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回 李世民鑽鞭收敬德 尉遲恭出馬遇羅成

第一百二十六回 李世民鑽鞭收敬德 尉遲恭出馬遇羅成

書接上回。給劉武周送殯的人們走到吊橋近前,秦瓊怕秦王鑽鞭出事,帶着齊彪、李豹等八將搶到前面。敬德見秦瓊來了,把鞭一抬,說:「二哥,我鞭高着點,您過去吧?」「哎。」秦瓊鑽了過去。跟着齊彪過來。敬德心想,要沒齊彪指引,我還投不了定陽王,就說:「齊大哥,來吧,我舉高點,你們哥兒幾個過去吧!」齊彪、李豹、屈突星、屈突蓋、魯明星、魯明月、金成、牛蓋一個個鑽鞭而過。到李世民、徐茂功、劉文靜這兒,敬敬把鞭高高提起,說:「千歲,二位先生,你們過去吧!」三人鑽了過去。抬過靈柩,緊跟着尤俊達、張青過來,敬德不認識,也放他們過去了。下邊來的是程咬金,他一邊走一邊喊:「我說老黑哎!」敬德一瞧是程咬金,心說你弄了幫小程咬金,跟馱腳的勾上搶走我兩撥兒軍糧,看我輕打得了你,他把鞭攥得磁磁實實的。程咬金說:「老黑呀,你那手上摁上勁啦!今天你打算讓我跟劉武周一塊兒走,對不對?哎,沒那個事。有能耐你就打我;你沒能耐,我有能耐,我就混過去。」敬德淨聽他咯勒勒咯勒勒瞎聊呢,瞅不冷子,他猛一錯步,嗖!從鞭底下過去了。「敬德哎,我過來了,你沒打着我。」跟上來的是尚壞忠,敬德也沒見過,放他鑽鞭過去。最後來的是候君集,敬德老遠就盯上他了,心說好小子,刺殺我家王爺的就是你,你叫小猴,他這鞭又使上勁了。侯君集捋了捋燕尾髭鬚,微微一笑:「嘿嘿,敬德,你知道去刺殺劉武周的是我,饒了蠍子它媽,也饒不了我。你憋着一鞭下去,我這腦袋就開花,對不對?甭管怎麼着,你瞧我過吧!」他一哈腰,嗖嗖嗖,跟箭頭似的跑得挺快。眼看到鞭下邊了,敬德這鞭呼的一聲就下來了。沒想到侯君集突然止住了腳步,等鞭落下來,噌!他打鞭上邊跳過去了。他回頭喊了一聲:「甭管怎麼過,我過來了!」敬他說:「不成!就沖你,這唐朝我不降了。」「為什麼?」「人家都打鞭底下過去,你從鞭上頭過去,這象話嗎?你要鑽鞭我降唐;你不鑽鞭,我不降唐。」侯君集說:「那好辦,咱們再來。」他搶行幾步,又繞了回去。敬德舉起鞭,心說這回我沉住了氣,不看準你到我鞭底下我這鞭絕不往下落。侯君集嘴裡叨咕着:「有能耐我鑽過去,沒能耐死了我認啦!敬德,你瞧我的。」嗖嗖嗖嗖,他又跑過來了。敬德淨等他到鞭前站住呢,沒想到這回他沒站,一溜煙似地從鞭底下鑽過去了。所有唐朝將官鑽鞭而過,下面兵卒人等列隊跟了過去。把靈柩抬到墓地,按王爵之禮安葬。敬德放聲大哭:「我的王爺啊!……」喪事己畢,敬德給秦王跪倒行了大禮,表示忠心扶保二千歲。眾將跟敬德彼此見過禮。秦王吩咐擺酒,為敬德接風。

