔馳(之:指駕車的馬)。郤克被箭射傷,血流到了鞋上,沒有中斷擂鼓,說:「我受重傷了(古代病重、傷重、飢餓、勞累過度造成體力難以支持,都叫『病』)。」解張說:「從一開始交戰,箭就射進了我的手和肘,我折斷射中的箭杆繼續駕車,左邊的車輪都被我的血染成了黑紅色,我哪敢說受傷?您(『吾子』比『子』更親切些)忍著點吧!」鄭丘緩說:「從一開始接戰,如果遇到地勢不平,我必定下去推車,您難道知道這些嗎?不過您確實傷勢很重難以支持了。」解張說:「軍隊的耳朵和眼睛,都集中在我們的鼓聲和戰旗,前進後退都要聽從它。這輛車上只要還有一個人鎮守住它,戰事就可以成功。怎麼能由於傷痛而敗壞了國君的大事呢?穿上盔甲,手執兵器,本來就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傷痛還不至於死,您(還是)努力指揮戰鬥吧!」解張將右手所持的轡繩並握於左手,騰出右手接過郤克的鼓槌擂鼓。張侯所駕的馬狂奔起來(由於單手持轡無法控制),晉軍跟隨他們。齊軍崩潰。晉軍追趕齊軍,繞着華不注山追了三遍。

韓厥夢見子輿(韓厥父,當時已去世)對自己說:「次天早晨避開戰車左右兩側!」因此(韓厥)在戰車當中駕車追趕齊侯。邴夏說:「射那個駕車的,是個貴族。」齊侯說:「稱他為貴族又去射他,這不合於禮。」(此乃齊侯愚蠢之舉)射他左邊的人,墜落車下;射他右邊的人,倒在車裡。(晉軍)將軍綦毋張(晉大夫,綦毋氏,名張)失去戰車,跟隨韓厥,說:「請允許我搭你的車。」跟在左邊或右邊,(韓厥)都用肘制止他,使他站在自己身後(按,韓厥由於夢中警告,所以這樣做,以免綦毋張受害)。韓厥彎下身子,把倒在車中的戎右安放穩當。逄丑父和齊侯交換位置(這是逄丑父為了保護齊侯,乘韓厥低下身子安放戎右的機會與齊侯交換位置,以便不能逃脫時矇混敵人)。將要到達華泉(泉水名,在華不注山下)時,(齊侯)兩邊的(中間兩馬為服,旁邊兩馬為驂)被樹枝等鈎住。(昨天夜裡)丑父睡在轏車(一種臥車)里,有蛇從他身底出現,以臂擊蛇,手臂受傷卻隱瞞了傷情(按,這是為了交代丑父之所以不能下來推車而補敘的頭天夜裡的事)。所以不能推車而被追上。韓厥手持拴馬繩站在齊侯的馬前(縶:拴縛馬足的繩索),拜兩拜,然後下跪,低頭至地(這是臣下對君主所行的禮節。春秋時代講究等級尊卑,韓厥對敵國君主也行臣僕之禮)。捧著一杯酒並加上一塊玉璧向齊侯獻上,說:「我們國君派我們這些臣下為魯、衛兩國求情,他說:『不要讓軍隊深入齊國的土地。』臣下不幸,恰巧遇到您的軍隊,沒有地方逃避隱藏(我不能不盡職作戰)。而且怕由於我的逃避會給兩國的國君帶來恥辱。臣下不稱職地處在戰士地位,冒昧地向您報告,臣下不才,代理這個官職是由於人才缺乏充數而已(外交辭令:自己是不得已參加戰鬥,不能不履行職責,來俘獲齊侯你)。」逄丑父(充齊侯)命令齊侯下車,往華泉去取水來給自己喝。鄭周父駕著齊君的副車,宛茷擔任副車的車右,載上齊侯使他免於被俘。韓厥獻上逄丑父,郤克打算殺掉他。呼喊道:「直到目前為止沒有能代替自己國君承擔禍難的人,有一個在這裡,還要被殺死嗎?」郤克說,「一個人不畏懼用死來使他的國君免於禍患,我殺了他不吉利。赦免他,用來鼓勵事奉國君的人。」於是赦免了逄丑父。

