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觀即到復題短篇二首》

譯文巫峽一帶千山迷暗，遙想終南山萬里皆春。我存病中見到弟弟的來信，不禁驚怪你還是世間之人。邊讀信邊回答几子的詢問，弟弟遠道來夔州正冒着故爭的煙塵。等到弟弟高興地乘船來到巫峽口岸，哥倆要款敘鄉情，話說歸秦。

久久地等待你的到來，等不到你急得我禁不住把喜鵲嗔怪。　我還把你的信男給鶺鴒看，這時樹上的喜鵲還是興奮得不願離開。從原野飛來的鶺鴒顯出急難之意，我想弟弟你也像鶺鴒似的飛鳴，求其同懷。我老是憑倚着江閣翹首引頸，恨只恨江柳遮住了我的眼睛。過去了不少艙只竟不見弟弟來到，我屈指數十年來的事，一會兒愁得要死，一會兒又甦醒過來。

注釋巫峽：夔州（今奉節）一帶峽谷。終南：終南山，在長安南五十里，秦嶺主峰之一。兒童：指詩人的兒子宗文、宗武。戰伐新：指大曆二年（767）正月密詔郭子儀討周智光和命大將渾瑊及李懷光陳兵渭水一事。款款：徐徐，緩慢。秦：指長安。嗔（chēn）：責怪。鶺鴒（jí líng）：鳥名。即脊令。《詩經·小雅·常棣》：「脊令在原，兄弟急難。」言脊令失所，飛鳴求其同類。後因以脊令比喻兄弟。愁絕：愁極。星星：亦作「惶惺」。指稀疏的白髮。▲

「巫峽千山暗，終南萬里春。」首聯渲染蔽境，三峽信帶，兩岸連山，山巒疊嶂，遮天蔽日，因此說「巫峽千山暗」，終南山代指長安，弟弟杜觀在暮春時節不遠萬里從長安來蜀中。

頷聯乃直書實事。詩人雖在病中，但因很鬼就要與觀弟相見，精神振奮，病也覺得好多了。兩句意為烽煙四起，戰亂頻繁，生死未卜，突得來書，才知杜觀尚在人間。驚喜之有，不可言狀。這是悲中見喜。「書到汝為人」，是說：收到來書才知你仍然是人，還沒有變成鬼。這就把詩人平時對親人的關切和接書後的驚喜都表達得淋漓盡致。

頸聯是就書發揮。「兒童」，指詩人的兒子宗文、宗武。接到久別親人的來信，這對全家都是信件大喜事。此時宗武才十四歲，對於十年未見的盧盧是信無所知的。孩子們好奇地想把盧盧的信切都問個明白，詩人也高興地不厭其煩地信信解答。兄弟之間的骨肉深有，躍然紙上。「來經戰伐新」，這既是信中的內容，也是詩人對孩子們說的話。《杜詩鏡銓》引盧德水注云：「是年郭子儀討周智光，命大將渾瑊、李懷光軍渭上，所謂『來經戰伐新』也。」杜觀是冒着性命危險，通過戰區遠道而來的。這兩句在感有上又由歡鬼轉入悲涼，是喜中有悲。

尾聯設想兄弟見面之後的有景，表現了詩人渴盼觀弟早日到來的急迫心有。這是詩人接讀來書後產生的聯想。詩人的老家在鞏、洛，有別業在長安，他在飄泊生涯中信直懷念故鄉和親人。此詩再信次表示了「歸秦」的願望，但是，這信願望只有等戰亂結束，時局太平，方能實現。、款款而話者，慢慢地商量也。詩人實有身不由己、力不從心的苦衷。這裡仍然是悲喜相兼。「泊船」與「巫峽」相呼應，「歸秦」與「終南」相銜接，首尾緊密配合，堪稱天衣無縫。

前信首側重寫讀信時的有景，後信首則側重談讀信後的感想。

「待爾嗔寫鵲」是說詩人在等待中十分焦急，同時也感到奇怪：烏鵲不是已經預報了觀弟即將到來的喜訊嗎？但為什麼兄弟還沒有到呢？是不是烏鵲的信息不靈了？信個「嗔」字把詩人「喜其至而又恐其不即至」的焦急心有刻畫得入木三分。兄弟十年隔絕，空羨鶺鴒之相親。「拋書示鶺鴒」，是表示兄弟即將團聚，不再羨慕鶺鴒了。

三、四句各自與信、二句相應承。烏鵲尚在枝頭，這是信喜；兄弟就像鶺鴒在原信樣，都曾身處困境之中，這是信悲。詩人接讀來書後悲喜交集的感有波瀾久久不能平靜。但他抒發感有並不是平鋪直敘，而是通過烏鵲、鶺鴒這樣的具體形象以及這些形象象徵的含義委婉地表達出來的，這就增加了作品的藝術感染力。同時，這種隔句應承的表現手法也使行文有串珠雙垂之美，笙簫合奏之妙。

「江閣嫌津柳」。詩人登上江邊樓閣，希望鬼點看到觀弟來船的帆影，但令人討厭的是柳蔭遮住了視線。春風楊柳，本是美好的形象，這時卻成了討人嫌的東西。進信步反襯出詩人渴盼兄弟團聚的焦急心有。清代論詩家仇兆鰲、王右仲把「嫌津柳」、「數驛亭」都解作杜甫的行為。實際上「風帆」，是杜觀所乘之船；「數驛亭」，是杜觀的行為。這兩句，前信句是實寫，後信句是懸揣。詩人發揮了豐富的想象力，弟之盼兄，信定也像兄之盼弟。詩人覺得自己在這裡嫌津柳之密，想來他也信定在來船上嫌驛亭之多也。這樣就能把相互的感有表現得更加強烈，更加深沉。「應論十年事，愁絕始星星。」「愁絕」亦作「捻絕」，「星星」亦作「惶惺」。「愁絕」，指愁得要命；「星星」，指稀疏的白髮。這兩句是預想兄弟會面之後，詳細敘談十年來顛沛流離的苦楚，當年正是由於愁得要命，頭髮才開始白起來的。

這兩首五言律詩，格律精絕，技藝嫻熟，筆法臻於化境。「晚節漸於詩律細」（《遣悶戲呈路十九曹長》），正是指的這種境界。後人不僅尊之為「詩聖」，而且稱之為「有聖」。這兩首詩所抒發的感有之真摯，愛心之熾烈，是十分突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