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回 元帥府肖妃招禍殃 御果園敬德演故事
上回書說到秦王李世民在潼關後院正房安歇，有一女子深夜叫門。要說出這女子的姓名、來歷，還得返回頭來再表表瓦崗寨的事情。前文書說過，西魏王李密昏庸失政，直鬧得瓦崗散將，瓦崗弟兄一個個都走光了。在金墉城內，只剩下李密和肖妃，真成了孤家寡人，保護他們的只有一個勇三郎王伯當。這王伯當想什麼呢？他想，雖說我跟魏徵、秦瓊這伙賈家樓弟兄情深誼厚，可是以前我在長安兵馬司做將軍的時候，就跟李密、謝映登結成了金蘭之好，我們哥兒仨的交情在先。到了節骨眼兒上，就看出誰是真朋友來了。攻打虹霓關，新月娥要獻關，逼得兄嫂自盡，我看這女子綱紀全無，將她一槍挑死。徐茂功說我言而無信，濫殺降將，上摺子參我。結果怎麼樣呢？李密拿我同蜀漢趙雲相比，誇我做得對，反說徐茂功不對要是換個別人，他早把我參倒了。常言說，事在人情在，事敗人情壞，如今大夥全走了，我就是不走！他對李密說：「大哥呀，從前我跟您同享榮華富貴，往後咱們還要同生死，共患難。」李密聽了這話，心中高興，說：「兄弟，別看他們都投了唐，我要也去投唐，照樣能有王候之位。因為我過去在長安城有一位下棋的好友，名叫李道宗，論起來他還是我的長輩。唐朝開國，他獻了長安城，受封為成親王。我要去找他，他一定好好待承。看來這瓦崗寨是呆不下去了，你我不如把剩下的兵將散了伙，就此下山投奔李道宗。將來願意做官就做官，不願愈做官，也算有個安身之處。」王伯當想了想說：「現在也只好如此，就依哥哥吧！」這時西魏國只剩下孤城一座，四外地盤都歸大唐了。李密傳旨，打開府庫，散銀散糧，把山上剩下不多的將士遣散回家。他自己打點細軟，要跟王伯當下山投唐。臨走時，他一定要帶上肖妃。王伯當說：「大哥，這個亡國之婦要她何用！要不是她，咱們西魏還不至於亡國呢！」李密說：「兄弟，你說這話也對，可是我怎麼給她舍掉呢？」「那倒好辦，我聽說大唐國把守灘關的太子建成、齊工元吉都是灑色之徒。p白們要到長安，沖關天險很難通過，您要是把肖妃當蒲包送了禮，這撞關馬馬虎虎就過去了」「對，對，到那兒咱們看事行賡吧，」計議已定，找了一乘騾馱轎抬上肖妃，李密、王伯當上馬，一同出城下山，遘奔長安去了。
非止一天，他們來到潼關城外。守城兵士間道：「你們是幹什麼的？」李密下馬，遞上一份拜帖，說：「我叫李密，字表和臣，帶着我的賢妻和一名家將．想要拜見兩位千歲，煩勞通稟一聲，就說我有好心呈獻。」當兵的說：「你候着吧！」即刻進去回稟。太子建成一着拜帖，說：「沒想到李密帶着家眷到潼關來了，但不知他有什麼好心呈獻哪？」齊王元吉說：「哥哥哎，聽說李密拿玉璽換了肖妃，他今兒是不是帶着肖妃來了？咱們得拿話攏住他，讓他把肖妃留下。如其不留，就治他個抗拒大唐之罪。」建成一聽，此話有理，說：「對，就這麼辦。來呀，唉李密進來，我們有話要問。」當兵的傳出話去，有人領李密進來，安置肖妃、王伯當到兩處歇息。李密進入大廳，衝上一抱拳：「大唐太子殿下，齊王殿下，我李密這兒有禮了！」