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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出

宝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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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开先〕

(末扮吏上白)虞罗虽密,尚多漏网之鱼;日月有明,不照覆盆之地。昨日勘痛哭原的(?)林冲一事,开封府杨知府老爹奏准朝廷,上情怜悯,宥复前职。又被高太尉、童大王奏准,将林冲仅饶死罪,削夺官职,刺发沧州充军。高太尉有令,即时发遣,不许停留片时,若有迟滞者,与犯人同罪。须索打发他解出城便了。(老旦上唱)

【挂针儿引】虽恨牵肠易断,啼痕满眼难乾。(旦上唱)风送白雪,霜凋红叶,偏动离人愁叹。(贴旦上)慈母有怀千里梦,游子不知何日还。(旦白)婆婆,媳妇万福。(老旦白)孩儿免礼。(白)

〔临江仙〕烟霭河桥东畔路,柳丝难系行舟,数声寒雁度南楼。关山伤别绪,云树动离愁。(旦白)镜破从教鸾影独,征帆无计遮留,相思尽付水东流。红尘千里梦,黄叶一天愁。(老旦白)媳妇,今日孩儿发配出城,早来到十里长亭,咱每在这裏等候孩儿,相见一面。(旦白)兀的一簇人来,想必是了。(生同净、末上唱)

【缕缕金】离犴狴,出乡原。形驱羸瘦尽,步行难。见说长亭近,慈亲忍见?一家骨肉苦摧残,教人怎留恋。(净、末唱)

【踢秋儿】急离了乡井人行懒,山水跋涉空长叹,西风落叶,怎不凄惨!应是官差难自免,那管妻儿悲怨!

(生白)二位大哥,来到十里长亭。妻母在此,容留一见。(净白)上司有令:不许亲人见面,亦不许停留片时。(生白)二位宽恕,此间无人知道。骨肉情肠,如何舍的?(末白)董大哥,此处无人知道,容他妻母见一面无碍。(生见老旦、旦哭抱倒)(生唱)

【楚江秋】前生遭恶缘,今世裏逢着业冤,一家骨肉生拆散。母亲不必苦留连,少要熬煎,孩儿岂不将亲恋!(合)不由我心痛酸,不由我泪暗弹,何待再得重相见?(老旦唱)

【前腔】离肠似刃剜,愁眉何日展,儿行一步娘行远,密将针线补征衫,只恐迟还。为你哭的我双眸暗。

(合前)(旦唱)

【前腔】畏亭柳带烟,一枝合泪扳。啼痕界破残妆面,听言分镜几时圆?远水高山,眼睁睁棒打鸳鸯散。

(合前)(贴旦唱)

【前腔】西风两鬓斑,东林千叶丹。伤心去国人行懒,一杯别酒两分难。谩唱阳关,愿爹早早收归缆。(合前)(净白)误了期限,只管哭怎麽!老爹访知了,怎生是好!(生白)二位大哥,稍待片刻,再叙几句子母情肠。(王婆上唱)

【挂针儿】世间惟有别离苦,望长亭折柳提壶。衰草生愁,呜蝉助恨,斜日怎留人去?

(见白)老安人、官人,拜了。给才(?)家中有些小事,来送迟了。这五钱银子,送与官人途间买茶吃,聊表邻舍微情。(生白)多谢邻母!(王婆白)微物何足言谢。(老旦白)孩儿,我有几句话嘱付你:雨宿宜防夜,鸡呜更相天,临桥须下马,过渡莫争船。小心在意。到沧州事了还家,答谢天地。(生白)母亲休虑,我林冲一路水宿风餐,山行野渡,谨依慈训。若到沧州无事,得以回家事母,实乃万千之幸。(唱)

【五更转】恨别雕,心最苦。割恩情,奔路途。不愁鬼门关上生难度,只怕亲老家贫,姆(无?)人作主,今日裏分鸳侣,将你误。聊应此去,死生实难卜。则怕回首家园,早已亲归黄土。(旦白)官人一路小心在意,早早回来!(唱)

【前腔】弃亲帏,离乡土。奉朝夕,只在奴。应知此去难留阻,但愿你早早还乡,侍养老母。(拜解子唱)途路裏,望恩兄相看顾。登山涉水多凄楚。野店孤村,要你迟行早宿。(生白)母亲、贤妻,我去也!

远辞乡国度风尘,折柳长亭别老亲。

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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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剑记
    明代传奇。李开先作。李开先,字伯华,号中麓。山东章丘人。明代戏曲家。著有杂剧、传奇共9种,今存4种,其中最著名的是《宝剑记》。剧本前有雪蓑渔者(苏洲)序,说此剧“坦窝始之,兰谷继之,山泉翁正之,中麓子成之”,说明此剧是许多人共同创作之成果,而由李开先总其成。《宝剑记》突出了忠奸斗争的主题使林冲的形象有着更深刻的社会意义。这一改动,和作者的遭遇有关。李开先曾因受严嵩同党的倾轧而罢职闲居,因此,“特借以诋严嵩父子耳”(《曲海总目提要》)。剧中又突出了林冲的“忠君”思想,是作者思想局限性的反映。剧本最精彩的片断是写林冲夜奔梁山的第37出,作者用既疏朗又沉郁的笔调,来渲染环境,加强剧情气氛,抒发了林冲“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的悲愤情怀,和“专心投水浒,回首望天朝,急走忙逃,顾不得忠和孝”的复杂心情,以及“这一去博得个斗转天回,须教他海沸山摇”的斗争决心。作为一个折子戏,至今仍是京昆中优秀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