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宝刀和柔情(2)

補鍋匠氣鼓鼓的從擔兒里取出一把刀來,綠皮鞘子金吞口,模樣甚是不凡。他刷地拔刀出鞘,寒光逼人,果然是好一口利刃。眾人都贊了一聲:「好刀!」補鍋匠拿起刀來,一刀作勢向腳夫砍去。腳夫抱頭大叫:「我的媽呀!」急忙避開,眾人又是一陣轟笑。

苗人鳳瞧了二人神情,心道:「這兩人果是一路。這麽串戲,卻不是演給我看的了。」

補鍋匠道:「有上好菜刀柴刀,請借一把。」那店伴應聲入廚,取了一把菜刀出來。補鍋匠道:「你拿穩了!」那店伴將菜刀高高舉起。補鍋匠橫刀揮去,當的一聲,菜刀斷為兩截。

眾人齊聲喝采:「果是寶刀!」

補鍋匠得意洋洋,大聲吹噓,說他這柄刀如何厲害,如何名貴。廊下眾人臉現仰慕之色,津津有味的聽著。南仁通聽他說了一會,忍不住「哼」了一聲,臉現不屑之色。

那「調侯兄」道:「仁通兄,這柄刀確也稱得上個『寶』字了,想不到販夫走卒之徒,居然身懷這等利器。」南仁通道:「利則利矣,寶則未必。」「調侯兄」道:「我兄此言差矣!你瞧此刀削鐵如泥,世上那裡更有勝於此刀的呢?」南仁通道:「吾兄未免少見多怪,兄弟就……」還待再說下去,南小姐忽然插口道:「爹,你喝得多啦,快吃了飯去睡吧。」

南仁通笑道:「嘿,女孩兒就愛管你爹爹。」說著卻真的要飯吃,不再喝酒。那「調侯兄」又道:「兄弟今日總算開了眼界,這等寶刀,吾兄想來也是生平第一次見到。」南仁通冷笑道:「勝於此刀十倍的,兄弟也常常見到。」「調侯兄」哈哈大笑,道:「取笑取笑!吾兄是位文官,又見過什麽寶刀來?」

補鍋匠聽到了二人對答,大聲道:「世上若有更勝得此刀的寶刀,我寧願把頭割下來送他。吹大氣又誰不會啦?嘿,我說我兒子也做個五品官呢,你們信不信啦?」眾人忙喝:「胡說,快閉嘴!」

南仁通氣得臉也白了,霍地站起,大踏步走向房中。南小姐連叫:「爹爹!」他那裡理會,片刻間捧了一柄三尺來長的彎刀出來。但見刀鞘烏沉沉的,也無異處。他大聲道:「喂,補鍋兒的,我這裡有把刀,跟你的比一下,你輸了可得割腦袋。」補鍋匠道:「若是老爺輸了呢?」南仁通氣道:「我也把腦袋割與你。」南小姐道:「爹,你喝多啦,跟他們有什麽說的?回房去吧!」南仁通若有所悟,哼了一聲,棒著刀轉身回房。

補鍋匠見他意欲進房,又激一句:「若是老爺輸了,小人怎敢要老爺的腦袋?不如老爺招小人做女婿吧!」眾人有的譁笑,有的斥他胡說。南小姐氣得滿臉通紅,不再相勸,賭氣回房去了。

南仁通緩緩抽刀出鞘,刃口只露出半尺,巳見冷森森一道青光激射而出,待那刀刃拔出鞘來,寒光閃爍不定,耀得眾人眼也花了。南仁通道:「我這口刀,有個名目,叫作『冷月寶刀』,你瞧清楚了。」

補鍋匠湊近一看,見刀柄上用金絲銀絲鑲著一鈎眉毛月之形,說道:「老爺的刀好,那不用比了。」

苗人鳳見眾人言語相激,南仁通取出寶刀,心下已自瞭然,原來這幾人均是為這口寶刀而來。學武之士把寶劍利刃看得有如性命一般,身懷利器,等於武功增強數倍。他有如此一柄寶刀,無怪眾人眼紅。不過他是文官,這刀卻從何處得來?這些人卻又如何知曉?苗人鳳初時提防這幾人陰謀對付自己,一直深自戒備,現下既知他們是想奪寶刀,心下坦然,登時從局中人變成了旁觀客。但見寶刀一出鞘,那「調侯兄」、店伴、腳夫、車夫、補鍋匠一齊湊攏。苗人鳳知道這五人均欲得刀,只是礙著旁人武功了得,這才不敢貿然動手,否則以南仁通手無縛雞之力,這把刀早已被人奪去,那裡等得到今日?