建成說：「哎，李密呀，你旁邊請坐吧！」「謝千歲。」李密落坐。建成問道：「李密，你可曾知道我父王開創大唐國，有一道旨意遍行天下，要各路反工卷旗歸順，你竟然不撤西魏王的旗號，是有意反我。如今你又送上拜帖，說有好心呈獻，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呢？」李密說：「哎，如今瓦崗軍已經散了，我這西魏王也談不到了。我打算去趟長安，投奔成親王李道宗，不過謀求衣食而已。我說有好心呈獻，是想把我在揚州得來的肖妃獻上，讓她伺候位千歲，求求您們，高抬貴手，就將我放過潼關吧！」建成一聽，哈哈大笑：「既是如此，你那肖妃樂意嗎？」李密說：「她不樂意也得樂意，這事我去辦。」「好，把你那肖妃和家將都請上來。」李密把這事對肖妃一說，肖妃是個勢利的女子，正愁李密這靠山靠不住了，怎能不樂意！建成、元吉見到肖妃，十分可心，當即把她收納了。王伯當向他倆見過禮，沒有露出真實姓名。建成命人擺筵款待李密和他的家將，然後派人把這二人送出潼關西門外不提。
再說秦王李世民率兵將來到潼關，肖妃聞聽，心眼又活動開了。她想那建成、元吉都是無能鼠輩，將來唐室天下必是秦王李世民的。當初在下揚州的龍舟之上，自己和李世民已經相識，不如乘此機會，就去投靠於他，想他絕不會將我拒於門外。主意打定，等建成、元吉飲宴回來，她又設了一份家宴，用酒將二人灌醉，扶他們就寢。天過二鼓，她隻身來到後院，用手敲打李世民下榻的房門，自稱是他的恩人來了。李世民生氣地問：「你究竟是誰？快說！」肖妃說：「您要問哪，我就是當初西魏王的肖妃。」「啊！原來是你，你怎麼成了我的救命恩人呢？,「哎呀，您真是貴人多忘事。當初您在瓦崗山被擒，徐茂功到後宮奏稟西魏王，西魏王就要登殿治您的死罪，要不是當時我拿話把他攔住，那天夜裡您就活不成了。今天我扣門求見，您就快開門吧！」「噢，原來是這麼回事。那你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呢？」「哎，我這命苦哇！」肖妃把前情說了說，央求李世民開門收納她，使她逃脫建成、元吉之手。李世民知道這女子不懷好意，她怎麼叫也不肯開門。肖妃拽住門環使勁咣當房門。李世民怕她闖進門來，事情就不好辦了，趕緊喊叫：「何人前來救駕？何人前來救駕？……」
李世民這麼一喊，東屋裡徐茂功被驚醒了。徐茂功把程咬金純醒，說：「四弟，你聽，二千歲喊救駕呢，快看看去！」程咬金一聽，可不是嗎！他噌的一下坐起來了，披上衣服，出門就奔北屋啦。等走近了，借着月光一瞧，有個女子使勁拽二千歲的門，急忙喊道：「嗐，我說你是誰呀？」肖妃回頭看了一眼，說：「喲！這不是程四爺嗎？當初在紫槿山咱們見過面」程咬金看出這是肖妃來了，說：「噢，哈哈，原來是你呀！你怎麼又混到潼關來了？」肖妃說：「別提了，李密拿我當蒲包送給兩位千歲啦！」「那你為什麼叫二千歲的門呀？」「我找弛有話說」「噢，你叫不開門，我給你叫吧！」程咬金伸手就把門環奪過來了，說「二千歲，您還不快用桌椅板凳把屋門頂上。」李世民一聽對呀！趕緊搬桌子、撂板凳，把屋門頂上了。