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春衫尋芳。
記金刀素手,同在晴窗。
幾度因風殘絮,照花斜陽。
誰念我,今無裳?自少年、消磨疏狂。
但聽雨挑燈,攲床病酒,多夢睡時妝。
飛花去,良宵長。
有絲闌舊曲,金譜新腔。
最恨湘雲人散,楚蘭魂傷。
身是客、愁為鄉。
算玉簫、猶逢韋郎。
近寒食人家,相思未忘苹藻香。
年、月、日,季父愈聞汝喪之七日,乃能銜哀致誠,使建中遠具時羞之奠,告汝十二郎之靈:嗚呼!吾少孤,及長,不省所怙,惟兄嫂是依。
中年兄歿南方,吾與汝俱幼,從嫂歸葬河陽。
既又與汝就食江南,零丁孤苦,未嘗一日相離也。
吾上有三兄,皆不幸早世。
承先人後者,在孫惟汝,在子惟吾。
兩世一身,形單影隻。
嫂嘗撫汝指吾而言曰:「韓氏兩世,惟此而已!」汝時尤小,當不復記憶;吾時雖能記憶,亦未知其言之悲也。
吾年十九,始來京城。
其後四年,而歸視汝。
又四年,吾往河陽省墳墓,遇汝從嫂喪來葬。
又二年,吾佐董丞相於汴州,汝來省吾,止一歲,請歸取其孥。
明年,丞相薨,吾去汴州,汝不果來。
是年,吾佐戎徐州,使取汝者始行,吾又罷去,汝又不果來。
吾念汝從於東,東亦客也,不可以久;圖久遠者,莫如西歸,將成家而致汝。
嗚呼!孰謂汝遽去吾而歿乎!吾與汝俱少年,以為雖暫相別,終當久相與處。
故舍汝而旅食京師,以求斗斛之祿。
誠知其如此,雖萬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輟汝而就也。
去年,孟東野往,吾書與汝曰:「吾年未四十,而視茫茫,而發蒼蒼,而齒牙動搖。
念諸父與諸兄,皆康強而早世,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吾不可去,汝不肯來,恐旦暮死,而汝抱無涯之戚也。
」孰謂少者歿而長者存,強者夭而病者全乎?嗚呼!其信然邪?其夢邪?其傳之非其真邪?信也,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乎?汝之純明而不克蒙其澤乎?少者強者而夭歿,長者衰者而存全乎?未可以為信也!夢也,傳之非其真也,東野之書,耿蘭之報,何為而在吾側也?嗚呼!其信然矣!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矣,汝之純明宜業其家者,不克蒙其澤矣。
所謂天者誠難測,而神者誠難明矣。
所謂理者不可推,而壽者不可知矣。
雖然,吾自今年來,蒼蒼者或化而為白矣;動搖者或脫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氣日益微,幾何不從汝而死也?死而有知,其幾何離?其無知,悲不幾時,而不悲者無窮期矣。
汝之子始十歲,吾之子始五歲,少而強者不可保,如此孩提者,又可冀其成立邪?嗚呼哀哉!嗚呼哀哉!汝去年書云:「比得軟腳病,往往而劇。
」吾曰:「是疾也,江南之人,常常有之。
」未始以為憂也。
嗚呼, 其竟以此而殞其生乎?抑別有疾而至斯極乎?汝之書,六月十七日也;東野雲,汝歿以六月二日;耿蘭之報無月日。
蓋東野之使者不知問家人以月日,如耿蘭之報,不知當言月日。
東野與吾書,乃問使者,使者妄稱以應之乎。
其然乎?其不然乎?今吾使建中祭汝,吊汝之孤與汝之乳母。
彼有食可守,以待終喪,則待終喪而取以來;如不能守以終喪,則遂取以來。
其餘奴婢,並令守汝喪。
吾力能改葬,終葬汝於先人之兆,然後惟其所願。
嗚呼!汝病吾不知時,汝歿吾不知日,生不能相養以共居,歿不能撫汝以盡哀,斂不憑其棺,窆不臨其穴。
吾行負神明,而使汝夭。
不孝不慈,而不得與汝相養以生,相守以死。
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與吾形相依,死而魂不與吾夢相接,吾實為之,其又何尤!彼蒼者天,曷其有極!自今已往,吾其無意於人世矣!當求數頃之田於伊、潁之上,以待餘年。
教吾子與汝子,幸其成;長吾女與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
嗚呼,言有窮而情不可終,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嗚呼哀哉!尚饗!。
世人作梅詞,下筆便俗。
予試作一篇,乃知前言不妄耳。
藤床紙帳朝眠起,說不盡無佳思。
沉香斷續玉爐寒,伴我情懷如水。
笛聲三弄,梅心驚破,多少春情意。
小風疏雨蕭蕭地,又催下千行淚。
吹簫人去玉樓空,腸斷與誰同倚。
一枝折得,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