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無義親姑萌惡念有情蠻女護檀郎


且說辛十四姑想不到辛龍生忽然逃走,當下顧不得再去理會谷、蒙二人,連忙跑出去追趕侄兒。這個山村只有一條山路,沒多久就給她追上了。
辛龍生叫道:「姑姑,你別逼我回去!你讓我走吧!」
辛十四姑道:「你為什麼要害怕谷嘯風?他已經是毫無反抗之力,你喜歡怎麼折磨他就可以怎麼折磨他?」
辛龍生道:「姑姑,我求你一件事情。」
辛十四姑道:「什麼事情?」
辛龍生道:「你放他走!」
辛十四姑道:「我好不容易才捉着了他,為什麼要放他走?」
辛龍土道:「姑姑,你結的仇家還不夠多嗎,何必還要害谷嘯風?姑姑,你就為了我的緣故,放他走吧。」口中說話,眼淚已是不禁滴了下來,說得十分誠懇。
辛十四站看着侄兒,好像侄兒是個陌生人似的,半晌說道:「這倒奇了,你竟然為這小子求情!龍侄,你雖然沒有和我說過,你們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谷嘯風這小子本來是奚玉瑾的舊情人,你一直就是從心底里妒忌他、討厭他、痛恨他,這可瞞不過我。那你為什麼不趁這個機會殺掉他?只要我不泄露山去,就沒有人知道是你殺的!」
辛龍生道:「我寧可自己死了,也不能讓你殺他!」
辛十四姑深沉地看着他,問道:「你不痛恨他也不妒忌他了麼?這是什麼原因?」
辛龍生道:「不錯,我從前是妒忌他恨他的,但現在卻是從心底里感激他。姑姑,你剛才可曾聽見他叫我做『龍大哥』麼?你可曾看見他驚喜的神情麼?他是為了我仍然活在人間而歡喜的,他對我的這份關心決不是可以假裝出來的。」
辛十四姑道:「我正要問你,這是怎麼一回事?」
辛龍牛道:「姑姑,你不知道,我已經是再世為人的了。當我是『辛龍生』的時候,谷嘯風明知我妒恨他,他還是把我當作好朋友看待;當我改名換姓,叫做『龍新』的時候,他也是把我當作好朋友看待,他曾經費盡心力要救我的性命,雖然我的性命不是他救的,找也不能不感激他啊!」
辛十四姑道:「何以你要改名換姓?還有,你怎的變成這個樣子,你也未曾說呢。」
辛龍生澀聲說道:「我做了一件極大的錯事,我無顏再見舊時相識,我若然還以辛龍生的面目出現,師父不會認我做徒弟,妻子也不會認我做丈夫的。好在我的面目已經毀了,因此,我就索性當作『辛龍生』已經死掉,改名易姓,喚作『龍新』了。」
辛十四站道:「你究竟做了什麼錯事?」
辛龍生神情苫惱之極,不由自己的眼角又滲出淚珠,說道:「姑姑,這件事情我一想起來就恨不得自己死掉,我實在是不願意再提它了。」
辛十四姑道:「好,那你現在打算怎樣?」
辛龍生道:「本來我還可以『龍新』的面目出現的,如今已經給谷嘯風識破我是『辛龍生』了,我只能從此隱姓埋名,在深山幽谷之中過這一生了。姑姑,你是我現在唯一的親人,你可以答應我兩件事情麼?」
辛十四姑冷冷說道:「你剛才求我一件事情,如今又加一件。好吧,你說來聽聽,我能夠依從的就依從你。」
辛龍生道:「這兩件事情?都是為了姑姑的好,也是為了我好的。」
辛十四姑道:「對我是好是壞,我自己會下判斷。你說吧。」
辛龍生道:「第一件是把谷嘯風放了。姑姑,俗語說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結,何況谷嘯風與你並沒冤讎。」