酒宴過後,李世民親筆寫了一道折本,奏明建成、元吉逼反劉武周和宋金剛被殺、劉武周自盡、敬德歸唐的詳細經過。折本送到京師,武德天子展開一看,何知建成、元吉如此橫行不法,十分震怒。但中原未定,還不便就此處置他們。即刻降旨,封秦瓊為天下都招討,兵馬大元帥,命秦王李世民率部親征,兵伐洛陽城,要鎖拿王世充,恩收單雄信。聖旨下到介休縣,李世民、秦瓊接了旨,一同商議伐洛陽之事。秦瓊面有難色,說道:「千歲,咱們打哪兒都成,唯獨這洛陽我不好掛帥攻打,因為我和單雄信是生死之交,恐多有不便。」李世民說:「二王兄,你和單雄信的關係,徐先生都跟我說過了。此次到洛陽,聖上有旨要恩收單雄信,既是恩收,你去無大妨礙。」程咬金說:「二哥,您忘了,當初咱們跟單雄信在洛陽東門分手的時候,他跟您倒舊賬,您說現在我對不起你,早晚有對得起你的一天。現在奉旨恩收,這樣一天不是就要到了碼?」秦瓊說:「就是去恩收,我也有為難之處。」李世民說:「二王兄,雖說我領兵親征,到了洛陽,軍務大事我一概不管,由你處置一切,你看如何?」秦瓊說:「既蒙千歲委此重任,那好,到那兒我就便宜行事吧!」正說着,候君集、尚懷忠前來辭行,李世民極力挽留,這二人執意不肯。侯君集說:「千歲,象我們這樣高來高走的人,也不必入營當差。日後您有用得着的地方,派人送個信,我們必來協力相幫。」李世民挽留不住,親筆寫了兩塊牌匾,送給侯、尚二位,一塊寫「仗義為國」,一塊寫「忠義可欽」以示感謝之意。這二人謝過秦王,跟眾兄弟告辭。喬公山說:「千歲,我要返回朔州,就跟二位義士一路同行吧!」李世民說:「這樣也好」他也給喬老丈寫了一塊牌匾,寫的是「為國增力,為民楷模」。喬公山道了謝,又對敬德囑咐了兒句,跟隨侯、尚開兒倆一齊走了。

簡短截說,一切準備齊了,三聲號炮響,秦王李世民率領五萬大軍往洛陽進發。非止一日,這一天後晌,來到洛陽城正北。大家一瞧,洛陽北門大開,並無重兵把守。秦瓊知道單雄信這左脾氣,想必是他聽說我掛帥前來,故意把城門打開,這是責怪我交朋友不地道。他吩咐道:「全軍就在城北紮下大營,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向城池前進一步。」不多時候,唐軍大營紮好了,秦王李世民和天下都招討、兵馬大元帥秦瓊的兩桿大纛旗也豎起來了。城裡派出的探馬忙到王府把這事報與王世充、單雄信知道。單雄信聽了,哈哈大笑:「秦二哥呀,我想你也沒有臉帶領唐兵進我這洛陽城!」王世充心急火燎地說:「妹夫,你要想個退敵之策呀!」單雄信說:「大哥,你不必操心,這事由着我去辦,我這就去找羅成。」說罷出門上馬,就奔三賢王府了。

單雄信進了三賢王府大門一看,院子裡頭閃電白龍駒已然鞴好了,五鈎神飛槍在鳥式環上扣着。他噔噔噔來到上房,叭一掀簾,看見羅成頂盔貫甲全身披掛在那兒坐着,說:「兄弟,我找你來了。」羅成請單雄信坐下,說:「五哥,是不是秦瓊那匹夫帶兵打洛陽來了?」單雄信說,「不錯,就憑我們哥兒倆這交情,他可真不夠義氣。我給他來個城門大開,他在城北紮下大營,想必是沒臉進來。」「五哥,當初我跟您說過,秦瓊不來算他萬幸,今天他來了,您瞧外頭我這馬都鞴好了,趕快亮隊,我要槍挑秦叔寶!」單雄信一聽這話,叭噠叭噠直掉眼淚,心說當初賈家樓四十六友結拜,我就跟羅成不對付,沒想到今天唯有羅成護着我。他抹乾了眼淚說:「老兄弟,今日天色已晚,我吩咐緊閉城門,明日再戰吧!」羅成說:「就依五哥,讓秦瓊多活一天!」