注釋
鞌之戰:春秋時期的著名戰役之一。戰爭的實質是齊、晉爭霸。由於齊侯驕傲輕敵,而晉軍同仇敵愾、士氣旺盛,戰役以齊敗晉勝而告終。鞌:通「鞍」,齊國地名,在今山東濟南西北。
癸酉(guǐyǒu):成公二年的六月十七日。師,指齊晉兩國軍隊。陳,列陣,擺開陣勢。
邴(bǐng)夏:齊國大夫。御,動詞,駕車。御齊侯,給齊侯駕車。齊侯,齊國國君,指齊頃公。
逄(páng)丑父:齊國大夫。右:車右。
解張、鄭丘緩:都是晉臣,「鄭丘」是複姓。郤(xì)克,晉國大夫,是這次戰爭中晉軍的主帥。又稱郤獻子、郤子等。
姑:副詞,姑且。翦滅:消滅,滅掉。朝食:早飯。這裡是「吃早飯」的意思。這句話是成語「滅此朝食」的出處。
不介馬:不給馬披甲。介:甲。這裡用作動詞,披甲。馳之:驅馬追擊敵人。之:代詞,指晉軍。
未絕鼓音:鼓聲不斷。古代車戰,主帥居中,親掌旗鼓,指揮軍隊。「兵以鼓進」,擊鼓是進軍的號令。
病:負傷。
張侯,即解張。「張」是字,「侯」是名,人名、字連用,先字後名。
合:交戰。貫:穿。肘:胳膊。
朱:大紅色。殷:深紅色、黑紅色。
吾子:您,尊敬。比說「子」更親切。
苟:連詞,表示假設。險:險阻,指難走的路。
識:知道。之,代詞,代「苟有險,余必下推車」這件事,可不譯。
師之耳目:軍隊的耳、目(指注意力)。在吾旗鼓:在我們的旗子和鼓聲上。進退從之:前進、後退都聽從它們。
殿之:鎮守它。殿:鎮守。
可以集事:可以(之)集事,可以靠它(主帥的車)成事。集事:成事,指戰事成功。
若之何:固定格式,一般相當於「對……怎麼辦」「怎麼辦」。這裡是和語助詞「其」配合,放在謂語動詞前加強反問,相當於「怎麼」「怎麼能」。以,介詞,因為。敗,壞,毀壞。君,國君。大事,感情。古代國家大事有兩件:祭祀與戰爭。這裡指戰爭。
擐:穿上。執兵,拿起武器。
勉,努力。
並,動詞,合併。轡(pèi):馬韁繩。古代一般是四匹馬拉一車,共八條馬韁繩,兩邊的兩條系在車上,六條在御者手中,御者雙手執之。「左並轡」是說解張把馬韁繩全合併到左手裡握着。
援:拿過來。枹(fú):擊鼓槌。鼓:動詞,敲鼓。
逸:奔跑,狂奔。
敗績:大敗。
周:環繞。華不註:山名,在今山東濟南東北。
韓厥,晉大夫,在這次戰役中任司馬(掌祭祀、賞罰等)。子輿,韓厥的父親。
且(旦)辟左右:旦:即明日早晨。辟,同「避」,避開。其父在夢中告知,明晨交戰,避開車之左右而居中。
中御:在戰車中間為御者。當時戰車,只有天子、諸侯、主帥之車將在中間,其他戰車皆御者在中間,左為將,右為車右,韓厥為司馬,是軍中之將,本應在左,因有「旦辟左右」之夢,故居中為御者。
御者:指韓厥,其儀態如君子,邴夏請齊侯射之。
非禮也:戎事(打仗)以殺敵為禮,齊侯的話說明他不懂戎禮。
越:墜,掉下。
斃,仆倒,倒下去。
綦(qí)毋張:晉大夫。姓綦毋,名張。喪車,丟失了車。
從韓厥:跟着韓厥。寓,寄。寓乘:寄(於)乘,搭車。
從左右:跟隨(韓厥)想站左邊、右邊。皆肘之:都用肘推開他。肘:名詞用作動詞,用肘推。
俛:同「俯」,俯身。定其右:把車右之身體放穩固,以免墜於車下。
易位:調換位置。逄丑父乘韓厥俯身之機,與齊侯調換位置,己居中,齊侯居右。當時軍中君主與將士之服相同,韓厥未見過二人,故不能分辨。逄丑父與君易位,準備危急時掩護齊侯逃走。
華泉,泉名,在華不注山下。驂(cān):驂馬。古代用三馬或四馬駕車,中間駕轅的馬叫服馬,左右兩邊的馬叫驂馬。絓:通「掛」,絆住。邊馬掛在樹上,車不得行。
轏(zhàn):通「棧」,棧車。
肱(gōng):胳膊從肘至腕的部分。此處指整個胳膊。
傷而匿之:匿:隱藏,這裡是「隱瞞」的意思。此為追述前事,逄丑父擊蛇受傷,隱瞞傷情未報。
故不能推車而及:因胳膊受傷不能推車出險,而被敵人趕上。
執縶(zhí):縶:絆馬索。齊侯之邊馬被絆住,韓厥為其解開,執索立於馬前。
奉殤加璧以進:向齊侯進酒獻璧。奉:捧。觴:古代喝酒用的器具,猶如後代的酒杯。加:加上,放上。璧:玉環的一種。以上三句寫韓厥對齊侯行臣僕之禮。這是古代俘獲敵國國君時的禮儀。
寡君,臣子對別國稱自己國君的謙詞。鞌之戰的前奏是齊代魯,衛助魯侵齊,魯衛戰敗,向晉求救,晉才出兵與齊交戰。所以韓厥說「為魯衛請」。
無:同「毋」,不要。令:使,讓。輿:眾多。陷入:進入,深入。
下臣:韓厥自稱。這是人臣對別國國君稱自己的謙詞。
屬當戎行:屬:恰巧。 當:遇到。戎行:兵車的行列,指齊軍。 恰巧遇到您(齊軍)的軍隊。
無所逃隱:隱:隱蔽、躲藏。無處逃避此職。
且懼奔辟而忝兩君:辟:通「避」。忝(tiǎn):辱,這裡用作使動。忝兩君:使齊君、晉君受辱沒。
臣辱戎士:我不配當戎士。
敢告不敏:不敏:謙詞,不才之意。請告之不才。
攝官承乏:代理職務。攝:代理。承乏:承當其空乏。齊侯之御者空缺,韓厥請求代攝此職,為其駕車。實際即俘獲齊侯之意。
如:動詞,往,到……去。逄丑父已冒充齊侯,故意讓齊侯去取水,以藉機逃脫。
鄭周父:齊臣。佐車,諸侯的副車。宛茷,齊臣。免,免於被俘。
為戮:被殺。為:介詞,表被動,相當於「被」。
人不難以死免其君:不以用死換得其君脫離危難為難。難:「認為……難」,「把……看作難事」。免:「使……免」,「使……脫身」,使動用法。
不祥:不吉利。
赦:赦免。勸:鼓勵,勉勵。事君者:事奉國君的人。
乃:副詞,表示前後兩事事理相因,相當於「於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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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丘明