辛十四姑不置可否,說道:「第二件呢?」
辛龍牛道:「姑姑,咱們回老家去,從此不問外事。你免了與仇人勾心鬥角,不是可以少了許多煩惱?姑姑,你本來可以成為一派武學宗師的,閉門潛修武學,大可名垂後世,這對你不也是更好嗎?」
辛十四姑淡淡說道:「還有沒有第三件?」
辛龍生道:「姑姑,你依得這兩件事情,咱們姑侄就可以安安靜靜、快快活活過這一生,侄兒還有何求?」
辛十四姑聽他說得誠懇,心裡躊躇難決,暗自想道:「我只有這個侄兒,他若也背棄了我,我當真是沒有一個親人了。但叫我從此閉門封刀,我又豈能甘心?」
姑侄二人面面相對,過了好一會子,辛十四姑忽地嘆了口氣,說道:「你說的這兩件事情,第一件我依了你,第二件事我也依你一半。」
辛龍生喜道:「真的,你答應放谷嘯風了?」
辛十四姑笑道:「其實我早已放了他了。我是在剛才出門的時候,就悄悄吩咐我的乾女兒放走他的,不信我和你回去看看。」
原來蒙賽花會把解藥給谷嘯風與他私逃之事,早已在辛十四姑意料之中。當下和辛龍生回去察看,果然不出她的所料,屋內已是杳無人跡。
辛十四姑道:「如何,這你可該相信我說的是真話了吧?」
辛龍生暗地留神,看見姑姑現出一絲得意的微笑,笑容一現即隱,好似怕他窺破內心的秘密似的。辛龍生心頭微凜,他是深知姑姑的為人的,想道:「莫非其中有詐?」隨即問道:「那麼第二件事呢,怎樣叫做只依一半?」
辛十四姑道:「我有一樁事情未曾辦妥,不能現在和你一同回去。」
辛龍生道:「那是什麼事情?」
辛十四姑道:「每一個人,總是有些秘密不願意說的。你做了什麼錯事,不也是不肯告沂我麼?不過,你若想要知道,我也可以讓你知道。你跟我一同去辦這件事。」
辛龍生道:「我做了錯事,就不想再錯下去了。姑姑,你那件事是否也是曾經做錯了的,是的話,那我要勸你切莫錯上加錯了。」
辛十四姑心裡已經很不高興,侄兒的逆耳之言,她哪裡還能夠再聽得進去?辛龍生話猶未了,她已是氣了起來,說道:「龍生,你是要教訓我麼?」
辛龍生道:「侄兒不敢。侄兒只是在想,一個人倘能心境平和,日子豈不是過得快活得多?」
辛十四姑冷冷說道:「你是我的侄兒,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我一向就是有仇必報,絕不能容忍別人的人!我做的事,錯也好,不錯也好,誰也不能改變我的主意,縱然你是我的侄兒!」
辛龍生一聲長嘆,說道;「姑姑,你不肯聽從我的勸告,我也沒有辦法,請恕我不能陪伴姑姑了。」
辛十四姑道:「小時候你從來都是聽站姑的話的,如今我已依從了你一半,你還不滿意,一定要棄我而去麼?」
辛龍生道:「姑姑,你是不是還想去害人?」
辛十四姑怒道:「不許你這樣無禮!別人害我一生,我為何不可報復?你什麼也不知道,卻怪責我!」
辛龍生道:「姑姑,我知道你是要去對付韓佩瑛的爹爹!他可不是十惡不赦的人呀!」
辛十四帖更是發怒,說道:「知道又怎麼樣?你是不是要去幫他?」
辛龍生道:「我已經做了許多錯事,不能一錯再錯。姑姑,我勸你冤家宜解不宜結,你不肯聽從,咱們只好各行其是了。我不會和你作對的,但也不會跟從你了。」