第二天清早,單雄信、羅成披掛上馬,點了五百兒郎,一聲號令,響炮擂鼓,打開北門,亮隊迎敵。那邊秦瓊聞報,也點了一千人馬,鼓炮齊鳴,貫出營門,拉開長蛇。營門裡頭預先搭好了一個瞭望台,由徐茂功、劉文靜陪着,秦王李世民登台觀陣。兩軍對圓,單雄信往對面觀看,見馬上戰將甚多,中間是秦瓊,除了兩位不認識,其餘都是賈家樓的結拜兄弟,兄弟對陣,他心裡能不難受嗎!羅成看出了他的心思,說:「五孤您甭為交這些不講義氣的朋友寒心,今兒我給您出出氣。來呀,擂鼓!」鼓聲隆隆,羅成催馬前撞,到了當場,抖丹田一聲喝喊:「呔!唐國兵將聽真,你們哪個敢撒馬與羅小爺一戰!」秦瓊一瞧,心裡納悶,不知羅成想幹什麼。程咬金說:「我說二哥,萬沒想到羅成出馬,他這葫蘆里是賣的什麼藥啊?」這時就聽羅成加着番地喊叫:「你們敢出來的是君子,不敢出來的是匹夫之輩!」話言未了,唐軍陣內這位就撒馬了。哪位呀?尉遲敬德。他心想頭陣我不賣命,對不起秦王千歲,手中龜背駝龍槍一擺,嘩愣愣愣馬到陣前,羅成一瞧,心說嘿!這主兒黑盔黑甲,黑人黑馬,身高頂丈,膀大腰粗,真夠個樣兒。他喊道:「站住!來將通名!」吁……敬德扣鐙,發出一聲狂笑:「哈哈哈!某家複姓尉遲,單字名恭,字表敬德,你打聽打聽,有個日搶三關、夜奪八寨、飛馬躍城樓的,那就是我!我說你叫什麼名字呀?」羅成嘿嘿一樂:「黑小子,你剛才說日搶幾關?」「日搶三關。」「夜奪幾寨?」「夜奪八寨。」「你那馬都上了城啦?」「那沒錯呀!」「敢情你就是尉遲恭,告訴你,我可沒搶過三關,奪過八寨,馬也役上過城,要問我的姓名,得讓你永遠記住,我叫羅成!」說若馬往上沖,「看槍!」摔杆一槍向敬德刺去。敬德立槍往右邊掛,噹啷一響。敢情羅成手上寸着勁呢,槍要被桂上,就拐彎了,「看槍!」話到槍到,噗!給敬德左肩頭甲葉上的踢庭獸挑了,征袍挑裂了,肉皮劃破了。敬德不由得哇了一聲。羅成馬搶上風頭,槍又奔他下腹來了。敬德往裡手微一掰鐙,吱的一聲,右邊戰裙被挑下了半幅。二馬衝鋒錯鐙這工玄,羅成撒開左手,右手一摔槍杆,啪,正打在敬德後背上。敬德哇呀怪叫一聲,撥馬往回就跑。李世民見敬德狼狽而歸,就問徐茂功:「對面這員小將是誰?槍法竟如此厲害!」徐茂功說:「千歲,他就是羅成。羅成暗中早已投唐,看來他這是有意做個樣兒騙唬單雄信哪!」「噢,羅家槍法果然不差呀!」這時敬德跑國本陣,說:「元帥,對面這員小將槍法怎這麼厲害呀?」秦瓊說:「誰讓你撒馬出陣了?你不討令就出陣,該着吃點虧。」程咬金說:「那是我老兄弟羅成,明着他是洛陽的戰將,暗中是咱們一頭兒的。剛才他沒跟你真打,要是真打,你這命早沒了。」敬德說:「噢,這麼一說,我明白了。聽達理,賽吃飯,往後我可不能隨便撒馬了。」正這兒說着,對面鼓聲隆隆,羅成點手叫戰,他面朝北伸出兩個手指,那意思是叫秦瓊出來。秦瓊一看就明白了,雙手取下這對瓦面金裝鐧,一拱襠,坐下虎類豹衝到當場。他高喊一聲:「對面敢是小羅成嗎?」羅成說:「呸!姓秦的,你吃洛陽喝洛陽,不想你投了大唐,交你這樣朋友真讓人寒心。休走,看槍!」啪!就是一槍。秦瓊用雙鐧一掛,羅成翻手用槍杆下半邊打過去。秦瓊合鐧往上一支。二馬衝鋒過鐙這工夫,羅成說:「二哥,我這是計,你可得詐敗。」秦瓊說:「是了,兄弟,又打了一個回合,二馬過鐙時,羅成說:「二哥,我要使回馬槍,你得捧捧我。」秦瓊說:「我知道了。」這哥兒倆打了七、八個回合,打的都是套子活,外人一點看不出是假打。羅成說:「秦瓊哎,你我未分勝負,這兒打不開,我往西去了,有膽量你就追我!」說着用槍一打馬耳朵,嘩愣愣愣,這馬往西南下去了。秦瓊分開雙鐧,指天劃地,說:「羅成,你哪裡走!」說着催馬追下去了。那邊單雄信一瞧,心說我得追,我要不追,羅成興許使陰的,他拱襠撥馬也追下去了。

