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那動人的笙歌,在布滿蒺藜的沙礫上已成為打斷了的夢;那羅綺還有餘香,眼前卻只有野菜花了。天上飄飛着雜亂的雲彩,古樹邊,夕陽西下。燕子啊,你別再找王、謝的家了。我感嘆着千古興亡,卻只聽得青蛙們鼓着肚子哇哇叫。鋪錦池已被荒草埋沒,流杯亭只剩一堆破瓦,昔日的繁華,如今到哪裡去了呢?
注釋雙調:宮調名,十二宮調之一。水仙子:曲牌名,入「雙調」,亦入「中呂」「南呂」。福王府:南宋福王趙與芮的府第,在紹興府山陰縣。蒺(jí)藜(lí):一種平鋪着生在地上的蔓生植物,果皮有刺。羅綺:絲織品,此指絲綢衣服。王謝家:指東晉時王導、謝安為代表的高門望族。後用以指富貴豪門。鋪錦池:指鋪滿錦鏽的池苑,福王府內的游賞處所。荒甃(zhòu):斷井頹垣。甃,井、池之壁。流杯亭:福王府內的游賞處所。▲
滕 森.元曲三百首彩圖館.北京:中國華僑出版社,2016:177
曾永義.黑暗時代的自由頌——元人散曲.北京:線裝書局,2012:254-255
王星琦.元曲三百首注評.南京:鳳凰出版社,2015:78
這首小令是懷古之作,寫紹興福王府遺址的衰敗,充滿繁華消歇,不勝今昔之感。其表現方法是借景抒情。但曲中並無對景物的精緻刻畫,也不脫離景物直抒胸臆,而是情隨景生,情景緊密結合,句句寫景都將作者的聯想、幻覺、想象、思考熔鑄其中。
全曲運用了三組鏡頭的特寫。第一組特寫是起首兩句,為府邸的總體印象。一目了然的是遍地沙礫,蒺藜叢生,間雜着開花的野菜。據景實錄,光寫下「蒺藜沙,野菜花」也無甚不可,但作者顯然想得更多更遠。他耳邊仿佛迴蕩着當年王府尋歡作樂、宴樂昇平的歌吹聲,眼前閃現着王公和宮女遍身羅綺、珠光寶氣的身影。作者將追想與現實疊合在一起,以「夢斷」「香餘」作為兩者的維繫。「夢」是不用說了,盛衰一瞬,繁華成空,確實就像夢境那樣無憑。「香」呢,野菜花倒是有那麼一點,將這點微香作為「羅綺」的餘澤,看來就是府中人化為黃土後留給後世的唯一貢獻。這一組特寫用句內對比的手法,繁華豪奢的昔景使殘敗荒蕪的現狀顯得更為觸目驚心。
第二組特寫是中間三句,鋪敘了王府園內亂雲、老樹、夕陽、燕、蛙等現存的景物。這些景物本身是中性的,並非福王府所特有,然而作者在述及時一一加上了強烈的感情色彩。主觀色彩的注入,一是通過刻意的組合,讓景物所具有的蒼涼共性在互相映襯中得以凸現,如「亂雲老樹夕陽下」之句。而更主要的是通過化用典故來實現,這就是關於燕子和青蛙的第四、五兩句。「燕」與「王謝家」的關係,經過劉禹錫《烏衣巷》詩句的渲染,已是婦孺皆知。這裡勸「燕休尋」,將園內燕子的忙碌穿梭故意說成是有意識的懷舊,悲劇氣氛就更為濃烈。「怒煞些鳴蛙」則化用《韓非子》所載「怒蛙」的典故:越王勾踐出行望見怒蛙當道,不禁從車上起立,扶着車前的橫木向它們致敬,因為「蛙有氣如此,可無為式(榜樣)乎」!在作者看來,如今青蛙氣鼓鼓地怒鳴,是為了「恨興亡」的緣故。這一組特寫,正是借景抒情。
第三組特寫為六、七兩句,着筆於福王府建築物的遺蹟。作品選取「鋪錦池」「流杯亭」為代表。此兩處當為王府舊日的游賞勝所,但其名也有淵源。據《開成錄》:「(唐)文宗論德宗奢靡云:聞得禁中老宮人,每引泉先於池底鋪錦,王建《宮詞》曰『魚藻宮中鎖翠娥,先皇行處不曾過。只今池底休鋪錦,菱角雞頭積漸多』是也。」據歐陽修《跋流杯亭侍宴詩》,唐武則天曾在汝州溫泉別宮建流杯亭。亭以「流杯」命名,顯然是王府內「曲水流觴」的作樂需要。如今池裡是「荒甃」,亭上是「破瓦」,可見昔日富麗堂皇的府第與園苑,到此時只剩了一堆廢墟。這一組特寫,更帶有「當地風光」的性徵。
作者將「游越福王府」的所見不厭其詳地分成三組表現,可以解釋為他惆悵、傷感、憤懣的步步深化。這一切印象的疊加與感情的鬱積,便結出了末句的吶喊:「何處也繁華?」這一句既似發問也似回答,盛衰無常、荒淫失國的感慨俱在其中。
這首小令涉及歷史主題,曲調沉鬱頓挫,與喬吉其他作品清麗婉美的特點有很大差異。這也體現了喬吉對歷史興替的無限慨嘆。▲
蔣星煜 等.元曲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0:697-698
