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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出

宝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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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开先〕

【小重山引】(生上唱)

更筹数尽夜无眠,半壁孤灯,对客苦禁寒。柝声剥啄不停闲,梦不到家乡遥远。

(白)暮鼓催残觉夜深,半窗明月苦寒侵。思乡总是乘舟兴,雪裏梅花无处寻。想我不幸,流配沧州,又被奸计害我死地。多谢故人公孙胜,救我不死,发付我看守草厂;日给斗粟,苟延岁月。今夜该我直宿。才见天晴月朗,又早云暗雪飞。此时甚是寒冷,用剑劈些柴薪,爖火烘烘身上。又觉肚中饥馁,我将这葫芦去前村沽些酒来躯寒。把灯吹灭,将房门掩上。行不到几步,天色昏暗,大雪不住,教我怎生消遣!(唱)

【驻马听】寒夜无茶,走向前村觅酒家。这雪轻飘僧舍,密洒歌楼,遥阻归槎。江边乘兴探梅花,堂中欢赏烧银蜡。一望无涯,有似灞桥柳絮,漫天飞下。

(白)这雪一发大了。虽然是国家祥瑞,好了富贵人家,红楼暖阁,歌儿舞女;至於在家之人,偎妻抱子受用;怎生知道俺在外当差的苦楚。日间差拨无暇,夜裏提铃喝号,逢热热一个死,遇冷冻一个死。(唱)

【前腔】四海无家,回首乡园道路遐。这雪轻如柳絮,细似鹅毛,白胜梨花。山前曲径更添滑,村中鲁酒偏增价。累坠天花,壕平沟满,令人惊讶。

(白)出的门来,撞着这扑面的风雪,白茫茫不见村坊在於何处。此间乃是大圣庙,我且避一避再行。上圣!上圣!保护我林冲无灾无难,早见母妻之面。(净、丑上唱)

【驻云飞】路险山危,虎啸猿哀鸟乱啼。此事咱机密,莫遣人知会。飞,心急马行迟,受尽驱驰。露冷风寒,夙夜何曾寐,指日成功喜笑回。

(生白)呀,庙前有人作声,我试听上一听。原来是高家奸细!我且站在廊檐下,听他说甚麽韶(?)。(净白)兄弟,如今来到草厂门首。好大风!把草荫灼了!你看好火,一发大了!我这一会,喜的我身上不觉冷了。(丑白)还亏了我。昨日到州裏要杀林冲,你不知这厮寸铁在手,杀万将无敌,不如我这一计,将草围了门,趁着这风势放火,林冲会飞也出不来。纵然逃的性命,烧了大军草厂,也是该死。好火,连草垜直房都荫着了。(生出白)谁想还来这裏害我,少走!(净、丑白)饶命!饶命!(生白)吃我剑!(作杀丑、净介)苍天,我林冲命不合死,今夜神灵遣我到此!(唱)

【驻云飞】贼子无知,仗势欺人敢妄为。百样没仁义,一味趋权势。悲,狐假虎张威,以是为非。宝剑光寒,才正你弥天罪,血染游魂永莫归!

(白)如今二更降分?兀那草厂内,燎天燎地,火犹未灭,又杀了这两个男女,此间不好久恋。趁着这雪影天光,须投柴皇亲,寻个出路罢!

量大福亦大,机深祸必深。

莫谓无知者,神明即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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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剑记
    明代传奇。李开先作。李开先,字伯华,号中麓。山东章丘人。明代戏曲家。著有杂剧、传奇共9种,今存4种,其中最著名的是《宝剑记》。剧本前有雪蓑渔者(苏洲)序,说此剧“坦窝始之,兰谷继之,山泉翁正之,中麓子成之”,说明此剧是许多人共同创作之成果,而由李开先总其成。《宝剑记》突出了忠奸斗争的主题使林冲的形象有着更深刻的社会意义。这一改动,和作者的遭遇有关。李开先曾因受严嵩同党的倾轧而罢职闲居,因此,“特借以诋严嵩父子耳”(《曲海总目提要》)。剧中又突出了林冲的“忠君”思想,是作者思想局限性的反映。剧本最精彩的片断是写林冲夜奔梁山的第37出,作者用既疏朗又沉郁的笔调,来渲染环境,加强剧情气氛,抒发了林冲“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的悲愤情怀,和“专心投水浒,回首望天朝,急走忙逃,顾不得忠和孝”的复杂心情,以及“这一去博得个斗转天回,须教他海沸山摇”的斗争决心。作为一个折子戏,至今仍是京昆中优秀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