作者:左丘明

丘明(姓姜,氏丘,名明),華夏人,生於前502年,死於前422年,享年80歲。丘穆公呂印的後代。本名丘明,因其先祖曾任楚國的左史官,故在姓前添「左」字,故稱左史官丘明先生,世稱「左丘明」,後為魯國太史 。左氏世為魯國太史,至丘明則約與孔子(前551-479)同時,而年輩稍晚。他是當時著名史家、學者與思想家,著有《春秋左氏傳》、《國語》等。左丘明的最重要貢獻在於其所著《春秋左氏傳》與《國語》二書。左氏家族世為太史,左丘明又與孔子一起「如周,觀書於周史」,故熟悉諸國史事,並深刻理解孔子思想。 

左丘明其它诗文

《鄭伯克段於鄢》

左丘明 〔先秦〕

初,鄭武公娶於申,曰武姜。

生莊公及共叔段。

莊公寤生,驚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惡之。

愛共叔段,欲立之,亟請於武公,公弗許。

及莊公即位,為之請制。

公曰:「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

」請京,使居之,謂之「京城大叔」。

祭仲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

先王之制:大都,不過參國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

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將不堪。

」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對曰:「姜氏何厭之有?不如早為之所,無使滋蔓。

蔓,難圖也。

蔓草猶不可除,況君之寵弟乎?」公曰:「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

」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貳於己。

公子呂曰:「國不堪貳,君將若之何?欲與大叔,臣請事之;若弗與,則請除之,無生民心。

」公曰:「無庸,將自及。

」大叔又收貳以為己邑,至於廩延。

子封曰:「可矣。

厚將得眾。

」公曰:「不義不昵,厚將崩。

」大叔完聚,繕甲兵,具卒乘,將襲鄭。

夫人將啟之。

公聞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帥車二百乘以伐京。

京叛大叔段。

段入於鄢,公伐諸鄢。

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

書曰:「鄭伯克段於鄢。

」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稱鄭伯,譏失教也;謂之鄭志。

不言出奔,難之也。

遂置姜氏於城潁,而誓之曰:「不及黃泉,無相見也。

」既而悔之。

潁考叔為潁谷封人,聞之,有獻於公。

公賜之食。

食舍肉。

公問之,對曰:「小人有母,皆嘗小人之食矣,未嘗君之羹。

請以遺之。

」公曰:「爾有母遺,繄我獨無!」潁考叔曰:「敢問何謂也?」公語之故,且告之悔。

對曰:「君何患焉?若闕地及泉,隧而相見,其誰曰不然?」公從之。

公入而賦:「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姜出而賦:「大隧之外,其樂也洩洩!」遂為母子如初。

君子曰:「潁考叔,純孝也。

愛其母,施及莊公。

《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

』其是之謂乎?」。

《子革對靈王》

左丘明 〔先秦〕

楚子狩於州來,次於潁尾,使盪侯、潘子、司馬督、囂尹午、陵尹喜帥師圍徐以懼吳。

楚子次於乾溪,以為之援。

雨雪,王皮冠,秦復陶,翠被,豹舄,執鞭以出,仆析父從。

右尹子革夕,王見之。

去冠被,舍鞭,與之語曰:「昔我先王熊繹與呂伋、王孫牟、燮父、禽父,並事康王,四國皆有分,我獨無有。

今吾使人於周,求鼎以為分,王其與我乎?」 對曰:「與君王哉!昔我先王熊繹,辟在荊山,篳路藍縷,以處草莽,跋涉山林,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共御王事。

齊,王舅也;晉及魯、衛,王母弟也。

楚是以無分,而彼皆有。

今周與四國服事君王,將唯命是從,豈其愛鼎?」王曰:「昔我皇祖伯父昆吾,舊許是宅。

今鄭人貪賴其田,而不我與。

我若求之,其與我乎?」 對曰:「與君王哉!周不愛鼎,鄭敢愛田?」王曰:「昔諸侯遠我而畏晉,今我大城陳、蔡、不羹,賦皆千乘,子與有勞焉。

諸侯其畏我乎?」對曰:「畏君王哉!是四國者,專足畏也,又加之以楚,敢不畏君王哉?」 工尹路請曰:「君王命剝圭以為鏚柲,敢請命。

」王入視之。

析父謂子革:「吾子,楚國之望也!今與王言如響,國其若之何?」子革曰:「摩厲以須,王出,吾刃將斬矣。

」 王出,復語。

左史倚相趨過。

王曰:「是良史也,子善視之。

是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

」對曰:「臣嘗問焉,昔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將皆必有車轍馬跡焉。

祭公謀父作《祈招》之詩,以止王心,王是以獲沒於祗宮。

臣問其詩而不知也;若問遠焉,其焉能知之?」 王曰:「子能乎?」對曰:「能。

其《詩》曰:『祈招之愔愔,式昭德音。

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

形民之力,而無醉飽之心。

』」 王揖而入,饋不食,寢不寐,數日。

不能自克,以及於難。

仲尼曰:「古也有志:『克己復禮,仁也。

』信善哉!楚靈王若能如是,豈其辱於乾溪?」 。

《臧哀伯諫納郜鼎》

左丘明 〔先秦〕

夏四月,取郜大鼎於宋,納於大廟,非禮也。

臧哀伯諫曰:「君人者,將昭德塞違,以臨照百官;猶懼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孫。

是以清廟茅屋,大路越席,大羹不致,粢食不鑿,昭其儉也;袞冕黻珽,帶裳幅舄,衡紞紘綖,昭其度也;藻率鞞鞛,鞶厲游纓,昭其數也;火龍黼黻,昭其文也;五色比象,昭其物也;鍚鸞和鈴,昭其聲也;三辰旂旗,昭其明也。