秦瓊一邊追,一邊雙足摘鐙,作好準備。眼看閃電白龍駒就要被虎類豹追上,羅成拿槍頭在馬的雙耳中間左右撥拉三下,跟着一點馬的左耳朵,這馬唏溜溜一聲吼叫,兩個前腿抬起來,身子往左一轉,就把虎類豹讓過去了。倆馬錯身的時候,羅成對準秦瓊的後腰,叭,使出了回馬槍。呱唧噗!秦瓊從馬上折了下來,捧了個仰面朝天。羅成把馬轉過來,擺出個架勢,好象是朝秦瓊的前心,擰槍刺去。忽聽後邊單雄信叫喊:「羅成!不許扎你表哥!」羅成把槍止住,一回頭,看見單雄信。秦瓊打了倆滾兒,爬起來,追上虎類豹.翻身上馬,敗回去了。羅成回頭問道:「五哥呀,您為什麼不讓我扎?」單雄信說:「兄弟,許他不仁,不許你不義,咱們不衝着秦瓊,還得衝着秦乾媽呢!」「嗐!您不應當拉我,我這一槍給他扎死就完。」「別價,別價!咱們回去吧!」單雄信把羅成勸回本陣,這時秦瓊已經回來了,兩邊各自鳴金收兵。

單雄信跟羅成回到三賢王府,即刻吩咐在羅王爺房中擺酒。這哥兒倆卸下戎裝,一起喝酒吃飯。羅成一邊喝酒,一邊痛罵這些投唐的瓦崗弟兄喪盡天良。忽然簾板叭噠一響,走進一個婆子來。這個婆子是秦氏老夫人從北平府帶來的,進門說道:「公爺,老太太叫您馬上去。」羅成說:「五哥,我去去就來。」說完就奔後院了。到了後院,聽見屋裡老太太尋死覓活地正哭呢!他掀簾進屋,問道:「媽,您這兒哭什麼呢?」老太太生氣地說:「羅成,聽說剛才你在兩軍陣前要扎死你表哥,你就不想想你爸爸當初完全是你老爺拉幫起來的,我們秦家門就剩秦瓊這麼一根獨苗了,你好狠心哪!」羅成說:「媽呀,您這叫一面理兒,不翻篇兒。您想想,您到洛陽來,我五哥對您這份孝心,五嫂子早晚必來問安,那真是照顧得無微不至。秦瓊他不仁不義,兩軍對敵,我要不把他扎死,對不起我五哥呀!還告訴您說,我已經跟秦瓊劃道絕親,就算沒這門親戚了。」老太太說:「好孩子,你乾脆把你媽扎死得了!你不扎,我也決不活啦!」說到這兒,老太太站起來,就要向羅成撞頭。婆子、家人們趕緊攔住,老太太還是非撞不可。羅成說:「媽,您要是不說理,您死,死了又怎樣啊?」為這事,娘兒倆爭吵不休。剛才羅成走後,婆子對單雄信說了羅母的事。單雄信不放心,急忙趕到後院老太太屋裡,把那娘兒倆勸開,對羅成說:「兄弟,甭管怎樣,這是你的生身之母,你為我保守洛陽,跟你表哥翻了臉,回來又跟老太太吵鬧;要是這樣,明兒個誰還敢交你呀?」羅成一聽這話,眼淚刷就下來了,說:「我這都是為五哥,還鬧個我不對!」