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正公楷书昌黎伯夷颂平江李使君信之久藏真本以归文正远孙族长士贵祠以少牢复其家》
班固人表吾嘗疑,第一武王二伯夷。我謂伯夷可第一,武未盡善宜二之。
退之第一唐文人,希文第一宋輔臣。韓為夷頌范為寫,三絕誰為什襲珍。
星奎運踰三百年,皇祐慶曆諸鉅賢。逮至渡江乾淳後,珠題玉跋盈長篇。
范氏袞袞饒公侯,幽州栝州至蘇州。行軍元昊驚破膽,義莊睦族春復秋。
子子孫孫居吳中,指李後人今黃龔。錦囊偶貯此三絕,燕香夜寒吐長虹。
袞衣繡衣觀且誇,故國喬木興咨嗟。大尹不吝歸趙璧,祠以少牢復其家。
提學翰林索我詩,肯捐此寶真復奇。授者良難受者易,即此可刊遺愛碑。
武侯不可致,玄德造其廬。
公在衰絰中,乃上時政書。
維時君臣定,事與草昧殊。
出處千載同,豈必名跡如。
行伍拔大將,寒飢得名儒。
推轂天下士,百年用其餘。
生平慕河汾,未許王魏俱。
殷勤八司馬,意獨何區區。
自古朋黨論,消復莽無期。
誰令群疑亡,韓富及有為。
惜哉公不見,功名止西陲。
風雨湖上來,蕭條灑飛閣。殷雷起眉際,極目窮寥廓。
遙天壓煙水,空濛氣磅礴。大澤盤蛟龍,斜風偃鵰鶚。
卻眺鴻濛中,日光遠回錯。草木暗四山,急淙鳴萬壑。
悵然思古人,《大雅》何時作。
風雅不墜地,五言始君先。
希微嘉會章,杳冥河梁篇。
理蔓語無枝,言一意則千。
往來更後人,澆盪醨前源。
傾筐實不收,樸樕華爭繁。
大教護微旨,哲人生令孫。
高飆激頹波,坐使橫流翻。
昔日越重阻,側聆滄海傳。
逮茲覿清揚,幸睹青琅編。
泠泠中山醇,片片昆丘璠.一杯有餘味,再覽增光鮮。
對寶人皆鑒,握鞶良自妍。
吾其告先師,六義今還全。
青霞沈君,由錦衣經歷上書詆宰執,宰執深疾之。
方力構其罪,賴明天子仁聖,特薄其譴,徙之塞上。
當是時,君之直諫之名滿天下。
已而,君纍然攜妻子,出家塞上。
會北敵數內犯,而帥府以下,束手閉壘,以恣敵之出沒,不及飛一鏃以相抗。
甚且及敵之退,則割中土之戰沒者與野行者之馘以為功。
而父之哭其子,妻之哭其夫,兄之哭其弟者,往往而是,無所控吁。
君既上憤疆埸之日弛,而又下痛諸將士之日菅刈我人民以蒙國家也,數嗚咽欷歔;,而以其所憂鬱發之於詩歌文章,以泄其懷,即集中所載諸什是也。
君故以直諫為重於時,而其所著為詩歌文章,又多所譏刺,稍稍傳播,上下震恐。
始出死力相煽構,而君之禍作矣。
君既沒,而中朝之士雖不敢訟其事,而一時閫寄所相與讒君者,尋且坐罪罷去。
又未幾,故宰執之仇君者亦報罷。
而君之故人俞君,於是裒輯其生平所著若干卷,刻而傳之。
而其子襄,來請予序之首簡。
茅子受讀而題之曰:若君者,非古之志士之遺乎哉?孔子刪《詩》,自《小弁》之怨親,《巷伯》之刺讒而下,其間忠臣、寡婦、幽人、懟士之什,並列之為「風」,疏之為「雅」,不可勝數。
豈皆古之中聲也哉?然孔子不遽遺之者,特憫其人,矜其志。
猶曰「發乎情,止乎禮義」,「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為戒」焉耳。
予嘗按次春秋以來,屈原之《騷》疑於怨,伍胥之諫疑於脅,賈誼之《疏》疑於激,叔夜之詩疑於憤,劉蕡之對疑於亢。
然推孔子刪《詩》之旨而裒次之,當亦未必無錄之者。
君既沒,而海內之薦紳大夫,至今言及君,無不酸鼻而流涕。
嗚呼!集中所載《鳴劍》、《籌邊》諸什,試令後之人讀之,其足以寒賊臣之膽,而躍塞垣戰士之馬,而作之愾也,固矣!他日國家採風者之使出而覽觀焉,其能遺之也乎?予謹識之。
至於文詞之工不工,及當古作者之旨與否,非所以論君之大者也,予故不著。
嘉靖癸亥孟春望日歸安茅坤拜手序。
驪珠一顆千仞淵,漁翁探得遭驪眠。一朝吹墮千萬顆,恐是蛟驪臥半天。
駢花儷葉妙天下,文賦直追古班馬。手抉河漢裂錦章,寫在詩歌軋騷雅。
大篇赤手捕長蛇,不須控勒騎生騧。短篇任意起忽伏,蒼江浩浩濤中槎。
文章妙手壓場屋,到底亡羊還得鹿。廬陵方買載月舟,清淡又展朝天軸。
軍將打門書一封,呼起醉夢為醒松。只怕至寶不肯留山中,雷霆風雨取去還蛟龍。
川滔海積歲月久,書禿十毫未停手。昔人四十夸專城,公佩黃金來帝右。
當年逸足起江西,時輩共喜星之斗。榮華未滿眾所望,天啟叔季侍清光。
莫言晝錦歸故鄉,莫對秋雁思南翔,且登金門上玉堂。
哦君翠樾堂中雪,詞如劍戟相磨切。又如牛鐸應黃鐘,水中躍出蕤賓鐵。
因誦東坡憶雪詩,城郭山川兩奇絕。翠樾堂中雪復然,敢擬片詞增竄竊。
長安道上醉騎驢,忍凍不知蹄屢蹶。爭似淮西破賊時,蔡州城外沙如月。
將軍一箭射欃槍,夜落城頭曉方滅。捷書飛奏不動塵,露布馳來迷玉闕。
醉翁句律號令嚴,凍口何由更開說。銀杯任逐馬蹄翻,斷藁殘編且扃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