辛十四姑一陣難過,心裡想道:「小時候我把他當作兒子撫養,他如今卻不肯聽我的話了。唉,侄兒雖親,到底是隔着肚皮。如果我有一個親生的兒子,那就好了。」想起自己為了韓大維終身不嫁,如今落得這般孤獨,不禁好生後悔。不覺又再想道:「大維害了我一生,我對他如此痴情,他還要把我當作仇人,那次若不是黑風島主調停,我的命都兒乎喪在他的手上。」她不知責怪自己,只知責怪別人,思念及此,不禁濁氣上涌,暴怒喝道:「好,你走,你馬上走!別在這裡惹我生氣!」生怕自己忍不住氣,瘋狂起來,傷了侄兒。
辛龍生又是害怕,又是傷心,只好一言不發,怏怏離開。
暮色蒼茫,辛龍生悵悵惘惘,獨自前行,回頭已經看不見姑姑的影子了。辛龍生心裡苦笑,想道:「其實我也早應該知道姑姑是勸不轉的了,不過,如今我可真是沒有一個親人了。」
真的沒有個親人了麼?忽地他的腦海中浮起車淇的情影。
「我不管你的容貌是俊是丑,只要你的心地好,待我好,我這一生已是無復他求。我會加倍的好來對待你。」這是多麼真誠的話啊!想起了車淇的痴情,辛龍生不由得深探抱愧了。
「不,最少在這世界上還有一個親人,這個親人就是車淇。」辛龍生想道。
當然,奚玉瑾更是他忘懷不了的。可是在他們做了名義上的夫妻之後,卻一起是同床異夢,甚至很多時候,兩人無言相對,大家都覺得難受。不錯,他是曾經深深地愛過奚玉瑾的,現在也還是這樣。但他卻從未有過「心心相印」的感受。
突然從他內心深處發出問話:「我是深愛玉瑾的,但我是真的毫無雜念地愛她的嗎?」他一直以為是的,如今冷靜下來,仔細一想,不覺在心裡自問自答道:「我愛她的美貌,我愛她的能幹聰明,我愛她的門第,她是有名的武學業家,我娶了她做妻子,可以誇耀人前,我想她幫忙我做將來的武林盟主。所以我才千方百計的要得到她,甚至不惜捏造谷嘯風的死信。是的,我是愛她,但卻是摻雜了太多的雜念了。這又怎能怪得夫妻之間,沒有心心相印的感覺呢?」再又想道:「玉瑾當初嫁給我,其實也是很勉強的,她以為谷嘯風已經死了,我用未來盟主夫人的地位來引誘她,她這才願意嫁給我的。不錯,她嫁了給我,的確待我很好,她希望我做一個可以令她感到光彩的丈夫。唉,可惜我卻做出了那樣卑鄙的事情,她即使知道我還活在人間,定也是十分鄙棄我了。不過她對我的『愛』,不也是摻雜有許多雜念嗎?」
奚玉瑾和車淇的影子相繼在他腦海之中浮現,對於她們,他都有着一份深深的內疚。但忽地他卻覺得車淇和他親近得多,而他對車淇也有着更多懺罪心情。
「她是這麼純真的少女,在她的生命之中,從未有過第二個男子,我怎能欺騙她,拋棄她呢?」
「我會一天天地數着日子,等你回來的啊,你可別忘了半年之約!」想起了車淇臨別的叮嚀,辛龍生不由得又是慚愧又是感動了,終於想道:「姑姑的行為固然不對,但她有一句話倒是對的,做人應該恩怨分明。當然這句話還要看是對什麼人,但是對車淇這樣純真的少女來說,我受了她的救命大恩,豈能不報?宇文沖如今正要去暗算他們父女,車衛武功雖高,只怕也是暗箭難防。我即使不想娶她為妻,也應該向她報一個信呀!宇文沖那天和我斗得兩敗俱傷,他必須等到元氣復原才會去找他們父女。我現在趕回去或許還來得及。」
思念及此,心意立決。辛龍生抬頭一看,只見遍地陽光,突然心胸也好似開朗了許多,走起路來也輕快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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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滿地,谷嘯風和蒙賽花正在通往苗疆的路上,心頭卻是有着沉重的感覺。
