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文襖造新成,綾軟綿勻溫復輕。
晨興好擁向陽坐,晚出宜披踏雪行。
鶴氅毳疏無實事,木棉花冷得虛名。
宴安往往嘆侵夜,臥穩昏昏睡到明。
百姓多寒無可救,一身獨暖亦何情!心中為念農桑苦,耳里如聞飢凍聲。
爭得大裘長萬丈,與君都蓋洛陽城!。
譯文表美如水波紋新襖剛做成,面料綿軟勻細溫暖又輕盈。晴天晨起抱它倚牆曬太陽,夜間賞雪應當不忘披在身。袍里夾絨不干吃苦的活兒,說木棉花兒冷是徒有其名。宴罷友人嘆息聲中黑夜至,穩穩躺下一覺睡到大天明。民眾大多饑寒交迫無力救,一人獨享榮華沒啥好心情。心裡咋就難忘農民耕種苦,好像聽到饑民受凍不絕聲。啥時能有萬丈之長保暖衣,與您分享護住洛陽至更多。
注釋水波文:水波紋。鶴氅:一種以鳥毛為原料的毛織物,大概樣子像道袍,而不縫袖,所以披在身上像一隻鶴。毳疏:鳥獸的細毛。農桑:農業,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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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詩是白居易於公元831(太和五年)至832年(太和六年)冬任河南尹時所作。當時詩人已是六十歲的老人了,壯年時代的白居易曾以寫作《新樂府》、《秦中吟》聞名於世。在那些富有現實主義精神的光輝篇章中,白居易深刻揭露了統治階級給人民帶來的深重災難,同情人民的疾苦。後來由於仕途上的多次挫折,青壯年時的銳氣逐漸消失,以致「露飽蟬聲懶」,但他關心百姓疾苦的人道主義思想始終未泯。這首《新制綾襖成感而有詠》即是明證。
詩的前半部分是從不同的角度描寫綾襖的溫暖、輕盈。「水波文襖造新成,綾軟綿勻溫復輕」是介紹新襖的用料、式樣。綾是一種提花軟緞,製成綿襖,自然地呈現出水波狀的衣紋,這是外表;至於襖內則是絲綿絮成,故暖而且輕。可見,這是一種極高檔的過冬禦寒之物,下聯用「晨興好擁向陽坐,晚出宜披下雪行」來說明這件綾襖的用途。「興」是指早晨睡醒起床,「好」與下文「宜」互文見意,都是適宜於做某事的意思。冬天的早晨天氣寒冷,能夠曬會兒太陽自是舒適可人;而晚上出門訪友,穿着暖而輕的綿襖,踏雪賞月更不失為雅事。
「鶴氅毳疏無實事,木棉花冷得虛名」是從側面表現綾襖的優點。鶴氅是古代官僚貴族時髦的披戴,木棉在當時也是珍稀品。它們徒有虛名,不如絲綿,更加補托出詩人這件用絲綿所絮綾襖的實用舒適。這幾句分別從用料、禦寒的效果、與鶴氅、木棉的對比幾個方面表現了這件新襖的不凡,穿着這樣高級舒適的衣服,宴安侵夜,安然隱睡到天明也就不奇怪了。然而,詩人其實是不能夠「臥穩昏昏睡到明」。「百姓多寒無可救,一身獨暖亦何情!」作了鮮明的回答。想到大多數貧民百姓都處在饑寒交迫之中,無法得到救濟,他獨獨一個人溫暖,心中滋味並不好受。因為想着農民的艱難,致使他的耳旁經常響起貧民凍餒飢餓之聲,這當然是一種錯覺,這種錯覺的產生,卻是詩人日夜為貧寒百姓思慮所致。「心中為念農桑苦,耳里如聞飢凍聲」真摯地表達了詩人為貧民着想的可貴精神。