這時候，西屋裡敬德也被驚醒了，披衣出門。程咬金一瞧敬德過來了，他就溜走了。敬德問肖妃：「這一女子，你是於什麼的？」肖妃說：「這你管不着。」「你半夜攪優千歲安歇，該當何罪，快快離開！」李世民在屋裡一聽是敬德的聲音急忙喊道：「尉遲將軍，這就是亡國之婦肖妃，她半夜叫門，是有意敗壞我的名聲啊！」敬德聽，這還了得！一個箭步上前，伸右手攥住了肖妃衣領，左手抄拐子，往起一提，讓她腦袋朝下，兩腿朝天。跟着一掄，腦袋撞在石階上。噗！鮮血迸濺，肖妃身亡。敬德嘴裡叨叨念念：「你叫什麼玩藝兒！豈有此理！」回頭沖屋內說：「千歲，您睡覺吧，這就踏實啦！」說完他一抹身，回西屋接碴兒睡覺去了。
再說建成、元吉這倆小子酒醒過來，一看肖妃沒影兒了，一同出門去找。走到世民住的這院，老遠就聽程咬金在和肖妃說話。他們心裡暗罵肖妃，可又不敢聲張。一會兒見敬德出來，沒說三言兩語，就把肖妃給摔死啦！等到敬德回房，世民屋裡也沒動掙了，他們便派手下親兵悄悄地把肖妃的屍首拉到外邊掩埋了，把院裡的血跡洗刷乾淨。
第二天清早，李世民見到敬德，這才打聽到昨兒晚上，肖妃已經被摔死了。他和建成、元吉見了面，都心照不宣。建成、元吉當然不敢露出暗納肖妃的事情。世民這時也不願捅破這張窗紙，想等到長安見了父王再說。哥兒仨說了會子話，就把眾將找來，辦理潼關交接。羅成接了潼關大帥的帥印，李世民派豹子張青輔助於他。過了兩天，這兒一切都辦理完善了，李世民下令拔營起寨，眾將上馬，全軍大隊出發，建成、元吉一路同行，羅成、張青送出西門之外。
非止一天，大軍來到長安城，兵屯校軍場，旗幡飄揚，凱歌高奏。建成、元吉回到皇宮內院，秦瓊和眾將暫住兵馬司。李世民帶領秦瓊等人進入兵馬司大門，對面一夥將官迎了出來。誰呀？張公瑾、白顯道、尚時山、遭石珊、尉遲南、尉遲北、毛公遂、李功旦、唐國仁、唐國義、黨世傑、杜差、史大奈。敢情北平府這撥兒弟兄，在瓦崗散將之後，就相約到長安投唐。見駕之後，武德天子叫他們留在兵馬司，等到秦瓊等人到來，再一齊封官授爵。今天見秦二哥他們都來了，大家心裡高興。秦瓊讓這十三個兄弟向秦王見了禮，說了說別後的情形。到大廳之上，李世民請眾人落坐，說道．「諸位王兄王弟們，大家輔保大唐，乃國家之幸也。」張公瑾說：「千歲，您太謙虛了。二哥呀，聽說在洛陽大獲全勝，不知我單五哥怎麼樣了？」秦瓊這才把單雄信至死不降唐、李世民追封他為太平候和安撫五夫人之事說了一遍。這十三將聽了，都雙伸大拇指說：「二千歲這恩德太重啦！」接着李世民賜宴，眾將歡飲一場。宴罷，李世民迴轉內宮，見到父王，將洛陽所有的事情一一奏明。唐天子李淵和他一同商量了如何封賞有功之臣，定好讓眾將在兵馬司歇急十日，再升殿封官。
