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乙盦短歌三章 其二》

人生類秋蟲，正宜以秋死。蟲魂復為秋，豈意人有鬼。

盍作已死觀，稍憐鬼趣美。為鬼當為雄，守雌非鬼理。

哀哉無國殤，誰可雪此恥？紛紛厲不如，薄彼天下士。

君言對月宜臨水，無水真成負此樓。

鷗榭濠堂無見處，還如落月在心頭。

日枝蓄深蒼，細巷藏山麓。清溪復繞巷，彌望但高木。

西尋巷欲盡，杝落窺我屋。入門勢稍邃，紙窗晝常綠。

累垂柿與梨，離立松與槲。連楹作磬折，三面成五曲。

閨人愛西南，臨水好送目。東軒尤蒙密，敷坐客所肅。

距軒北二椽，宜以棲我仆。周遮望若隔，呼喚應頗速。

跳梁便兒女，飲啖足蔬肉。旬餘困坐起，月許忘侷促。

丁寧促灑掃，婢媼額屢蹙。比鄰各勤潔，詎可愧彼族。

雨檐報晚霽，片月如涼旭。晴燈鬧流星，繁絲壓孤竹。

奔車湯忽沸，推枕聲在褥。中宵起舒嘯，夜氣漫林谷。

鄉心茫欲碎，離念牽更酷。我愁婦亦嘆，身世付轉轂。

中原民情敝，隱患在心腹。此邦俗亦偷，交誼聊雲睦。

誰能任茲事，起造斯世福。微官欲何道，一飽忍千辱。

悲呻久不寢，人世寐正熟。雛雞爾誰戒，向曙強咿喔。

縝密精勤見意理，平平無奇乃如此。必有神明逝不傳，但覺尋常猶人耳。

君臣相知古難言，荷戈一去真主恩。名高取忌誰能保，忠順勤勞是本根。

亡國大夫誠可恥，避居海濱幸逃死。本心未死有鬼神，縱抱遺經亦妄耳。

少年各欲立奇節，老大落魄乃至此。苟活仍遭舉世非，杜門猶被千夫指。

君詩博引到古人，身世略同定誰比。彥回名德既不昌，何用長生貪久視。

幼安元亮或庶幾，風雨雞鳴見君子。

舉業銷磨官顯達，畢生何時得暇日。精勤首尾知幾年，篤學恆心信無匹。

栩樓避地抱遺書，朋輩驚服還嗟吁。背經瀉水初就傅，老我梯雲憶舊居。

長沙亂後失相聞，抗節難污始見君。誰識伯休真賣藥，還從太白細論文。

孑遺聊勝蟲沙盡，危行寧妨鳥獸群。稍喜等身書已就，埋頭端欲事邱墳。

君著《諸子文萃》，不日刊行。

中原虛無人，唾手真可襲。言愁我欲愁，茫茫百端集。

君於我厚矣，不鄙謂我語。所云詎無繆，政自出肺腑。

聞君道賢伯，老輩具風矩。門中足師法，豈復假外取。

親賢遠不肖，此事已為主。性情端且厚，俊哲必樂與。

文字藝之末，費日浪自苦。但當勤讀史，大義了今古。

自居在何等，肯作流俗伍？知君多良友，走也豈足數。

離居儻相憶，莫哂渠言腐。

過眼誰知果與因，物華易換我難春。風懷收拾應將盡，祇作花前悵惘人。

蕭然放棹入秋陰，得意秋林爾許深。雲水光沉波漸遠，浦荷氣重暑難侵。

低飛群燕如閒客，彌望高樓亦暮岑。一片夕陽紅到岸，莫將塵夢換詩心。

退休進取事何窮，吾道當如日在中。閉戶著書時未晚，造車合轍意難同。

雲陰晝短長催暮，寒色林疏更反風。積葉滿街誰共飲，空將情況話遼東。

老死雖吾分，銜冤欲一言。辟人中辟世，為鶴亦為猿。

樓夐天沉月，秋悲葉去根。儒生機屢失，端已絕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