單雄信說:「兄弟,你先到頭裡躲一躲吧!」老太太說:「雄信哪!你別給他放了,今天不是我死,就是他死,不然決完不了!」大夥忙把羅成勸了出去。單雄信對老太太說:「乾娘,雖說我這老兄弟用回馬槍把秦瓊打下馬去,要扎死他,我可給欄住了,沒讓扎。許他不仁,不許我們不義。這事您就放心吧!」老太太說「雄信,我有件事求求你。」「乾娘,您自管說吧。」「哎,成兒跟他表哥變了臉,是為保你這洛陽城,我在這兒深了不是,淺了不是。乾脆你給我準備車輛,明兒我帶着兒媳和孫子羅通返回山東。我眼不見,心不煩,在這兒實在受不了這個,你要不讓我走,我只有一死了事。」單雄信一聽老大太說的完全在理,就說:「好吧,我給您準備,明兒一早我送您走。您別再跟我這老兄弟謳氣了。」「哼,我連見他都不見他。我要走的事,你甭跟他說。」單雄信答應下來,跟老太太告辭,回到前院對羅成說:「得了,兄弟,你這是為我,咱們按茬兒喝灑吧!」哥兒倆又喝了會子酒,羅成倒頭睡了,單雄信回附馬府命人去準備車輛、馱子。

過了一會兒,老太太派人來請玉花公主。玉花公主不知為什麼事,趕緊坐轎往三賢王府來了。到府內下轎進屋,見到老太太,施禮已畢。老太太讓她坐下,說:「姑娘,明兒我要走了。」玉花說:「我剛才聽您乾兒說了,是不是您跟我老弟嘔氣來着?」「哎,別提他啦!」咱們娘兒倆說幾句知心話。聽說你已經身懷有孕,也就剛懷上一兩個月吧,可要多多保重身休。多咱你分娩下來,乾媽要接你到山東歷城縣一塊兒過些日子。來呀,把那兩個錦盒拿過來。」婆子取來兩個錦匣,老太太讓遞給玉花公主,說這是從北平府帶來的,要送給她。玉花打開一瞧,匣內盛滿了金首飾、珍珠、瑪瑙、翡翠、貓眼,祖母綠等等貴重東西。她說:「喲!娘呀,這麼多貴重東酉,您都送給我啦?」老大太說:「這是乾媽疼你,留個念信,你要不收,我可就不樂意啦!」「那我謝謝您了。」玉花拿好錦匣,說:「乾媽,明兒我送您走。」老太太說:「你那麼重的身子,就不必送了。」玉花向老太太告辭,出門上轎,回駙馬府了。

到了第二天清早,車輛、馱子、轎子、坐騎都預備齊了。單雄信親自來送,特意讓人給選了幾十種牡丹花,置辦了一些本地土產,送給老太太和在歷城縣的秦乾媽。老太太帶着兒媳莊氏,孫兒羅通,管家羅安、羅沛連同婆子、丫環一齊上路。單雄信一直把他們送出城東門,又走出十幾里地,這才跟名太太告別,單人獨騎返同洛陽城。