十日過後，這一天清早，李世民把眾將接到朝房。不多時，龍鳳鼓響，景陽鍾撞。李世民說：「諸位少待，我去見駕，等我父王旨意下來，就要金殿封官了。」說罷就跟英國公徐茂功一起上殿去了。再說武德天子登殿辦事，文武百官山呼萬歲，朝賀已畢，在兩旁排班站立。在龍書案旁有三個座位，建成、世民、元吉落了坐。李世民口尊父王，說新收將領俱在朝房候見。李淵傳旨，請諸位將軍上殿。旨意傳下去，黃門官到朝房領出眾將，奔金殿前來。到金殿之上，大家跪了一大片：「我等參見萬歲，願我主萬壽無疆！」李淵站起身來，含笑說道：「諸位將軍平身，暫時列立兩廂。」「遵旨，萬歲，萬萬歲！」大夥往兩旁一站。李淵坐下，看了看李世民遞過來的一份名單，上邊頭一位就是秦瓊。他說道：「奏涼跪倒聽封！」秦瓊上前到丹墀跪倒：「臣秦瓊見駕，願我主萬歲！」「哎呀，秦將軍，你要抬起頭來！」秦瓊叭一正面。李淵看着，哈哈大笑：「秦將軍啊，想當初在臨潼山楂樹崗，楊廣截殺我的全家，要不是你奮力搭救，打傷楊廣，寡人焉有今日。朕未曾登極，你先救駕，可稱功高蓋世。自你投唐以來，解太原之圍，收敬德，定洛陽，真是奇功累累。朕封你為大唐國胡國武昌公，天下都招討，兵馬大元帥。」「謝主龍恩。」秦瓊起來，退到一旁。在朝堂上的賈家樓兄弟一聽秦二哥正式受封國公大帥，沒有一個不高興的。李淵又喊道：「程咬金將軍可在！」程咬金上前跪例：「萬歲，我在這兒。」「請將軍正面，朕要一覽。」程咬金抬起頭。李淵細端詳，這位當年的混世魔王果然相貌不凡：頭如麥斗，大錛兒頭往前探着，通貫鼻子，兩道朱眉，一雙螃蟹眼，大眼珠搭於眶外，火盆大口，大耳有輪。就說道：「程將軍，你教太原，戰洛陽，連殺敵將，有功於我國，朕封你為大唐國盧國公。」「謝主龍恩。」程咬金剛要站起來，李淵又說：「且慢！朕賞你雙份傣祿。」李淵想的是程咬金當過大魔國的皇上，好吃好喝，一份體祿怕不夠，再給他加一份。程咬金說：「萬歲，您這是怕我錢不夠花的，我太謝謝您了。」說罷起身退下。李淵接着叫道：『尉遲恭將軍跪倒聽封！」前文書表過，這尉遲敬德有言在先，他降李世民，不降大唐國。在上殿之前，秦瓊、徐茂功、程咬金知道他的脾氣，都勸他說，唐朝的官將來你愛做不做，今天對唐天子這面子你總是耍給的。敬德聽皇上喊他，也上前跪下，口稱：「萬歲！」李淵說：「尉遲將軍，請你正面，孤要看看你。」敬德抬起頭。李淵一看此人天武神威，確實是大將風度，說道：「尉遲將軍，你大戰洛陽，有功於國，待朕封官。」正說到這兒，建成、元古起身跪例：「父王且慢，兒臣有本啟奏！」李淵不禁一愣：「啊，二位皇兒，你們有何本奏？平身歸坐，慢慢奏來！」二人歸位坐好。建成說：「父王，您封誰官都行，唯獨不能封尉遲恭。雖說他投唐立功，可他是一個戴罪之人，他保過劉武周，搶我三關，奪我八寨，圍我太原，抗拒天討。您若賞罰不明，百官不服，於國不利。還請父王三思。」敬德跪在這兒，心說這倆小子算跟我幹上了，是誰想要你們這官來着，要不是秦二哥他們勸我，今兒我連金殿大門都不進！這時候，英國公徐茂功越班跪倒說：「萬歲，臣也有本奏！」李淵問：「徐愛卿，你有何話講？」徐茂功說：「萬歲，雖說尉遲恭曾經搶我三關，奪我八寨，助劉武周犯我太原，可是他最後還是歸降了。在洛陽城郊御果園外，他赤身驏馬單鞭奪槊，奮不顧身，救過秦王，這還不是奇功一件嗎？」李淵一聽，心說對呀！「皇兒建成，徐先生所說御果園之事，曾經具文繪圖向我詳細奏明，我也曾有聖旨頒行天下，褒獎尉遲將軍單鞭救主之功，此事全國盡知。這件大功，難道還折不了他搶關奪寨之罪叫？」