這首詩表現了詩人可貴的人道主義思想,同時也可以看出杜甫思想在這首詩中的痕跡。「爭得大裘長萬丈,與君都蓋洛陽城」正是杜甫《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中「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又一體現。杜甫身受貧寒之苦,仍然想到天下寒士,白居易則是自己溫飽而不忘受苦的寒民。
從藝術上看,全詩用了很大篇幅表現綾襖的溫暖舒適,這與下文貧民的飢凍形成強烈的反差,前者愈舒適,愈顯出後者的艱辛,「耳里如聞飢凍聲」才更顯真實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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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世非不遇,榮身頗有餘。
勛為上柱國,爵乃朝大夫。
自問有何才,兩入承明廬。
又問有何政,再駕朱輪車。
矧予東山人,自惟朴且疏。
彈琴復有酒,且慕嵇阮徒。
暗被鄉里薦,誤上賢能書。
一列朝士籍,遂為世網拘。
高有罾繳憂,下有陷阱虞。
每覺宇宙窄,未嘗心體舒。
蹉跎二十年,頷下生白須。
何言左遷去,尚獲專城居。
杭州五千里,往若投淵魚。
雖未脫簪組,且來泛江湖。
吳中多詩人,亦不少酒酤。
高聲詠篇什,大笑飛杯盂。
五十未全老,尚可且歡娛。
用茲送日月,君以為何如。
秋風起江上,白日落路隅。
回首語五馬,去矣勿踟躕。
朝游北橋上,晚憩南塘畔。
西日雪全銷,東風冰盡泮。
蓰蓰魚尾掉,瞥瞥鵝毛換。
泥暖草芽生,沙虛泉脈散。
晴芳冒苔島,宿潤侵蒲岸。
洛下日初長,江南春欲半。
時光共拋擲,人事堪嗟嘆。
倚棹忽尋思,去年池上伴。
野色何莽蒼,秋聲亦蕭疏。
風吹黃埃起,落日驅徵車。
何代此開國,封疆百里餘。
古今不相待,朝市無常居。
昔人城邑中,今變為丘墟。
昔人墓田中,今化為里閭。
廢興相催迫,日月互居諸。
世變無遺風,焉能知其初。
行人千載後,懷古空躊躇。
元和九年秋,八月月上弦。
我游悟真寺,寺在王順山。
去山四五里,先聞水潺湲。
自茲舍車馬,始涉藍溪灣。
手拄青竹杖,足蹋白石灘。
漸怪耳目曠,不聞人世喧。
山下望山上,初疑不可攀。
誰知中有路,盤折通岩巔。
一息幡竿下,再休石龕邊。
龕間長丈余,門戶無扃關。
俯窺不見人,石發垂若鬟。
驚出白蝙蝠,雙飛如雪翻。
回首寺門望,青崖夾朱軒。
如擘山腹開,置寺於其間。
入門無平地,地窄虛空寬。
房廊與台殿,高下隨峰巒。
岩崿無撮土,樹木多瘦堅。
根株抱石長,屈曲蟲蛇蟠。
松桂亂無行,四時郁芊芊。
枝梢裊清吹,韻若風中弦。
日月光不透,綠陰相交延。
幽鳥時一聲,聞之似寒蟬。
首憩賓位亭,就坐未及安。
須臾開北戶,萬里明豁然。
拂檐虹霏微,繞棟雲迴旋。
赤日間白雨,陰晴同一川。
野綠簇草樹,眼界吞秦原。
渭水細不見,漢陵小於拳。
卻顧來時路,縈紆映朱欄。
歷歷上山人,一一遙可觀。
前對多寶塔,風鐸鳴四端。