滕 森.元曲三百首彩圖館.北京:中國華僑出版社,2016:177
曾永義.黑暗時代的自由頌——元人散曲.北京:線裝書局,2012:254-255
德祐二年(1276)元宰相伯顏占領臨安,趙與芮降封平原郡公,成了沒落的貴族。他的王府破敗過程雖不見記載,但據紹興宋六陵在元初的遭遇便可推想。至喬吉遊覽時又隔數十年,王府已成為一片荊棘瓦礫。因此作者生出無限感慨,作此小令以感嘆興亡盛衰之無常。
蔣星煜 等.元曲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0:697-698
滕 森.元曲三百首彩圖館.北京:中國華僑出版社,2016:177
題情離情廝禁,舊約難尋。
落紅堆徑雨沉沉。
鎖梨花院深。
瘦來裙掩鴛鴦錦,愁多夢冷芙蓉枕,髻松釵落鳳凰金,險掂折玉簪。
樂閒鏈秋霞汞鼎,煮晴雪茶鐺。
落花流水護茅亭,似春風武陵。
喚樵青、椰瓢傾、雲淺松醪剩,倚圍屏、洞仙酣、露冷石床淨,掛枯藤。
野猿啼、月淡紙窗明,老先生睡醒。
漁樵閒話柳穿魚旋煮,柴換酒新沽。
鬥牛兒乘興老樵漁,論閒言悵語。
燥頭顱束雲擔雪耽辛苦,坐蒲團攀風詠月窮活路,按葫蘆談天說地醉模糊。
入江山畫圖。
寓興鵬摶九萬,腰纏十萬,揚州鶴背騎來慣。
事間關,景闌珊,黃金不富英雄漢,一片世情天地間。
白,也是眼;青,也是眼。
冬日寫懷離家一月,閒居客舍,孟嘗君不費黃齏社,世情別,故交絕,床頭金盡誰行借?今日又逢冬至節。
酒,何處賒?梅,何處折?朝三暮四,昨非今是,痴兒不解榮枯事。
儹家私,寵花枝,黃金壯起荒淫志,千百錠買張招狀紙。
身,已至此;心,猶未死。
冬寒前後,歸晴時候,誰人相伴梅花瘦?釣鰲舟,纜汀洲,綠蓑不耐風霜透,投至有魚來上鈎。
風,吹破頭;霜,皴破手。
自警清風閒坐,白雲高臥,麵皮不受時人唾。
樂跎跎,笑呵呵,看別人搭套項推沉磨,蓋下一枚安樂窩。
東,也在我。
西,也在我。
失題雲濃雲淡,窗明窗暗,等閒休擘驪龍頷。
正尷九咸,莫貪婪,惡風波吃閃的都着淹,流則盈科止則坎。
行,也在俺;藏,也在俺。
妝呆妝亻林,妝聾妝口吞,人生一世剛圖甚?句閒吟,酒頻斟,白雲夢繞青山枕,看遍洛陽花似錦。
榮,也在恁;枯,也在恁。
自適
黃花開數朵,翠竹栽些個。農桑事上熟,名利場中捋。禾黍小莊科,籬落棱雞鵝。五畝清閒地,一枚安樂窩。行呵,官大憂愁大;藏呵,田多差役多。
憶別
殷勤紅葉詩,冷淡黃花市。清江天水箋,白雁雲煙字。遊子去何之,無處寄新詞。酒醒燈昏夜,窗寒夢覺時。尋思,談笑十年事,嗟咨,風流兩鬢絲。
戲題
喜蛛絲漫占,靈鵲聲難驗。秋奩妝不忺,夜燭花無艷。愁月淡窺檐,淚雨冷侵簾。冉冉香消漸,纖纖玉減尖。口店口店,念念心常玷;厭厭,漸漸病越添。
回省
身離丹鳳闕,夢入黃雞社。桔槔地面寬,傀儡排場熱。名利酒吞蛇,富貴夢迷蝶。蟻陣攻城破,蜂衙報日斜。豪傑,幾度花開謝,痴呆,三分春去也。
詠柳憶別
恨青青畫橋東畔柳,曾祖送少年游。散晴雪楊花清晝,又一場心事悠悠。翠絲長不系雕鞍,碧雲寒空掩朱樓。揎羅袖試將纖玉手,綰東風搖損輕柔,同心方勝結,纓絡繡文球。
【逍遙樂】綰不成鴛鴦雙叩,空驚散梢頭。一雙錦鳩。何處忘憂?聽枝上數聲黃栗留,怕不弄春嬌巧轉歌喉。驚回好夢,題起離情,喚醒閒愁。
【醋葫蘆】雨睛珠淚收,煙顰翠黛羞,殢風流還自怨風流。病多不奈秋,未秋來早先消瘦。曉風殘月在簾鈎。
【浪里來煞】不要你護雕,闌花甃香,蔭蒼苔石徑綱。只要你盼行人終日替我凝眸,只要你重溫灞陵別後酒。如今時候,只要向綠陰深處纜歸舟。
悟世
肝腸百鍊爐間鐵,富貴三更枕上蝶,功名兩字酒中蛇。尖風薄雪,殘杯冷炙,掩清燈竹籬茅舍。
太平吳氏樓會集
桃花扇底窺春笑,楊柳簾前按舞嬌,海棠夢裡醉魂銷。香團嬌小,歌頭水調,斷腸也五陵年少。
香雲簾幕風流燕,花月樓台富貴仙,新調駿馬紫藤鞭。能歌小妾,輕羅團扇,醉歸來牡丹亭院。
香茶
細研片腦梅花粉,新剝珍珠豆寇仁,依方修合鳳團春。醉魂清爽,舌尖香嫩,這孩兒那些風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