單雄信進了城,走到鼓樓前邊,忽見羅成全身披掛,騎着馬迎面過來了,不黨一驚,心說我明白了,八成兒我上當中計了吧?喊道:「兄弟,你上哪?」吁……羅成扣鐙站住,說:「五哥,您不對呀!」單雄信說:「我怎麼不對了?」「雖說我媽護着娘家人,跟我爭吵,可是我們娘兒倆犟嘴不犟心,今兒早上我去安慰我媽,一瞧我媽讓您給送走了,您怎麼不跟我言語聲呢?」「噢,你為這個。」單雄信把老太太說的話如此這般一學舌,接着問道:「兄弟,你披掛整齊,還帶上零星物件,這是要幹什麼去?」羅成說:「五哥呀,甭管怎麼說,您不應當給我媽送走。現在天下還不安寧,一路上響馬甚多。若是遇上劫道的,我的娘親和妻室孩兒出了差錯,這個責任您擔得起不?」「這個……」單雄信被問得張口結舌。羅成接下去說:「五哥,我得去追我媽,把她老人家送回山東,返回來再幫您保守洛陽城。我這就跟您告辭了。」「且慢!」單雄信心想,羅成這小子詭計多端,這會不會是他們娘兒倆定下金蟬脫殼之計,先後脫身哪?真讓人疑惑不定。他讓羅成再對天明一遍誓,保准返回洛陽,羅成明了誓,他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把羅成放走了。

羅成快馬加鞭,跑出二十多里地追上了家眷,對老太太把出離洛陽的經過說明,在前邊一座大鎮店打店,讓大家住下,自己單人獨騎,繞道來到洛陽正北唐軍曹營的後門外。守背兒郎聽說羅將軍來了,趕緊往裡稟報。李世民、秦瓊、徐茂功聞報大喜。李世民吩咐擂鼓聚將,擺隊相迎。羅成看見秦王領着眾將迎接出來心中得意洋洋,下馬向秦王見禮參拜。秦王趕緊雙手攙起,說:「哎呀,羅將軍平身,自從我讓徐王兄給你下了聘書,日盼月想,今夭總算把你盼來了。」他把羅成讓到金頂黃羅寶帳。羅成跟眾兄弟見了禮,大家落坐敘話。秦王問羅成是怎樣離開洛陽的,羅成把母子用計脫身的經過說了說。秦王又問他下一步想怎麼辦。羅成說:「千歲,我想先把家眷送回山東。我不是跟單雄信起誓說一定返回洛陽嗎?我還真是說到做到,不過再回洛陽就不是幫他的忙了,而是跟着千歲您,把洛陽城攪它個地覆天翻!」秦王說:「哎呀,羅將軍到此,我大唐國真是如虎添翼呀!來呀,擺酒,為羅將軍接風!」

一會兒工夫,酒筵擺下,當間秦王,上首秦瓊、徐茂功,下首羅成,兩旁是程咬金和瓦崗眾將,大家落坐,邊喝邊聊。秦瓊說了說唐天子有旨要鎖拿王世充,恩收單雄信,秦王讓自己便宜行事。羅成點頭稱是。尉遲恭說:「羅將軍,你這條槍,把我扎得可以。」羅成說:「尉遲將軍不要往心裡去,現在咱們都是一家人了。」飲宴過後,各自安歇。第二天清早,羅成告別眾人,出營門上馬,到店中接出家眷,同往山東,暫時按下不表。