建成說：「父王有所不知，那單雄信乃是一員天下聞名的虎將，即便尉遲恭有些武力，赤身驏馬，豈能抵敵！我看這事是我二弟和徐茂功等人串通一氣，弄虛作假，有意欺君。」徐茂功說：「什麼？假的？二千歲在此，可為見證。」這時李世民說：「哎，父王，這完全是真的。」建成說：「二弟說是真的，我不能相信。如果父王許可，咱們可以把這件事在宮裡再演習一遍，讓二弟和徐茂功就在這裡御果園中飲酒，讓尉遲恭下河洗澡，赤身驏馬。我手下有一名將官名喚黃壯，就叫他扮演單雄信，他的武藝遠不如單雄信，要是尉遲恭連黃壯都贏不了，還怎麼贏得了單雄信呢！此事有請父王定奪。」李淵一聽，心想這倒也是個好主意，我正想看看這個日搶三關，夜奪八寨的尉遲恭的武藝，這麼一演功就看見了，而且能排解他們兄弟的糾紛。想到這兒，就說道：「太子言之有理，三日後，讓我二兒、徐茂功、尉遲恭和黃壯在御果園重演前情，文武百官都陪我到觀花樓觀看。今天封官暫到這裡，散朝！他一擺袖，把早朝散了。
秦瓊等人回到兵馬司，李世民、魏徵徐茂功一齊來看望大家。聽敬德一個勁兒抱怨：「我不做官，非讓我做官，怎麼樣？這裡有事吧！」程咬金說：「兄弟你別忙，別忙！等三天以後演完功再說。」敬德一聽演功，他樂了。程咬金問：「老黑，你樂什麼？」敬德說：「我樂什麼？當初我說過這話，早晚我要讓建成、元吉和黃壯在鞭下做鬼。這回演御果園，我先給黃壯小子開嘍，這不挺合適嗎？」程咬金說：「你還合適呀？你想過沒有，當初是五月初五端陽節，今天是臘月初五，再過三天就是臘八。俗話說，臘七臘八，凍死寒鴉。西北風跟小刀子似的，寒鴉都得凍死，你赤身居體下河洗澡，受得了嗎？把你凍壞了，那黃壯就好沖你下手了。二千歲，我說這話可不怕您過意，我看這事準是您那哥哥兄弟耍的鬼心眼。」這事還真讓程咬金猜對了，要不怎麼說他是大明白人哪！建成、元吉定下毒計，就是要凍壞尉遲恭，讓黃壯把他一槊打死，然後再上前打死李世民、徐茂功，這麼一來，他爸爸非氣死不可。李淵一死，他們倆就來個「二聖臨朝」，把瓦崗寨這幫人滿轟走，穩坐江山，盡情享樂。老程把他們這條毒計說破了，大夥一聽，心說對呀！這可應該怎麼辦哪？徐茂功說：「四弟，今兒你可高了！」程咬金說：「今兒高了，坐根兒我也不矬。」李世民說：「這麼辦吧，我進宮見我父主，講明現時天寒水冷，尉遲將軍豈能下水，把這事取消也就算了。」魏徵說：「不成，皇上已經照准了，當時誰也沒說做不到，如今再反悔可就晚了。」秦瓊說：「天這麼冷，下水如何得了！」魏徵哈哈一笑：「這我有辦法。我可以配一種藥，名喚寒暑無侵丸，一共配兩丸，給敬德和他那抱月烏龍駒各吃一丸，吃了體內可以發熱杭寒。再做些藥泡在酒里，往身上搓，天雖然冷，可是凍不壞了。」秦瓊說：「大哥，您可真是神醫妙手，咱們就這麼辦吧！」計議已定，大家散去，魏徵回府配藥不提。
再說建成、元吉散朝以後，回去把黃壯找來，把演功之事和他們設下的計謀都對他講了。黃壯問「我要真給李世民打死，這老王他能答應嗎？」建成說：「這事完全由我做主。秦王一死，我爸爸非氣死不可。我要坐了天下，把瓦崗寨這幫人滿轟走，秦瓊那個胡國武昌公和大元帥的缺，就歸黃狀你了。聽明白沒有？放心干你的吧！」黃壯一聽，這裡甜頭不小，就說：「好，有千歲做主，我一定照辦，您就?好兒吧！」
