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書壁》

風吹野火火不滅，老鴞夜啼山鬼泣；菰蒲秋晚闇汀洲，斷樹殘枝不堪折。

蘇公堤上衰草黃，愁雲慘澹鎖垂楊；家家夜雨鳴砧杵，處處秋聲欲斷腸。

空有好花簪不得，萬條弱柳垂金色；紅塵埋殺合歡枝，春風自解同心結。

翡翠堂前明玉璫，佳人云散泣蓮芳；至今惟有湖心月，猶自娟娟上粉牆。

入林偏愛晚涼生，灌木疏疏墜月明。

鶴夢到山原獨醒，蟬聲繞樹有餘清。

不堪歸興逢人急，真覺炎趨較世輕。

相對素心聊一醉，盤飧何用五侯鯖！。

妾家生小住黃湓，亂挽烏雲鏟著褌；九月魚腥湖上熟，自搖蘭槳過前村。

寒枝堆盡水精鹽，欲捲孤山雪一簾；何事西風能點綴，先吹霞片到花尖！

結茅在山椒，面面皆叢薄；獨坐微涼生，高情慾采綠。

投老猶垂橐，忘歸未拂衣。江山雙淚迸，家國寸心違。

作客悲王粲，為郎憶紫薇。入林還悵望，吾道已全非！

宗國既飄搖，家門遂顛覆；感此多難心，欲泣不成哭。

我生實數奇，乾坤方百六；猰貐滿中原，赤靈社已屋。

逋臣骨可糜，豈敢惜孥戮！所悲諸父行，班白攖三木。

女兄與所天，株連遭拲梏；幸或作流人，否恐登鬼籙。

徲子竟何辜？十載尚淹獄。仳離有寡妻，墨幪兼緇幗。

國亡家亦亡，我固甘湛族；邇聞告密風，舊遊復被錄。

白虹慘欲垂，黃金貧莫贖！天地豈不寬，誰念忠之屬！

唯應千秋名，芬芳追王蠋；灑涕慰親朋，安知此非福！

瘴海誰堪汗漫行，知君五月在舟程。鯷人鼓鬣驚濤暗，烏鬼含沙宿霧生。

溫嶠已乖歸闕望，張騫徒負泛槎名！武陵溪畔桃源客，故節依然蘇子卿。

北山何奈又移文，投筆雄情誰似君？掉舌尚能高揖客，掀髯誰許薄參軍！

嘗秦白璧歸何處？間楚黃金費幾觔？始信臥龍明出處，草廬先已定三分。

三山幾度費逢迎，今日重辭萬里行。短髮雖凋猶晉士，長裾不系是侯生。

蒼茫掛席供圖畫，蕭澀空囊剩墨兵。此去莫愁無遇合，姚崇原有救時名。

斗柄春來又幾旋，昨宵今夕倍堪憐。一年那得燈重滿，五夜何曾月再圓！

星漢依稀火樹里，風光次第杏花前。上元別是佳游節，選勝還疑小有天。

昨夜驚濤勢轉雄，孤帆何處御長風？沃焦不信膠舟解，博望初疑銀漢通。

欲問馮夷愁莫應，倘成精衛恨何窮！袖歸當有支機石，豈遂騎鯨向碧空？

何處纖鱗至，瓊雲落滿函？虎溪聞卓錫，鷺島憶歸帆。

詩律隨人老，禪鋒已不凡；慚予塵夢在，兀兀趁征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