夫德,儉而有度,登降有數。

文物以紀之,聲明以發之,以臨照百官,百官於是乎戒懼,而不敢易紀律。

今滅德立違,而置其賂器於大廟,以明示百官。

百官象之,其又何誅焉?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寵賂章也。

郜鼎在廟,章孰甚焉?武王克商,遷九鼎於雒邑,義士猶或非之,而況將昭違亂之賂器於大廟。

其若之何?」公不聽。

(周內史聞之,曰:「臧孫達其有後於魯乎!君違,不忘諫之以德。

」)。

《子產卻楚逆女以兵》

左丘明 〔先秦〕

楚公子圍聘於鄭,且娶於公孫段氏。

伍舉為介。

將入館,鄭人惡之。

使行人子羽與之言,乃館於外。

既聘,將以眾逆。

子產患之,使子羽辭曰:「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從者,請墠聽命!」令尹使太宰伯州犁對曰:「君辱貺寡大夫圍,謂圍:『將使豐氏撫有而室。

』圍布几筵,告於莊、共之廟而來。

若野賜之,是委君貺於草莽也!是寡大夫不得列於諸卿也!不寧唯是,又使圍蒙其先君,將不得為寡君老,其蔑以復矣。

唯大夫圖之!」子羽曰:「小國無罪,恃實其罪。

將恃大國之安靖己,而無乃包藏禍心以圖之。

小國失恃而懲諸侯,使莫不憾者,距違君命,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懼!不然,敝邑,館人之屬也,其敢愛豐氏之祧?」伍舉知其有備也,請垂櫜而入。