簡短截說，三天以後，早朝事畢，李淵說道：「眾愛卿，國事已經辦完，隨孤到御果園避風閣觀看演習單鞭奪槊故淨。敬德呀，你下去準備演功去吧！」敬德說：「遵旨。」文武百官在頭前引路，李淵坐上龍車跟在後面，有八個太監端着爐、茶具伺候着。不多時，來到御果園的避風閣。這座樓門高大寬敞，四面都是窗戶，夏天把窗戶都打開，叫做觀花樓，冬天把窗戶都關上．叫做避風閣。今天為了觀看演習，南、西、北三面窗戶都緊緊關上，只把東面窗戶支起來。武德天子在東窗里寶座上落坐，太監捧過腳爐放在他的雙腳下。這種腳爐是長方形的銅爐，槽子底下燒着無煙的白炭，爐蓋上有窟窿，上邊放腳蹬子。李淵把雙腳放在腳爐上。太監再支起架子，把手爐架上，這手爐的型式和腳爐差不多，是給皇上暖手用的。李淵坐定，兩旁文東武西排隊站立。文有承相魏徵，成親王李道宗，英國公徐茂功，房玄齡、杜如晦、褚遂良、許世寧四大學士，還有劉文靜等等；武有秦瓊、程咬金一夥瓦崗兄弟，以及黑白二氏等等。在李淵背後，站着太子建成和齊王元吉。程咬金是個有心人，他偷偷轉到建成、元吉身後，兩眼盯住了這倆小子，倒看看他們今天要鬧什麼鬼。在這避風閣的前面，南邊是御果園的宮門，門內鋪花磚路，通往正北，盡北頭有座山叫萬代山，山頂上有座亭子叫秀金亭。在花磚路東邊還有一座出廊帶廈的房子叫文淵閣。在文淵閣門前一棵樹上拴着黃壯的馬，上邊掛着一條熱銅釘釘狼牙槊。黃壯在文淵閣內閉門而坐，門上留了一個小窟窿，他透過窗窿留神向西瞧着。建成、元吉跟他核計好了，多咱等尉遲恭凍得夠份兒了，建成一搖紅旗，他再出馬。在避風閣東北上有一個小湖，湖面結着厚冰當兵的用冰鑹、油錘把冰砸開，用笊籬把冰塊撈出來，露出四、五間房子那麼大的一片水面。今天是臘八，小風嗚嗚地刮，天氣冷得可以。演功之前，魏徵早把寒暑無侵丸配好了，一個黑丸，一個紅九，都掰開揉碎，放在酒里調好。敬德喝了黑丸，身上擦了防寒藥酒，紅丸給抱月烏龍駒灌了下去。霎時間，敬德覺得渾身發熱。這馬心裡也納悶：主人，你給我灌的是什麼呀？怎麼肚子裡這麼熱呀？過了片刻，聖旨傳下，要敬德進園演功。敬德掛上單鞭，認鐙扳鞍上馬，打馬直奔御果園。來到湖西岸上，把馬扣住，翻身下馬，把馬身上鞍韂鞧嚼、兜肚、鐵過梁、籠頭、腳蹬都給卸了。這馬熱得邪行，唏溜溜一聲吼叫，噗噔！就跳到湖裡去了。
敬德一瞧，高聲喊道：「黑兒哎，上來！」這馬會馬摟，唏里嘩啦，正在鳧水，聽見喊叫，噌就上來了，抖了抖身上的水。敬德說：「黑兒，你這兒忍着。」用手一按，這馬就趴那兒啦。敬德摘盔卸甲，解袍脫衣，脫得只剩下一條短褲，走到湖邊水淺的地方，下水洗澡，嘩嘩往身上一撩水，身上不那麼熱了，覺着挺舒服。心裡話：今兒這天氣，要不是魏大哥給我吃了藥，非凍死不可。