南仁通恨那補鍋匠口齒輕薄,本要比試,但見他那把刀鋒銳無比,也非常物,若是斗個兩敗俱傷,豈非損傷了至寶?於是說道:「你知道了就好,下次可還敢胡說八道麽?」正要還刀入鞘,那「調侯兄」突然一伸手,將刀奪過,擦的一聲輕響,與補鍋匠手中利刃相交,補鍋匠的刀刃斷為兩截,接著又是當的一響,刀頭落在地下。補鍋匠、腳夫、車夫、店伴四人將「調侯兄」四下圍住,立時就要動手。「調侯兄」雖然寶刀在手,卻是寡不敵眾,當即將刀還給了南仁通,翹拇指說道:「好刀,好刀!」南仁通臉上變色,責備道:「咳,你也太過魯莽了!」見寶刀無恙,這才喜孜孜的還刀入鞘,回房安睡。

苗人鳳知道適才五人激南仁通取刀相試,那是要驗明寶刀的正身,不出一日,五人就有一場流血爭鬥。他雖俠義為懷,但見那南仁通橫行霸道,不是好人,這把刀只怕也是巧取豪奪而得,心想我自去祭墓,不必理會他們如何黑吃黑的奪刀。

次日絕早起來,只見南仁通已然起行,補鍋匠等固然都已不在店內,連那店伴也已離去。一問之下,這人果然是昨天傍晚才到的惡客,給了十兩銀子,要喬裝店伴。苗人鳳暗暗嘆息:「常言道:謾藏誨盜,果然一點兒不錯。」結了店賬,上馬便行。

馳出二十餘里,忽聽西面山谷中一個女子聲音慘呼:「救命!救命!」正是南小姐的聲音。苗人鳳心想:「這些惡賊奪了刀還想殺人,這可不能不管。」一躍下馬,展開輕身功夫循聲趕去,轉過兩個彎,只見雪地里殷紅一片,南仁通身首異處,死在當地。那「冷月寶刀

」橫在他身畔,五個人誰也不敢伸手先拿。南小姐卻給補鍋匠抓住了雙手,掙扎不得。

苗人鳳隱身一塊大石之後,察看動靜。只聽「調侯兄」道:「寶刀只有一把,卻有五個人想要,怎麽辦?」那腳夫道:「憑功夫分上下,勝者得刀,公平交易。」「調侯兄」向南小姐瞧了一眼,說道:「寶刀美人,都是難得之物。」補鍋匠道:「我不爭寶刀,要了她就是啦。」店伴冷笑道:「也不見得有這麽便宜事兒。武功第一的得寶刀,第二的得美人。」

腳夫、車夫齊聲道:「對,就是這麽著。」店伴向補鍋匠道:「老兄,勞駕放開手,說不定在下功夫第二,這是我的老婆!」「調侯兄」笑道:「正是!」轉頭厲聲向南小姐道:「你敢再嚷一聲,先斬你一刀再說!」補鍋匠放開了手。南小姐伏在父親屍身之上,抽抽噎噎的哭泣。

那車夫笑道:「小姐,別哭啦。待會兒就有你樂的啦!」伸手去摸她臉,神色極是輕薄。

苗人鳳瞧到此處,再也忍耐不住,大踏步從石後走了出來,低沉著嗓子喝道:「下流東西,都給我滾!」那五人吃了一驚,齊聲喝道:「你是誰?」苗人鳳生性不愛多話,揮了揮手,道:「一齊滾!」補鍋匠性子最是暴躁,縱身躍起,雙掌當胸擊去,喝道:「你給我滾!」苗人鳳左掌揮出,以硬力接他硬力,一推一揮,那補鍋匠騰空直飛出去,摔在丈許之外,半天爬不起來。

其餘四人見他如此神勇,無不駭然,過了半晌,不約而同的問道:「你是誰?」苗人鳳仍是揮了揮手,這次連「滾」字也不說了。

那車夫從腰間取出一根軟鞭,腳夫橫過扁擔,左右撲上。苗人鳳知道這五人都是勁敵,若是聯手攻來,一時之間不易取勝,當下一出手就是極厲害的狠招,側身避開軟鞭,右手疾伸,已抓住扁擔一端,運力一抖,喀喇一響,棗木扁擔斷成兩截,左腳突然飛出,將那車夫踢了一個筋斗。那腳夫欲待退開,苗人鳳長臂伸處,已抓住他的後領,大喝一聲,奮力擲出,那腳夫猶似風箏斷線,竟跌出數丈之外,騰的一響,結結實實的摔在雪地之中。

那「調侯兄」知道難敵,說道:「佩服,佩服,這寶刀該當閣下所有。」一面說一面俯身拾起寶刀,雙手遞了過來。苗人鳳道:「我不要,你還給原主!」那「調侯兄」一怔,心想:「世上那有這樣的好人?」一抬頭,只見他臉如金紙,神威凜凜,突然想起,說道:「

原來閣下是金面佛苗大俠?」苗人鳳點了點頭。「調侯兄」道:「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栽在苗大俠手裡,還有什麽話說?」當下又將寶刀遞上,說道:「小人蔣調侯,三生有幸,得逢當世大俠,這寶刀請苗大俠處置吧!」苗人鳳最不喜別人羅唆,心想拿過之後再交給南小姐便是,當下伸手握住了刀柄。

飞狐外传
飞狐外传
《飞狐外传》主要讲述《雪山飞狐》主人公胡斐的成长历程,可以看作是《雪山飞狐》的前传。小说以胡斐除暴安良为故事中心,讲述了胡斐为追杀凤天南在路上所发生的一切,特别是与程灵素、袁紫衣所发生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