他掛念着韓佩瑛,不知她會不會途中遭遇意外,對於蒙賽花,他是無須負疚的,但卻也感到欠着她的一份人情,不知如何報答。
谷嘯風忙於趕路,他們走的是一條杳無人煙的山間僻路,不怕受人注目,他就在路上施展輕功。起初他還怕蒙賽花追不上他,走了一程,蒙賽花不但始終與他並肩同行,而且還似乎比他走得更為輕快。原來蒙賽花自小在山區長大,經常和族人追捕野獸,雖沒練過上乘的輕功,卻也走得很快。
不知不覺之叫,谷嘯風漸漸落後下來,想要加快腳步,雙腳卻是不聽使喚,人也像飄在雲裡霧裡似的,軟綿綿的感到腳步輕浮、渾身乏力了。
蒙賽花回過頭來,驀然驚覺,說道:「谷大哥,你今天只吃了一碗稀飯,病才剛好,就要趕路,想必是是餓壞了。」
給她一說,谷嘯風果然覺得腹內一虛,十分難受。他放慢腳步,笑道:「不錯,是有些餓了。咱們沒帶乾糧,這怎麼辦?」
蒙賽花道:「不用擔憂,咱們先找個地方歇歇,我有辦法找尋食物。」谷嘯風道:「也好,反正天也快要黑了。附近有人家嗎?」蒙賽花道:「我知道前面有一座藥王廟,咱們可以在廟裡過夜。」
那座藥王廟年久失修,兩扇門的門板也都倒了。蒙賽花折下一束帶葉的樹枝,權當掃把,掃乾淨了地面的污穢,笑道:「谷大哥,你會不會生火?」
谷嘯風笑道:「我又不是什麼公子少爺,生火還能不會?」
蒙賽花道:「好,那麼你燒一堆篝火,我去找可吃的東西。」
過了一會,蒙賽花捧着一兜的山芋回來,谷嘯風道:「咦,你偷人家的芋頭?」
蒙賽花笑道:「這是山里野生的山芋,沒主人的,你燒來嘗嘗,嘗嘗它的味道比不比得上你們漢人種的香芋?」
谷嘯風吃得津津有味,笑道:「我從來沒有吃過這樣好吃的芋頭。你們苗家的物產真是豐富。」
蒙賽花道:「所以我們苗家非常提防你們漢人,以前一見有漢人踏入苗區,我們就趕他出去,甚至把他殺了。」谷嘯風道:「為什麼這樣殘忍?」
蒙賽花道:「殘忍?你們漢人對我們苗家還殘忍得多呢!我聽族中的父老說,我們本來是住在平地的,湘西是我們苗人的地方,不知什麼時候起,給你們的官兵趕到山裡去,搶了我們的耕地,占了我們的房屋,擄掠我們的女人,更殺了不知多少我們的男人。我們躲到深山,你們的官府還不肯放過我們呢,以前每隔十年八年,官兵總要來打我們一次。後來我爹做了峒主,叫我們苗人,不分男女,人人練武,漢人官兵吃了幾次虧,近年才不敢來騷擾。」
谷嘯風道:「漢人也是受官府欺壓的,欺壓你們的官兵和善良的百姓,可不能混為一談。當然,漢人的官府這樣殘酷的對待你們,我聽了也是十分難過的。」
蒙賽花道:「但跑進我們苗區的漢人,也都是十分狡詐,總想占我們苗家的便宜的。比如說,漢人賣給我們一塊鹽巴,就要換我們十斤的香菇。我們不知道價錢,後來有到過漢人地方做生意的人回來說,在漢人的地方,一斤香菇,可以換五斤鹽巴。這些叫我們苗人吃虧的地方不說了,還有些漢人跑來拐賣我們的孩子和姑娘,也有給你們官府做細作的壞蛋。你說我們苗家怎能不對你們漢人深懷戒懼,要提防你們漢人呢?」
谷嘯風道:「那你們就沒有碰過一個好的漢人嗎?」
蒙賽花道:「有是有的,好像張大巔和石棱這兩個漢人,就曾經幫過我們苗人抵抗官兵。他們的武功很好,你知道他們嗎?」
谷嘯風道:「這兩個人我都是認識的。如此說來,漢人中不也是有好人嗎?」
