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射虎曾得名,壁上忽見令我驚。何物敢爾來戶庭,屢叱不動仍生獰。
畫師前身是山靈,胸中有虎無丹青。老槲數筆平掃成,殺氣慘澹猛氣橫。
頭顱半妥蹲孤城,怒尾倒插蟠霜旌。鐵須張磔疑有聲,赤吻瀝血猶帶腥。
抱石欲臥伏欲騰,爪入石角瞠不瞑。寒電夾鏡騫兩睛,四座凜凜陰風生。
威稜神采出典刑,邈齪乃是金天精。伊昔詩家杜少陵,酷愛賦馬並賦鷹。
為憐神俊故屢稱,我今賦虎亦有徵。要得猛士建太平,坐令四海皆澄清。
吁嗟擲筆還撫膺,世間道路多棘荊,倀鬼磨牙不可行。
兩楹夢斷壞梁木,天出斯文生宰木。翳雲擁霧二十里,虎踞龍蟠泰山足。
道德仁義為根株,禮樂枝葉光扶疏。芘蔭百代吾道尊,戶有弦誦家詩書。
中間楊墨常蠹食,重欲剪伐逢老釋。崔嵬枯乾尚生意,千古堂堂孟韓力。
年來旦旦加斧斤,干為扂楔枝為薪。知音抱去甚泣玉,觀者掩面如悲麟。
大橫庚庚紫蛇腹,手板沾恩照緋綠。老儒扶藉見聖人,豈並枯藤與桃竹。
斯文將墜吾道亡,不絕一線甚濫觴。豈為區區徇枯木,亦如告朔存餼羊。
孔氏家庭手植檜,楷樹相望閱千世。亂來秦火幾番燒,土黑灰寒共憔悴。
靈光殿基秋草深,牧童相喚穿墳林。青蛙亂聒顏氏井,飢烏落日啼白禽。
佩玉長裾新進士,回視詩書等閒事。赭袍白馬飛將軍,闊劍長槍不識字。
中原慘慘無神靈,白骨蔽野無蒼生。只知下石誰手援,老夫有淚洪河傾。
皇極厄會數流血,誰與澄清倒溟渤?摩挲東家扣脛杖,拂拭囊中擊蛇笏。
會當立聖蠲祆昏,鞭擊魚龍起春窟。
歲臨鶉火斗插子,稚陽欲復老陰死。朱靈南極元龜首,望舒北至明堂里。
乾坤翻覆變已窮,氣數朝元將有啟。旄頭日沒正當中,五緯將且躔蒼龍。
群陰已伏眾星沒,玄天變白生清風。兩角在南大角北,龍頭半妥朝上宮。
誰知總向亢中聚,同舍參差不同度。歲鎮熒惑共光明,金水煌煌俱不怒。
東西絡繹似連珠,色正芒寒共昭布。往年長星掃金源,前年孛入紫微垣。
欃槍妖客不時出,天狗枉矢還驚傳。今朝太平有此象,不久再見成康年。
昔時曾聞入房駟,兆啟金商六百祀。同來東井漢元年,四百年中稱帝制。
後來丁卯煥文章,二百餘年方季世。曾逢丙午當百六,今日重逢又重六。
五星忽來會辰前,不知誰禍誰為福?綱紀梁棟兩攝提,招搖玄弋動光輝,馬祖直欲飲亢池。
星翁歷史休相欺,正是君臣會合時。
弓刀蹀燮西風鳴,慘澹夜入昆陽城。疏星牢落楚氛黑,立馬起坐東方明。
凌晨歷覽增壯觀,世祖凜凜猶如生。以寡敵眾古亦有,以怯為勇夫誰能?
始知謹厚是真勇,彼偽不足當吾誠。眼中百萬已破碎,著手一戰成中興。
天定豈容人復勝,新莽猶然事符命。漢家王氣滿咸陽,空向漸台看斗柄。
憑高落落生壯懷,萬里一片青山來。子陵不屈亦堪惜,乃使耿鄧升雲台。
東都制度遂狹陋,王室陵夷寖傾覆。漫將風節與維持,終入曹瞞莫能救。
岩岩高節固可奇,濟時行道胡不為。釣魚台上秋風老,我欲與子論襟期。
蕭蕭草木南陽道,龍虎舂陵氣仍好。須當策杖向軍門,整頓乾坤濟時了。
汝南昔曾謁公祠,霜日皓冽森英姿。乃今江館坐牢落,奪目忽睹中興碑。
神明煥若還舊觀,義烈凜凜生見之。滯氣激起天宇豁,快意發冢揮金錘。
生平每為二賢惜,以技掩節公羲之。不阿桓溫止殷浩,遺世脫屣終游嬉。
平原突兀杲卿死,李唐中葉公能持。政令二賢書不工,隻字片楮猶當奇。
矧於超出二王筆,冠冕百代書家師。坡仙論書至公止,此本於公又奇至。
正筆篆玉藏李斯,出筆存鋒兼漢隸。古硬陵轢瘞鶴銘,韻勝韜抉蘭亭記。
離堆雄峻僅能亞,畫贊沈深還櫛比。書法至此為絕塵,頓覺諸家異端異。
恢宏正大極遒緊,馳騖剛方窮壯麗。萬古千秋討賊心,二十四城忠義氣。
惜哉歲久頗殘缺,苔蝕潮舂寖磨滅。去國幾年似者希,滄海遺珠亦奇絕。
酒酣對酌虎賁郎,況乃摩挲是明月。斷畫嶄嶄屹斷金,倔彊常山筆端舌。
中間剝泐尚含胡,慘澹中丞面餘蔑。載看激裂壯士肝,意苦時危將泣血。
置書勿論撫膺嘆,更有何人似公節。忠貞端不負巡遠,文字尤令重元結。
只今誰識段文昌,世上焉知李希烈!終南太華皆可磨,後人竟莫墮嵯峨。
惟餘浯溪青天一片石,照耀邃古馳江河。誰能與世見此不朽業,盪攘邪穢蠲祅痾。
再立元氣攎澆訛,踵武至德肩元和,九原起公吾其歌。
北風吹海氛,雄鯨偃修鰭。皇皇擇木鳥,落日將安之。
清霜摧豐林,枯沙沒卑枝。況復天地閉,豈汝飛騰時。
嗷嗷復嗷嗷,途窮愈多岐。寸心增鬱陶,拊髀潛生悲。
蒼茫欲問津,謾使行人嗤。賴有魯連子,亦在東海湄。
舉手謝浮世,共欲尋安期。扶搖三山巔,笑傲雲濤低。
半夜開扶桑,弄日騰清輝。伊昔孔尼父,亦欲居九夷。
世網儻可逃,去去夫何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