許之。

《祁奚請免叔向》

左丘明 〔先秦〕

欒盈出奔楚。

宣子殺羊舌虎,囚叔向。

人謂叔向曰:「子離於罪,其為不知乎?」叔向曰:「與其死亡若何?詩曰:『優哉游哉,聊以卒歲。

』知也。

」樂王鮒見叔向曰:「吾為子請。

」叔向弗應,出不拜。

其人皆咎叔向。

叔向曰:「必祁大夫。

」室老聞之曰:「樂王鮒言於君無不行,求赦吾子,吾子不許;祁大夫所不能也,而曰必由之。

何也?」叔向曰:「樂王鮒從君者也,何能行?祁大夫外舉不棄仇,內舉不失親,其獨遺我乎?詩曰:『有覺德行,四國順之。

』夫子,覺者也。

」晉侯問叔向之罪於樂王鮒。

對曰:「不棄其親,其有焉。

」於是祁奚老矣,聞之,乘馹而見宣子,曰:「《詩》曰:『惠我無疆,子孫保之。

』《書》曰:『聖有謨勛,明徵定保。

』夫謀而鮮過,惠訓不倦者,叔向有焉,社稷之固也。

猶將十世宥之,以勸能者。

今壹不免其身,以棄社稷,不亦惑乎?鯀殛而禹興;伊尹放大甲而相之,卒無怨色;管蔡為戮,周公右王。

若之何其以虎也棄社稷?子為善,誰敢不勉,多殺何為?」宣子說,與之乘,以言諸公而免之。

不見叔向而歸,叔向亦不告免焉而朝。

《齊國佐不辱命》

左丘明 〔先秦〕

晉師從齊師,入自丘輿,擊馬陘。

齊侯使賓媚人賂以紀甗、玉磬與地。

「不可,則聽客之所為。

」賓媚人致賂,晉人不可,曰:「必以肖同叔子為質,而使齊之封內盡東其畝。

」對曰:「肖同叔子非他,寡君之母也;若以匹敵,則亦晉君之母也。

吾子布大命於諸侯,而曰必質其母以為信,其若王命何?且是以不孝令也。

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

』若以不孝令於諸侯,其無乃非德類也乎?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

故詩曰:『我疆我理,南東其畝。

』今吾子疆理諸侯,而曰『盡東其畝』而已;唯吾子戎車是利,無顧土宜,其無乃非先王之命也乎?反先王則不義,何以為盟主?其晉實有闕。

四王之王也,樹德而濟同欲焉;五伯之霸也,勤而撫之,以役王命;今吾子求合諸侯,以逞無疆之欲。

詩曰:『布政優優,百祿是遒。

』子實不優,而棄百祿,諸侯何害焉?不然,寡君之命使臣,則有辭矣。

曰『子以君師辱於敝邑,不腆敝賦,以犒從者;畏君之震,師徒橈敗。

吾子惠徼齊國之福,不泯其社稷,使繼舊好,唯是先君之敝器、土地不敢愛。

子又不許,請收合餘燼,背城借一。

敝邑之幸,亦云從也;況其不幸,敢不唯命是聽?』」 。

《王孫滿對楚子》

左丘明 〔先秦〕

楚子伐陸渾之戎,遂至於雒,觀兵於周疆。

定王使王孫滿勞楚子。

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焉。

對曰:「在德不在鼎。

昔夏之方有德也,遠方圖物,貢金九牧,鑄鼎象物,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奸。

故民入川澤山林,不逢不若。

螭魅罔兩,莫能逢之。

用能協於上下,以承天休。

桀有昏德,鼎遷於商,載祀六百。

商紂暴虐,鼎遷於周。

德之休明,雖小,重也。

其奸回昏亂,雖大,輕也。

天祚明德,有所底止。

成王定鼎於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

周德雖衰,天命未改。

鼎之輕重,未可問也。

」 。

《介之推不言祿》

左丘明 〔先秦〕

晉侯賞從亡者,介之推不言祿,祿亦弗及。

推曰:「獻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

惠、懷無親,外內棄之。

天未絕晉,必將有主。

主晉祀者,非君而誰?天實置之,而二三子以為己力,不亦誣乎?竊人之財,猶謂之盜。

況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乎?下義其罪,上賞其奸。

上下相蒙,難與處矣。

」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誰懟?」對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