蒙賽花道:「但卻太少太少了。不過我知道你是漢人中的好人。」說至此處,面上一紅,半晌,繼續說道:「還有我的乾娘,她曾經給我們苗人醫過病,所以我爹也把她當作好人。但她卻又是要我們和張、石二人作對的,所以把我弄糊塗了。為什麼漢人中的『好人』也互相敵對呢?但你說她是壞人,我相信你的話。」
谷嘯風道:「她是施點小惠,要利用你們苗人來反對漢人中的『俠義道』的,並不是真正好人。蒙姑娘,世上有各種各類的人,十分複雜,有的漢人挑撥苗漢兩族互相仇視,那是為了他們便於從中取利。跑進苗區的漢人大都是奸商和靠近官府的壞蛋,所以你們就覺得漢人中的好人太少了。其實漢族、苗族都是一樣,好人永遠是比壞人多的。」
蒙賽花道:「經你這麼一說,我明白多了。我們總峒主的說法和你也差不多一樣,所以最近兩年,我爹爹也不似以前那樣仇恨漢人了。」
谷嘯風道:「我們漢人有句話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也。你懂得這句話的意思嗎?」
蒙賽花道:「是個是說各地方的人,都應該像兄弟一樣和好?」
谷嘯風道:「不錯,膚色不同是天生的。種族不同,是千百年來,自然而然地形成的,可不論什麼人,血管里流出的血都是紅的。所以我希望你回去之後,要更進一步的幫忙你的爹爹。慢性改變你們苗家的看法,與漢人和好。當然,要使得兩族和好,漢人的責任更大。我回到漢人的地方,也要和漢族的百姓多多說明這個道理。」
蒙賽花道:「那麼壞人也要和他和好嗎?」
谷嘯風道:「當然除了壞人!」
蒙賽花道:「但好人壞人,有時也很堆分別啊!」
谷嘯風道:「不錯,所以好壞之分,不能只看他做的一兩樁事情。俗語說日久見人心,聽他說什麼話,看他做什麼事情,日子久了,是好是壞,總可以分別出來。」
蒙賽花低首沉思,如有所悟,忽地跳起來道:「咦,好像是有什麼人來了。」原來她是在深山裡打獵慣了的,聽覺特別靈敏。
果然話猶未了,便聽得一個陰惻側的聲音說道:「當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嘿嘿,姓谷的小子,你想不到會在這裡碰上老夫吧?」
聲到人到,來的乃是和西門牧野、黑風島主等人齊名的朱九穆。
這個朱兒穆也正是谷嘯風的岳父韓大維的大仇人,韓大維曾經為他的修羅陰煞功所傷以致在病榻上臥了多年的。谷嘯風那年跑去韓家想要和韓佩瑛解除婚約之時和他第一次碰上,想不到時隔兩年,地隔千里,如今又在這裡碰上了。
蒙賽花道:「這是什麼人?」
谷嘯風道:「這是一個壞人,我打不過他,你快跑吧!」說話之際,唰的拔出劍來,撲上去便刺朱九穆,意欲掩護蒙賽花逃跑。
可是蒙賽花卻動也不動,仍然大馬金刀地坐在地上吃山芋,好像沒事人似的。
朱九穆中指一彈,錚的一聲彈開了谷嘯風的長劍。谷嘯風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戰,只覺一股寒意直透心頭,不由自己的倒退三步,跌足叫道:「賽花,你怎麼還不跑呀!」
朱九穆哈哈笑道:「谷嘯風,你倒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打不過我。不過,你說我是壞人,那就沒有自知之明。不錯,我是壞人,你又何嘗不是壞人?」
蒙賽花罵道:「胡說八道,他不是壞人!」
朱九穆道:「你知不知道他是有了妻子的?他有了妻子,還勾引你,你說他還不是壞人?」
谷嘯風斥道:「狗嘴裡不長象牙,看劍!賽花,快跑!」一招「銀漢浮槎」使出,抖起了七朵劍花。