再說唐營之內秦王和元帥,英國公一齊議論軍情。秦瓊說:「千歲,現在天氣過於炎熱,不宜強攻堅城。況且我們要恩收單雄信,得容他有一段悔悟的時間。如果此時攻城,城裡只有他一員強將,他必然和我們兄弟決一死戰,事情越鬧越僵,就不好恩收了。我看不如這麼辦:咱們給城裡送一道文書,說天氣漸熱,暫時休戰,等秋高馬肥,再一決雌雄。騰出工夫,咱們徐圖恩收單雄信之策。」秦王說:「秦元帥言之有理。我看休戰之際,可以厲兵秣馬,並且讓三軍四出掃蕩洛陽外圍之敵,使洛陽只剩下孤城一座,便於攻打。不然,屯兵于堅城之下,恐生懈怠。再者,咱們可以和王世充約定,兩軍對峙,各立界牌,互不侵擾,每逢初一、十玉朔望兩日,兩國軍民可以越過邊界走親探友,但不許攜帶兵刃,並且要當天返回。這樣.可以爭得民心,瓦解敵國。二王兄,你看這樣辦如何?」秦瓊說:「還是千歲高見。」徐茂功也說:「這主意不錯。」計議已定,秦王當即寫了一封休戰文書,蓋上自己的印信,命藍旗官送到洛陽城下。洛陽守城將士用繩子系下一個籃子,下邊當兵的把藍旗官送來的文書放在籃內,上邊再系上去。有人把文書送到洛陽王府。洛陽王王世充見到文書,把單雄信和自己的老師張金缽、師弟段達都找了來,把這件事說明,一起核計怎樣答覆秦王。單雄信說:「大哥,我看可以答應他們暫時休戰。因為羅成一走,咱們這兒缺少出色的戰將,容過了七月十五,羅成從山東回來,再打這場大戰。好在城裡糧草甚多,吃喝不愁。」張金缽、段達也都贊成休戰。這件事說定了,王世充寫了回文,答應秦王的休戰條款,命藍旗官送往唐營。秦王接到回文,當即請秦元帥曉諭三軍知道。那邊洛陽王也下達王諭,城裡遍貼告示,讓軍民盡知。兩邊都按條款辦事,這仗就暫時不打了。

秦晾派遣齊彪、李豹等八將各帶一支人馬去攻取洛陽外圍王世充所轄府縣,擴大唐國地盤,這兒唐營里只留下尉遲恭、程咬金兩員大將。有這麼好兒天,程咬金白天不照面兒了,也不知他躲到哪裡去。那天秦王、秦瓊、徐茂功、敬德找到他,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程咬金哈哈一笑,說:「不瞞千歲您說,這營里太熱,在水裡泡着還出汗哪,我受不了,每天一大早帶上酒菜,越過交界,就奔我那安樂窩了。」徐茂功問:「你這安樂窩在哪兒?」程咬金說:「就在洛陽西門關廂外邊,秦二哥知道,那兒單雄信為我們修了一座御果園,園裡有座秀金山,山頂上有座洗心亭,在亭子裡吃點喝點,在漢白玉桌子上一躺,四面通風,那份涼快!抬眼就可以看見對面的百靈合,上邊擺着各樣假做的珍禽異曾,猛一瞧跟真的一樣。」秦瓊說:「你這是犯界,要讓那邊人逮住,可就麻煩了!」程咬金說:「二哥,沒事,那管園子的人跟我熟着呢!」秦瓊說:「四弟,以後多加小心也就是了。」

這件事說說也就過去了。沒想到李世民好奇心盛,聽說這御果園、百靈台,他可就動心了。端陽節到了,他暗地裡跟徐茂功說:「徐王兄,是不是你能陪我到這御果園去一趟呀?」徐茂功說:「那可不成!您別瞧程咬金能去,他這人嘻嘻哈哈,兩頭都有人緣。您是千金之體,去了萬一出點事,就了不得!」李世民一聽這話也對,就說:「那咱們就趕個望日再去吧!」等了十來天,好容易等到瞭望日,這一天下起了傾盆大雨,沒法成行。第二天早起,雨過天晴,李世民實在憋不住了,又找徐茂功說:「徐王兄,再等下一個朔日又得十五天,我想咱倆換換裝,偷偷去趟御果園,看一眼就回來,不會出什麼事。」徐茂功想了想,說:「既是千歲如此想去觀光,那咱們速去速歸。」二人說好,都換上文人裝束,帶了點酒、萊,各自上馬,出營門往南就走下去了。早晨巳時,他倆越過了邊界。拐到西門外,出了關廂,一瞧路北有一座高大的牌樓,後邊就是御果園。不知怎的這裡不見有人看守。過了牌樓,進了頭道園門,看見東邊有五間房屋,又進了二道園門、三道園門,四下一看,好大的座園林!迎面就是高高的秀金山,這座山的東北坡、西北坡各有一條上山的道。二人從東北這條道往上走,跟走笸籮圈似的,一圈一圈上去。到了峰頂上,各自下馬,把馬拴在樹上。步入洗心亭,果然四面通風,涼爽極了。到漢白玉的石桌旁,李世民坐在當中石凳上,徐茂功坐在一旁,打開帶來的皮囊,取出酒,菜、食具,斟了兩盅酒,說:「千歲,您喝酒。」李世民說:「徐王兄,你也喝。」二人喝着聊着,賞看着對面百靈台上的奇景.那份高興勁就甭提啦。

