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抒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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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衷情·青衫初入九重城》

陆游 〔宋代〕

青衫初入九重城,結友盡豪英。

蠟封夜半傳檄,馳騎諭幽并。

時易失,志難城,鬢絲生。

平章風月,彈壓江山,別是功名。

《愚溪诗序》

柳宗元 〔唐代〕

灌水之陽有溪焉,東流入於瀟水。

或曰:冉氏嘗居也,故姓是溪為冉溪。

或曰:可以染也,名之以其能,故謂之染溪。

予以愚觸罪,謫瀟水上。

愛是溪,入二三里,得其尤絕者家焉。

古有愚公谷,今予家是溪,而名莫能定,士之居者,猶齗齗然,不可以不更也,故更之為愚溪。

愚溪之上,買小丘,為愚丘。

自愚丘東北行六十步,得泉焉,又買居之,為愚泉。

愚泉凡六穴,皆出山下平地,蓋上出也。

合流屈曲而南,為愚溝。

遂負土累石,塞其隘,為愚池。

愚池之東為愚堂。

其南為愚亭。

池之中為愚島。

嘉木異石錯置,皆山水之奇者,以予故,咸以愚辱焉。

夫水,智者樂也。

今是溪獨見辱於愚,何哉?蓋其流甚下,不可以溉灌。

又峻急多坻石,大舟不可入也。

幽邃淺狹,蛟龍不屑,不能興雲雨,無以利世,而適類於予,然則雖辱而愚之,可也。

寧武子「邦無道則愚」,智而為愚者也;顏子「終日不違如愚」,睿而為愚者也。

皆不得為真愚。

今予遭有道而違於理,悖於事,故凡為愚者,莫我若也。

夫然,則天下莫能爭是溪,予得專而名焉。

溪雖莫利於世,而善鑒萬類,清瑩秀澈,鏘鳴金石,能使愚者喜笑眷慕,樂而不能去也。

予雖不合於俗,亦頗以文墨自慰,漱滌萬物,牢籠百態,而無所避之。

以愚辭歌愚溪,則茫然而不違,昏然而同歸,超鴻蒙,混希夷,寂寥而莫我知也。

於是作《八愚詩》,紀於溪石上。

《后廿九日复上宰相书》

韩愈 〔唐代〕

三月十六日,前鄉貢進士韓愈,謹再拜言相公閣下。

愈聞周公之為輔相,其急於見賢也,方一食三吐其哺,方一沐三握其發。

天下之賢才皆已舉用,奸邪讒佞欺負之徒皆已除去,四海皆已無虞,九夷八蠻之在荒服之外者皆已賓貢,天災時變、昆蟲草木之妖皆已銷息,天下之所謂禮、樂、刑、政教化之具皆已修理,風俗皆已敦厚,動植之物、風雨霜露之所沾被者皆已得宜,休徵嘉瑞、麟鳳龜龍之屬皆已備至,而周公以聖人之才,憑叔父之親,其所輔理承化之功又盡章章如是。

其所求進見之士,豈復有賢於周公者哉?不惟不賢於周公而已,豈復有賢於時百執事者哉?豈復有所計議、能補於周公之化者哉?然而周公求之如此其急,惟恐耳目有所不聞見,思慮有所未及,以負成王托周公之意,不得於天下之心。

如周公之心,設使其時輔理承化之功未盡章章如是,而非聖人之才,而無叔父之親,則將不暇食與沐矣,豈特吐哺握髮為勤而止哉?維其如是,故於今頌成王之德,而稱周公之功不衰。

今閣下為輔相亦近耳。

天下之賢才豈盡舉用?奸邪讒佞欺負之徒豈盡除去?四海豈盡無虞?九夷、八蠻之在荒服之外者豈盡賓貢?天災時變、昆蟲草木之妖豈盡銷息?天下之所謂禮、樂、刑、政教化之具豈盡修理?風俗豈盡敦厚?動植之物、風雨霜露之所沾被者豈盡得宜?休徵嘉瑞、麟鳳龜龍之屬豈盡備至?其所求進見之士,雖不足以希望盛德,至比於百執事,豈盡出其下哉?其所稱說,豈盡無所補哉?今雖不能如周公吐哺握髮,亦宜引而進之,察其所以而去就之,不宜默默而已也。

愈之待命,四十餘日矣。

書再上,而志不得通。

足三及門,而閽人辭焉。

惟其昏愚,不知逃遁,故復有周公之說焉。

閣下其亦察之。

古之士三月不仕則相吊,故出疆必載質。

然所以重於自進者,以其於周不可則去之魯,於魯不可則去之齊,於齊不可則去之宋,之鄭,之秦,之楚也。

今天下一君,四海一國,舍乎此則夷狄矣,去父母之邦矣。

故士之行道者,不得於朝,則山林而已矣。

山林者,士之所獨善自養,而不憂天下者之所能安也。

如有憂天下之心,則不能矣。

故愈每自進而不知愧焉,書亟上,足數及門,而不知止焉。

寧獨如此而已,惴惴焉惟,不得出大賢之門下是懼。

亦惟少垂察焉。

瀆冒威尊,惶恐無已。

愈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