再說李世民、徐茂功來到萬代山上，二人下馬，把馬拴在樹上。徐茂功從馬上取下包裹，陪李世民步入秀金亭，在石桌旁落坐。徐茂功從包裹中取出酒、菜，擺在桌上。事前，二人都曾用藥酒搓臉搓身，這時身上熱乎乎的，一點不覺着冷。李世民面朝南，徐茂功在旁邊給他斟酒，說：「千歲，雖說是演功，咱們也得真吃真喝．」李世民說：「對。」二人吃吃喝喝，這麼一做派。這時候，寒風打着旋地刮，越刮越大。李世民、徐茂功在亭子上，敬德在湖裡，都一點沒事，避風閣上眾人可凍得夠嗆了。李淵雖說有手爐、腳爐的熱氣熏着，可臉上也冷啊！建成、元吉往東北一瞧，這敬德在湖裡洗得挺歡勢，心說他怎麼一點不冷呀？他倆正在納悶，李淵說話了：「哎呀，這『單雄信』怎麼還不來呀？」旁邊魏徵說：「萬歲，天氣這麼冷，您傳旨讓假『單雄信，趕緊上場吧！」李淵回頭問道：「建成，這是怎麼回事呀？」建成本打算把敬德凍壞了，再搖小紅旗，喚黃壯前來；現在父王催問，池不敢不搖旗了。從袖中把小紅旗掏出來，沖文淵閣方向一搖晃。大夥都面朝東，誰也沒理會。只有程咬金看見了，心說敢情是這麼回事，上前伸右手，噌！就把旗子奪過去了。建成嚇了一跳，叭一回頭，瞧見是程咬金，就沖他招手，那意思是要旗子。程咬金搖搖旗。建成點點頭。程咬金一擺右手，指指自己鼻尖，那意思這旗子不能給你，它歸我敬！隨手就把旗子揣腰裡了。
剛才建成搖旗，文淵閣里的黃壯看見了。他趕緊推門出來，認鐙扳鞍上馬，飛馬直奔萬代山下。他衝着秀金亭上喊：「呔！膽大的小秦王，我洛陽城還沒歸你唐朝呢，你競敢偷越交界，闖入御果園，小冤家，你好匹夫！」一邊罵一邊往山上撒馬。李世民一看黃壯由東北山道上來了，裝出擔驚受怕的樣子。徐茂功拉着他下了秀金亭，扶他上了馬。看黃壯快到近前了，徐茂功叭一掌，打在李世民騎的馬後胯上，這馬嗒嗒嗒嗒往西就跑了。徐茂功回過頭來，迎住黃壯的馬頭，一把抓住馬嚼環，說：「五弟，千錯萬錯，是三哥我的錯。」黃壯也裝出單雄信的樣子說：「徐茂功，你閃開！我找的是小冤家李世民，你若攔路，小心槊下作鬼！」說着舉槊就要砸。徐茂功撒開手，往後一仰身，打了一個滾兒。黃壯順着亭子西邊山道轉下山來，嘴裡喊：「李世民，你哪裡走！」李世民催馬轉到山下，往南跑着喊着：「何人前來救駕呀？」敬德一瞧秦王下山了，躥上岸來，兩腿跨在馬身上，左手攥住馬脖鬃，右手抄起十三節竹節鋼鞭，往上一提氣，用鞭往馬後胯上一拍，說：「黑兒哎，咱們救駕去！」這馬心裡納悶．怎麼碴兒？噌就爬起來了。敬德撥馬往西，上了花磚路，向右轉，面朝北，喊道：「二千歲，不要着急，我尉遲恭來也！」他把李世民的馬讓過去。黃壯追上來，一看迎面敬德赤身驏馬，手握單鞭，威風凜凜，不禁打了個冷戰。這時候避風閣上武德天子和文武群臣都注目觀看。下邊敬德喊道：「你是什麼人？膽敢追趕二千歲！我尉遲恭決不饒你！」黃壯納悶：這敬德怎麼沒有凍壞？現在事情逼到這兒了，不得不上。他搖槊喊道：「哇呀呀！尉遲恭，今天讓你知道知道我單雄信的厲害1」說着拱襠催馬，掄槊朝敬德頭頂砸了下來。敬德還是左手攥住馬脖鬃，右手用單鞭掛槊頭，說了一聲：「哎！」這槊可就飛了。黃壯哎呀一聲，抖了抖倆腕子。敬德搖鞭一掃，黃壯大低頭躲了過去。二馬衝鋒過鐙，敬德心說，當初你和建成、元吉存心害我，今天無我報仇的日子到了！要知黃壯性命如何，下回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