欒櫨與戶牖,恰恰金碧繁。
雲昔迦葉佛,此地坐涅槃。
至今鐵缽在,當底手跡穿。
西開玉像殿,白佛森比肩。
抖擻塵埃衣,禮拜冰雪顏。
疊霜為袈裟,貫雹為華鬘。
逼觀疑鬼功,其跡非雕鐫。
次登觀音堂,未到聞栴檀。
上階脫雙履,斂足升淨筵。
六楹排玉鏡,四座敷金鈿。
黑夜自光明,不待燈燭燃。
眾寶互低昂,碧佩珊瑚幡。
風來似天樂,相觸聲珊珊。
白珠垂露凝,赤珠滴血殷。
點綴佛髻上,合為七寶冠。
雙瓶白琉璃,色若秋水寒。
隔瓶見舍利,圓轉如金丹。
玉笛何代物?天人施祗園。
吹如秋鶴聲,可以降靈仙。
是時秋方中,三五月正圓。
寶堂豁三門,金魄當其前。
月與寶相射,晶光爭鮮妍。
照人心骨冷,竟夕不欲眠。
曉尋南塔路,亂竹低嬋娟。
林幽不逢人,寒蝶飛翾翾。
山果不識名,離離夾道蕃。
足以療飢乏,摘嘗味甘酸。
道南藍穀神,紫傘白紙錢。
若歲有水旱,詔使修苹蘩。
以地清淨故,獻奠無葷膻。
危石疊四五,磊嵬欹且刓。
造物者何意,堆在岩東偏。
冷滑無人跡,苔點如花箋。
我來登上頭,下臨不測淵。
目眩手足掉,不敢低頭看。
風從石下生,薄人而上摶。
衣服似羽翮,開張欲飛騫。
岌岌三面峰,峰尖刀劍攢。
往往白雲過,決開露青天。
西北日落時,夕暉紅團團。
千里翠屏外,走下丹砂丸。
東南月上時,夜氣青漫漫。
百丈碧潭底,寫出黃金盤。
藍水色似藍,日夜長潺潺。
周迴繞山轉,下視如青環。
或鋪為慢流,或激為奔湍。
泓澄最深處,浮出蛟龍涎。
側身入其中,懸磴尤險難。
捫蘿踏樛木,下逐飲澗猿。
雪迸起白鷺,錦跳驚紅鱣。
歇定方盥漱,濯去支體煩。
淺深皆洞徹,可照腦與肝。
但愛清見底,欲尋不知源。
東崖饒怪石,積甃蒼琅玕。
溫潤發於外,其間韞璵璠。
卞和死已久,良玉多棄捐。
或時泄光彩,夜與星月連。
中頂最高峰,拄天青玉竿。
上不得,豈我能攀援。
上有白蓮池,素葩覆清瀾。
聞名不可到,處所非人寰。
又有一片石,大如方尺磚。
插在半壁上,其下萬仞懸。
雲有過去師,坐得無生禪。
號為定心石,長老世相傳。
卻上謁仙祠,蔓草生綿綿。
昔聞王氏子,羽化升上玄。
其西曬藥台,猶對芝術田。
時復明月夜,上聞黃鶴言。
回尋畫龍堂,二叟鬢髮斑。
想見聽法時,歡喜禮印壇。
復歸泉窟下,化作龍蜿蜒。
階前石孔在,欲雨生白煙。
往有寫經僧,身靜心精專。
感彼雲外鴿,群飛千翩翩。
來添硯中水,去吸岩底泉。
一日三往復,時節長不愆。
經成號聖僧,弟子名楊難。
誦此蓮花偈,數滿百億千。
身壞口不壞,舌根如紅蓮。
顱骨今不見,石函尚存焉。
粉壁有吳畫,筆彩依舊鮮。
素屏有褚書,墨色如新干。
靈境與異跡,周覽無不殫。
一游五晝夜,欲返仍盤桓。
我本山中人,誤為時網牽。
牽率使讀書,推挽令效官。
既登文字科,又忝諫諍員。
拙直不合時,無益同素餐。
以此自慚惕,戚戚常寡歡。
無成心力盡,未老形骸殘。
今來脫簪組,始覺離憂患。
及為山水游,彌得縱疏頑。
野糜斷羈絆,行走無拘攣。
池魚放入海,一往何時還。
身著居士衣,手把南華篇。
終來此山住,永謝區中緣。
我今四十餘,從此終身閒。
若以七十期,猶得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