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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出

宝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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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开先〕

【翠地锦引】(净上唱)

六年案牍做刑曹,一旦峥嵘着绿袍。只说为官图快乐,谁知今日受劬劳。

(白)小官名唤不济,原是刑曹典吏。皮肤上打了三千,指头上桚勾八百。九年三考成名,除任牢城馆驿。终朝马后车前,每日迎官接递。受了些上司斥喝,淘了些使客闲气。(末白)这等辛苦,做他怎的?(净笑白)只见我外面躯驰,就裏有些便益。虽然官卑职小,也赶按司权势。(末白)休说大话,你管着谁?(净白)我使的是驴夫马头,拘管着囚徒人役。赎罪钱有进无支,见面钱来多去细。盖了些锦绣铺陈,骑了些上等马匹。不怕他买马官钱,好吃的珍羞百味。(末白)上司知道,你怎麽了的?(净白)我经了无数官司,除不的许多奸弊。左右,昨日州裏送来的那林冲,他是高太尉、童大王的敌头。汴京有书来,教我限十日裏要他死命,咱们都有升赏。(末白)州裏老爷分付:好生看他,回京之日,还有官职。(净白)你胡说!岂不闻顺时者昌。如今高太尉、童大王势压中朝,权倾海内,倒不如州衙老爹?叫他出来!(末叫)林冲!(生上唱)

【步蟾宫引】一春鱼雁无消息,千里关山有梦知。亲在高堂谁依倚?回首云山遥隔。

(白)大人,林冲来见。(净白)林冲,你知罪麽?(生白)我林冲怎不知罪。(净白)如今领着高老爹风旨,传奉朝命,说你罪大,狱内不可疏虞。速令本官枷号三个月,去了你生性,方才许供役。(生白)这是高衙陷害,那有传奉之理。(净白)我不管!只要依法度行。左右,擡过枷来枷上!(生带枷介)(净白)左右,昼夜仔细看守。万一有失,你我惹罪非轻。(生白)天!我林冲读书学武,指望显姓扬名,不想有今日!为国输忠惹寇雠,追思日夜总悲愁;悲同夜雨千行泪,愁染西风两鬓秋。报主空存苏武节,思乡懒上仲宣楼。天如留我残躯在,不斩奸臣誓不休!高俅千方百计,要害我林冲性命,我那母亲妻室,怎生得知这样苦楚!(唱)

【雁鱼锦】雁过南楼忽报秋,正离人酒醒三更后,恶思量万种难禁受,夜迢迢捱不到五更头。恨天涯逐岁漂流,寸心千里愁。想梁国旧景那能勾。终夜伤悲,晓来依旧。(白)我林冲死也不怕,只是母亲养育之恩,未曾报的。(唱)难酬,恩重山丘,猛然想起双眉皱。天长地久,有许多心事相迤逗。我为关忧,一子远游;为妻忧,数年困守;为身忧,两地难投。三样忧,撺断的一夜白头。长叹边方怎久留。一曾去国空劳梦,几度思乡懒上楼。悠悠,山水明眸,白云望断空回首。念我贤妻,必能养母,只怕难逃贼子奸谋。好花将落他人手。节义休亏,死生未否。怎能勾清风明月为三友,都做了野草闲花共一丘。雄心虽在庞儿瘦,总只为眠霜卧雪,苦楚廿(甘?)心受。有意待脱离边庭,争奈官差不自由。乾坤万里家何在,漫凝眸,归期难候,料应一命合休。谁将宝剑埋丰狱,空执金戈做楚囚。自穷究,从前事一笔都勾。屈死在沧州,再休题拜将封侯。俺谏言误撞玉斗,你拜相名覆金瓯。终报应,不须忧,得行方便须方便,莫与忠臣作寇雠。

【余文】几时得禽离网,鱼脱钩。郊天大赦下皇州,重教骨肉欢歌满画楼。(末白)林大人,休得烦恼埋怨,恁的天色晚了,送你牢城馆驿去罢。(生白)

苦楚难支客裏身,死生由命不由人。

既是忠臣不怕死,须知怕死不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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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剑记
    明代传奇。李开先作。李开先,字伯华,号中麓。山东章丘人。明代戏曲家。著有杂剧、传奇共9种,今存4种,其中最著名的是《宝剑记》。剧本前有雪蓑渔者(苏洲)序,说此剧“坦窝始之,兰谷继之,山泉翁正之,中麓子成之”,说明此剧是许多人共同创作之成果,而由李开先总其成。《宝剑记》突出了忠奸斗争的主题使林冲的形象有着更深刻的社会意义。这一改动,和作者的遭遇有关。李开先曾因受严嵩同党的倾轧而罢职闲居,因此,“特借以诋严嵩父子耳”(《曲海总目提要》)。剧中又突出了林冲的“忠君”思想,是作者思想局限性的反映。剧本最精彩的片断是写林冲夜奔梁山的第37出,作者用既疏朗又沉郁的笔调,来渲染环境,加强剧情气氛,抒发了林冲“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的悲愤情怀,和“专心投水浒,回首望天朝,急走忙逃,顾不得忠和孝”的复杂心情,以及“这一去博得个斗转天回,须教他海沸山摇”的斗争决心。作为一个折子戏,至今仍是京昆中优秀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