」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對曰:「言,身之文也。

身將隱,焉用文之?是求顯也。

」其母曰:「能如是乎?與汝偕隱。

」遂隱而死。

晉侯求之,不獲,以綿上(地名)為之田。

曰:「以志吾過,且旌善人。

」 。

《晉靈公不君》

左丘明 〔先秦〕

晉靈公不君。

厚斂以雕牆。

從台上彈人,而觀其辟丸也。

宰夫胹熊蹯不熟,殺之,寘諸畚,使婦人載以過朝。

趙盾、士季見其手,問其故而患之。

將諫,士季曰:「諫而不入,則莫之繼也。

會請先,不入,則子繼之。

」三進及溜,而後視之。

曰: 「吾知所過矣,將改之。

」稽首而對曰:「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夫如是,則能補過者鮮矣。

君能有終,則社稷之固也,豈惟群臣賴之。

又曰:『袞職有闕,惟仲山甫補之。

』能補過也。

君能補過,袞不廢矣。

」猶不改。

宣子驟諫。

公患之,使鉏麑賊之。

晨往,寢門辟矣。

盛服將朝,尚早,坐而假寐。

麑退,嘆而言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

賊民之主,不忠;棄君之命,不信。

有一於此,不如死也。

」觸槐而死。

秋九月,晉侯飲趙盾酒,伏甲將攻之。

其右提彌明知之, 趨登,曰:「臣侍君宴,過三爵,非禮也。

」遂扶以下。

公嗾夫獒焉。

明搏而殺之。

盾曰:「棄人用犬,雖猛何為!」斗且出。

提彌明死之。

初,宣子田於首山,舍於翳桑。

見靈輒餓,問其病,曰: 「不食三日矣。

」食之,舍其半。

問之,曰:「宦三年矣,未知母之存否。

今近焉,請以遺之。

」使盡之,而為之簞食與肉,寘諸橐以與之。

既而與為公介,倒戟以御公徒,而免之。

問何故,對曰:「翳桑之餓人也。

」問其名居,不告而退。

——遂自亡也。

乙丑,趙穿攻靈公於桃園。

宣子未出山而復。

大史書曰: 「趙盾弒其君。

」以示於朝。

宣子曰:「不然。

」對曰:「子為正卿, 亡不越竟,反不討賊,非子而誰?」宣子曰:「烏呼!『我之懷矣,自詒伊戚』,其我之謂矣!」孔子曰:「董狐,古之良史也,書法不隱。

趙盾,古之良大夫也,為法受惡。

惜也,越竟乃免。

」宣子使趙穿逆公子黑臀於周而立之。

壬申,朝於武宮。

《子產壞晉館垣》

左丘明 〔先秦〕

公薨之月,子產相鄭伯以如晉,晉侯以我喪故,未之見也。

子產使盡壞其館之垣,而納車馬焉。

士文伯讓之,曰:「敝邑以政刑之不修,寇盜充斥,無若諸侯之屬辱在寡君者何,是以令吏人完客所館,高其閈閎,厚其牆垣,以無憂客使。

今吾子壞之,雖從者能戒,其若異客何?以敝邑之為盟主,繕完葺牆,以待賓客。

若皆毀之,其何以共命?寡君使匄請命。

對曰:「以敝邑褊小,介於大國,誅求無時,是以不敢寧居,悉索敝賦,以來會時事。

逢執事之不閒,而未得見;又不獲聞命,未知見時。

不敢輸幣,亦不敢暴露。

其輸之,則君之府實也,非薦陳之,不敢輸也。

其暴露之,則恐燥濕之不時而朽蠹,以重敝邑之罪。