哪裡知道,就在他倆騎馬走進頭道園門的時候,東邊那五間房屋裡看園子的人早看在眼裡了。有個當頭兒的說:「夥計們,你們在這兒盯着,我跟進去瞧瞧,是什麼人如此大膽。」他偷偷地跟在李世民、徐茂功後面,到了山上,見他倆走進洗心亭,就躲在旁邊樹叢里偷看,一瞧這事不對勁,怎麼這年輕小伙子在正中坐着,那個帶鬍子的倒在旁邊陪着,兩人彼此稱呼也不一般,稱「千歲」,稱「徐王兄」心說哎呀,這還用問嗎,那年輕的準是秦王李世民,那帶鬍子的必是徐茂功無疑。咱們這洛陽還沒歸大唐國.他們競敢偷逛御果園,這膽子也太大了,他趕緊回身下山,騎上快馬,跑出園門,飛奔城裡駙馬府,要向單雄信稟報此事。

到了咐馬府,天已經過午了.這個管園子的頭兒向門府說明為何事而來,家人趕緊領他到單雄信的寢室門外邊,喊了一聲:「咐馬爺!」單雄信正在睡午覺,玉花公主聽見了,問:「有什麼事?」家人讓這個頭兒把李世民、徐茂功偷逛御果園的事說了一遍。玉花公主聽罷,在屋裡說:「這有什麼呀!逝就逛吧!駙馬爺正在睡覺,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常言說,家有賢妻,男兒不做橫事。這玉花公主是個壓事之人,她怕單雄信聽說李世民到了,定要闖到御果園去捉拿他,那樣一來,事清鬧大了,說不定會有兇險。沒想到單雄信在裡間屋被說話聲吵醒了,他噌地坐了起來,喊了一聲:「夫人!」玉花說:「哎,你喝水呀?」「不喝,剛才你們說什麼來着?」「沒說什麼,你睡吧!」「不對,我聽見說什麼李世民偷逛咱家的御果園,你為什麼給攔了回去。來呀,給我拿衣服,叫人帶馬!」玉花沒有辦法,只好把衣服遞給他,出去喊人鞴馬。單雄信穿好衣服,來不及頂盔貫甲了,帶上軍刃,出門上馬,直奔西門而去。走到鼓樓十字街這兒,追上了那個管園子的頭兒。那位剛才跑了一身汗,沒想到讓玉花公主給碰了回來,正沒好氣呢。聽單駙馬一問他,就把李世民、徐茂功偷逛御果園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單雄信快馬加鞭,出西門,一氣趕到御果園。進了頭道園門,向管園人打探,知道李世民正在洗心亭上,還沒走呢。心裡話,想當初臨潼山楂樹崗李淵一箭射死我大哥單雄忠,今天活該李淵的兒子李世民就要落到我手裡,我上得山去,啪嚓一槊,把他打死,這叫一命還一命。他心裡又痛快,又生氣不覺間這馬闖過了二道園門、三道園門。要知秦王李世民安危如何,且聽下回。

興唐傳
興唐傳
《興唐傳》小說又名《大隋唐》、《興唐全傳》,相關古典小說有清乾隆年間英雄傳奇小說《說唐演義全傳》、明代《大唐秦王詞話》等。 北京流傳的評書《隋唐》以清末「評書大王」雙厚坪所說內容最為豐富、完整,惜其底本未能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