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半月居,日見凌雲山。朝煙暮靄各殊狀,一一入我窗欞間。
山頭俯首望城市,人煙都在丹青里。山足雲氣山根濤,名勝巴西無與比。
清音亭,洗墨池,東坡遺蹟猶在斯,殘碑剝蝕苔蘚滋。
惟有棲鸞峰頂千歲鶴,曾見先生來賦詩。何處青山不媚嫵,無人間作青山主。
我讀先生集,佳句口能數,生不願封萬戶,卻願載酒凌雲遊。
先生豪興堪千秋,可憐垂老居常州,還山有願終莫酬。
山蒼蒼,水茫茫,三江會合江流長,偉觀使我神飛揚。
奚奴手持一壺酒,猶是眉州舊釀玻璃香,安得呼起先生勸滿觴。
好山如此值一醉,明日攜筇須再至。清風為我開白雲,憑欄更看三峨翠。
置身青雲頂,舉步凌崢嶸。木脫稜角出,路斷略彴橫。
架木半欲頹,動搖轟有聲。手攫藤枝軟,足踏松根輕。
迴風入絕澗,琴築相和鳴。嶺猿下取飲,見人卻數驚。
默念垂堂戒,憂來紛填膺。到驛聊取適,未敢詢去程。
亂山行不盡,脈絡互聯屬。初遇喜奇峭,稍習厭犖嶨。
凌晨問去程,西溯沔水曲。寒流淨匹練,泄泉鏗碎玉。
獨鷺破煙青,孤帆飽川綠。蕭蕭栟櫚中,歷落幾家屋。
半扉翳蘆花,破網掛疏木。時見溪邊人,添薪斫修竹。
不意險巇盡,清川此豁目。安得解征鞍,借我徑三宿。
元豐之元歲戊午,斗柄斜指西南維。月行赤道日南陸,營丘分野星虛危。
昨夕既望復今夕,盛若不損盈不虧。安知變起在頃刻,突如有物侵其肌。
其始色變甚蒼黃,須臾赤黑相合離。良久煙焰極薰燎,一團白玉燒為灰。
黃琮蒼璧不可辨,枯株死兔將安歸。孰烏其吻吞巨皿,孰丹其汗流墨池。
如食非食始為薄,有物無物不可知。蝦蟆何物敢張口,麒麟何故敢爭鬥。
是何星曜敢侵犯,自是其形不可久。君不見對月數眉毛,須臾引臂不見手。
嗟籲天上之神物,乃有如此事。所蔽至甚不可解,凶而家室亡而身。
不然借使幸而免,後世譏笑遭惡名。君不見漢朝賈生文有餘,其心大勇其才疏。
當時如必用其術,紛紛不免危其軀。鼌錯堂堂蔽於刻,公孫規規蔽於諛。
谷永之才蔽權勢,有若鷹犬供指呼。霍光雖賢亦有蔽,何不早去顯與馮子都。
劉歆致位為國師,豈若揚雄久以為大夫。蔽於太高李膺輩,蔽於已甚陳蕃徒。
竇武不斷蔽可痛,柬之不忍蔽可吁。王允所蔽在無權,荀彧所蔽不早圖。
蕭瑀之蔽入於佞,王衍之蔽失之虛。牛李雖奇蔽朋黨,機雲雖俊蔽附趨。
王導蔽怨殺周顗,遂良蔽誣殺劉洎。崔浩蔽強殺其身,所蔽若此甚可畏。
我愛安世真朴忠,匿名遠世歸至公。有私見求堅不許,以私求謝絕不通。
諸葛武侯為將相,心跡皎然無所枉。有罪至親而必誅,有功雖讎而必賞。
謝安知婿王國寶,不以身蔽能辨早。人心自是說而服,不顧四肢與肝腦。
苻堅之師號百萬,一戰而北若摧槁。我吟此篇不足錄,卻憶唐衢忠義哭。
古人今人何擇焉,大抵人心蔽多欲。月之所蔽惟須臾,須臾蔽去明如初。
人之所蔽何太甚,至於終身不悟不可除。月乎月乎,明哉明哉。
善去其蔽,何速之如。君子法之,所以改過。賢者法之,所以知非。
勇決之徒,所以奮發。感慨之徒,所以噓欷。我雖老且病,齪齪無所為。
猶能對月吟歌詩,安得慷慨之士如桓伊,把笛為予吹。
四載加前字,今來未改銜。君批鳳尾詔,我住虎頭岩。
季氏唯謀逐,臧倉只擬讒。時訛輕五羖,俗淺重三緘。
瘦去形如鶴,憂來態似獑。才非師趙壹,直欲效陳咸。
孤竹寧收笛,黃琮未作瑊.作羊寧免狠,為兔即須毚。
枕戶槐從亞,侵階草懶芟。壅泉教咽咽,壘石放巉巉.
掣釣隨心動,抽書任意杴.茶教弩父摘,酒遣僰童監。
默坐看山困,清齋飲水嚴。蘚生天竺屐,煙外洞庭帆。
病久新烏帽,閒多著白衫。藥苞陳雨匼,詩草蠹雲函。
遣客呼林狖,辭人寄海螊。室唯搜古器,錢只買秋杉。
寡合無深契,相期有至諴.他年如訪問,煙蔦暗髟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