僑聞文公之為盟主也,宮室卑庳,無觀台榭,以崇大諸侯之館,館如公寢;庫廄繕修,司空以時平易道路,圬人以時塓館宮室;諸侯賓至,甸設庭燎,僕人巡宮,車馬有所,賓從有代,巾車脂轄,隸人、牧、圉,各瞻其事;百官之屬各展其物;公不留賓,而亦無廢事;憂樂同之,事則巡之,教其不知,而恤其不足。

賓至如歸,無寧災患;不畏寇盜,而亦不患燥濕。

今銅鞮之宮數里,而諸侯舍於隸人,門不容車,而不可逾越;盜賊公行。

而天癘不戒。

賓見無時,命不可知。

若又勿壞,是無所藏幣以重罪也。

敢請執事,將何所命之?雖君之有魯喪,亦敝邑之憂也。

若獲薦幣,修垣而行,君之惠也,敢憚勤勞?」文伯復命。

趙文子曰:「信。

我實不德,而以隸人之垣以贏諸侯,是吾罪也。

」使士文伯謝不敏焉。

晉侯見鄭伯,有加禮,厚其宴好而歸之。

乃築諸侯之館。

叔向曰:「辭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夫!子產有辭,諸侯賴之,若之何其釋辭也?《詩》曰:『辭之輯矣,民之協矣;辭之懌矣,民之莫矣。

』其知之矣。

」 。

《申胥諫許越成》

左丘明 〔先秦〕

吳王夫差乃告諸大夫曰:「孤將有大志於齊,吾將許越成,而無拂吾慮。

若越既改,吾又何求?若其不改,反行,吾振旅焉。

」申胥諫曰:「不可許也。

夫越非實忠心好吳也,又非懾畏吾甲兵之強也。

大夫種勇而善謀,將還玩吳國於股掌之上,以得其志。

夫固知君王之蓋威以好勝也,故婉約其辭,以從逸王志,使淫樂於諸夏之國,以自傷也。

使吾甲兵鈍弊,民人離落,而日以憔悴,然後安受吾燼。

夫越王好信以愛民,四方歸之,年穀時熟,日長炎炎,及吾猶可以戰也。

為虺弗摧,為蛇將若何?」吳王曰:「大夫奚隆于越?越曾足以為大虞乎?若無越,則吾何以春秋曜吾軍士?」乃許之成。

將盟,越王又使諸稽郢辭曰:「以盟為有益乎?前盟口血未乾,足以結信矣。

以盟為無益乎?君王舍甲兵之威以臨使之,而胡重於鬼神而自輕也。

」吳王乃許之,荒成不盟。

《燭之武退秦師》

左丘明 〔先秦〕

晉侯、秦伯圍鄭,以其無禮於晉,且貳於楚也。

晉軍函陵,秦軍氾南。

佚之狐言於鄭伯曰:「國危矣,若使燭之武見秦君,師必退。

」公從之。

辭曰:「臣之壯也,猶不如人;今老矣,無能為也已。

」公曰:「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過也。

然鄭亡,子亦有不利焉!」許之。

夜縋而出,見秦伯,曰:「秦、晉圍鄭,鄭既知亡矣。

若亡鄭而有益於君,敢以煩執事。

越國以鄙遠,君知其難也,焉用亡鄭以陪鄰?鄰之厚,君之薄也。

若舍鄭以為東道主,行李之往來,共其乏困,君亦無所害。

且君嘗為晉君賜矣,許君焦、瑕,朝濟而夕設版焉,君之所知也。

夫晉,何厭之有?既東封鄭,又欲肆其西封,若不闕秦,將焉取之?闕秦以利晉,唯君圖之。

」秦伯說,與鄭人盟。

使杞子、逢孫、楊孫戍之,乃還。

子犯請擊之。

公曰:「不可。

微夫人之力不及此。

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失其所與,不知;以亂易整,不武。

吾其還也。

」亦去之。

(選自《左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