朱九穆識得他這七修劍法的厲害,倒也不敢太過輕敵,當下接連拍出三掌,把修羅陰煞功加到了第七重,掌風奇冷,刺骨侵膚,谷嘯風的手足都有麻木之感。本來是凌厲的劍招,使出去竟然力不從心,連忙吸一口氣,退後三步,橫劍守着門戶,心裡暗暗吃驚:「我怎的如此不濟?」
朱九穆哈哈笑道:「谷嘯風,你以為你有少陽神功就可以抵敵我嗎?嘿嘿,現在你應該知道我的厲害了?你乖乖聽我的活,我可以饒你一命。」
谷嘯風家傳絕學,一是七修劍法,一是少剛神功,這兩齊本來都是修羅陰煞功的克星。但一來因為彼此的功力相差尚遠,二來他的精神剛剛恢復,少陽神功自也打了折扣。
蒙賽花坐在火堆旁邊,亦是感到冷得難受,牙齒叩擊。格格作響。此時她想跑也是沒有氣力了。
朱九穆笑道:「你們兩個都跑不了啦,嗯,你這苗女倒是痴情得很,你想不想救你的情郎?我向你打聽兩個人,你說實話,我饒你的情郎一命。」
谷嘯風道:「賽花,別上他的當!」
蒙賽花心裡想道:「這老壞蛋果然厲害,谷大哥說打不過他,看來不是假的了。我得想個辦法幫他才是。」
思念及此,蒙賽花忽地站了起來,說道:「諒你也不敢把我們怎樣,谷大哥打不過你,我的師父卻可以要了你的命!」
朱九穆怔了一怔,驀地想起一樁事情,連忙說道:「你的名字叫做什麼花?」原來谷嘯風的鄉音,那個「賽」字他聽得不大清楚。
蒙賽花緩緩說道:「我姓蒙,叫做賽花。告訴你我也不怕。」
朱幾穆這回聽清楚了,心裡又驚又喜,說道:「你是苗峒三公主,對不對?」
蒙賽花道:「我不是什麼公主,我是爹爹的第三個女兒,我爹是苗峒峒主。」
朱九穆心道:「果然是她!」忙再問道:「你師父是誰?」
蒙賽花道:「我師父是辛十四姑,你問她故什麼?」
朱九穆哈哈笑道:「這正足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人!我和你的師父是好朋友,正要找她。你是背了師父和這小子偷跑的吧?」
原來朱九穆這次之所以到苗疆,正是因為得到了韓大維躲在苗疆的消息,故而來找辛十四姑與他聯手一同來對付韓大維的。辛十四姑收了一個苗峒的「公主」做乾女兒,這件事情他也早有風聞的了。
蒙賽花則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辛十四姑曾經和她說過朱九穆這個人,她只知道朱九穆要巴結她的師父,而師父則對這個人甚為不滿,卻不知道朱九穆與她師父曾經有過一段貌合神離的合作。而朱九穆也知道谷嘯風是辛十四姑所仇視的人,她把師父抬出來,想嚇一嚇朱九穆,要他放走谷嘯風,結果當然是適得其反了。
朱兒穆對辛十四姑或許還有點顧忌,對蒙賽花這個苗峒「三公主」的身份卻是無須顧忌的,弄清楚了他們的底細之後,心裡大為歡喜,想道:「我捉了這個小子,正好獻給辛十四姑作見面禮。這苗女我迫她帶我去找辛十四姑,諒她也不敢不從。」
蒙賽花不知就裡,還在說道:「誰說我是和他私逃的?我是奉了師父之命帶他回去見我爹爹。你敢對他無禮?」
朱九穆大笑道:「你這野丫頭還要騙我?嘿嘿,我非但對他無禮。我還要殺他呢!看你說不說真話!」
說話之際,接連又是拍出三掌,只聽得噹啷一聲,谷嘯風掌握不牢,長劍脫手墜地。
蒙賽花叫道:「你殺了他,永遠也找不到我的師父。在這苗疆里我也能叫你寸步難行!」
朱九穆聽了這活,倒是不能不有點兒顧忌了。當下手掌停在半空,說道:「韓大維躲在哪兒,你知不知道?」
蒙賽花道:「知道!」其實她是不知道的。谷嘯風也只是知道他在某一個地方,確實的住址並不知道。故而才要蒙賽花帶他到那個地方,再行仔細尋找。
谷嘯風怕她說出那個地方,忙道:「賽花,別告訴他!」
朱九穆說道:「你把韓大維的住址和你師父所在都告訴我,我放他走!」他知道這苗女無其心機,只待她一說出來,還不是任憑他的處置。
谷嘯風叫道:「別上他的當!」
蒙賽花笑嘻嘻地說道:「好,我不但告訴你,我還可以帶你去找我的師父。」
朱九穆笑道:「對啦,你這樣做才是我的好朋友的好徒弟呢。我一定替你們遮瞞的。」
蒙賽花道:「告訴你實話,師父叫我帶了這人去騙韓大維的,我才不是和他私逃呢。韓大維的住址她畫了一個地圖給我,在這兒呢,你看。」一邊說話,一邊掏出了一團東西捉在掌心。
谷嘯風正在大為惶惑,不知蒙賽花說的是真是假。蒙賽花已經走到朱九穆的而前,笑嘻嘻地說道:「給你!」
陡然問把手一揚,只見一團煙霧,從她掌心飛出,朱九穆大吼一聲,喝道:「好丫頭,竟敢暗算老夫!」一抓把蒙賽花抓住,但他也好像喝醉了酒一般,腳步踉蹌,搖搖欲墜。
蒙賽花叫道:「快跑!快跑!谷大哥,你快跑呀!」
原來地掌心裡那團東西,乃是包着一撮藥粉的。這藥粉正是用「千門醉蘭」的花瓣研碎製成,能夠令人昏迷不醒,比普通的蒙汗藥厲害得多。
朱九穆仗着功力深湛,一覺不妙,立即閉了呼吸,但饒是如此,亦已着了道兒了。
谷嘯風大為欣慰,心裡想道:「原來她是騙這老鷹頭的,但她捨身救我,我豈能棄她而去。」當下便即唰的一劍向朱九穆刺去,喝道:「把她放下,饒你性命!」
朱九穆只覺昏昏欲睡,急忙一咬舌頭,疼痛的感覺令他清醒了些。谷嘯風一劍刺將過去,嗤的一聲,在他衣裳穿了一洞,說時遲,那時陝,朱九穆已是把蒙賽花的身子當作盾牌,轉將過來,迎着谷嘯風的劍尖,喝道:「你刺!」
谷嘯風連忙縮手,朱九穆哈哈笑道:「多謝你提醒我,你要殺這丫頭,那就來吧。對不起,我可要走啦。」
谷嘯風投鼠忌器,但又不甘蒙賽花被他擄去,只好跟着追去。只盼朱九穆支持不住,蒙賽花能夠掙脫他的魔掌,自己就可以過去幫忙她了。
哪知朱九穆的功力確是不凡,此時雖然昏昏欲睡,但他抓着了蒙賽花的穴道要害,蒙賽花仍是動彈不得。
蒙賽花叫道:「谷大哥,你現在可以打得過他了,是麼?那你就不必顧我了,快快把他殺掉吧!」
谷嘯風再次喝道:「朱九穆,你把她放下,我饒你一命!否則——」
朱九穆冷笑道:「否則怎樣?」
谷嘯風本來是想恫嚇他的,轉念一想:「倘若我說,我拼了不顧賽花的性命,只怕她聽了當以為真,能不傷心?」心意躊躇,恐嚇的說話,竟是訥訥不能出之於口。
蒙賽花卻似知他心意,叫道:「對,谷大哥,你不必理我。大不了拿我的一條性命換他的一條性命。只要你真的敢殺他,他就不敢殺我!」
朱幾穆忽地笑道:「谷嘯風,你現在要殺我也不成啦!」正是:
忍見嬌娃陷魔掌,相逢陌路斗強仇。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鳴鏑風雲錄
鳴鏑風雲錄
《鳴鏑風雲錄》為《狂俠天驕魔女》續篇,也旁及《瀚海雄風》。時間為南宋末期,正值南宋、大金及蒙古三國相爭之時,狂俠華谷涵與蓬萊魔女柳清瑤成婚後約二十年。場景主要為江北。又下開《風雲雷電》,兩書在時段上差不多,唯書中主要人物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