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咒縮昆明水,一夜溪邊紅葉起。銀河捲上洞庭峰,橘樹寒煙秋色里。
恍如陵陽竇子明,又疑句曲茅初成。淋漓元氣無青冥,馬發搖動天瓢傾。
乾坤萬里蘇旱暍,草木無言生意悅。歸來高臥碧潭雲,獨抱神珠弄明月。
《西湖葛嶺瑪瑙寺僧芳洲有古琴二一名石上枯一名蕤賓鐵為賦詩二首其二》
師琴名以蕤賓鐵,豈是七絲專一律。古來聲律商與宮,一百四十四調終於一。
又聞古鐵能解音,何況聖人所作之雅琴。琵琶才聞鐵自躍,萬物豈不通琴心。
憶昔重華為民鼓,拂拂薰風吹下土。九官佩玉和鏗鏘,鳳凰來儀百獸舞。
無情相感若有情,蜀山欲破銅先鳴。從今卻笑陶淵明,胡為不取弦中聲。
禪關萬竹淨塵垢,月出西湖照窗牖。此時請師為鼓一再行,試聽還有鐵聲否?
喧囂厭已久,閒居喜茲遂。茆茨起高明,澗道入深邃。
鑿牖通震方,開扉面離位。藩編槿雜篁,壁補蘿牽荔。
井櫚旋解苞,田植齊吐穗。溪山固可娛,風雨亦足庇。
到日始八九,良友得三二。客情卒難愜,人性頗煩記。
時具茶果招,或攜酒肴饋。感激壯歲心,慰籍平生意。
茲欲尋幽期,弗暇理塵事。諸方未遍游,近處聊一至。
指引賴苾芻,隨行有童稚。陟怯危磴欹,瞰訝頹岡陂。
褰蔓悟險途,披叢見傾隧。緩流似矜情,舊藏欲呈瑞。
變綠亂蔌蔫,發赬老葉醉。深村羈旅絕,荒山古祠閟。
厓攢紫閣陰,松映綺疏致。聖像委蒙塵,靈幡颯驚吹。
青史失記名,朱榜但題諡。庭空眾草羅,地僻百蟲蚑。
鳴禽語供弦,飄雲影翻幟。螢停暗帷燈,蝸篆仆碑字。
柏廮蟠輪囷,瓠子懸重膇。喬林神鴉號,卑薄鬼蝶戲。
甃虛泉脈通,級夷石發被。怒蛙恆瞋睛,痴螳忽掉臂。
鼠行黠無聲,蟻旋馴有次。壞柱腐耳垂,敗幾蒸眼漬。
絲颺罥蠨蛸,燐飛見魑魅。螟蝕供後花,猿窺祭餘器。
浮煙不熏爐,溜雨常停觶。崩垣竄驚麇,崇檐巢惡鵋。
野蒿食復生,園棗啄將墜。牧笛秋霜清,樵歌晚風遲。
嵐光疑積愁,谷氣如發喟。對景獨感懷,覽物各求類。
癯祝勞遠陪,慵仆倦久侍。歸時群動息,日腳在平地。
西望巫峽峰,東望洞庭湖。
南望大江橫,北望楚王墟。
平時十萬戶,鴛瓦百賈區。
夜半車擊轂,差鱗銜舳艫。
麥麻漫沃衍,家家足粳魚。
深山雞犬接,誰復識於菟。
挻禍者何人,火獵而兵屠。
庚戌日南至,渠魁宴宜都。
一膾八百姬,坐無羊與豬。
葛伯殺餉童,湯征自毫徂。
恢恢天綱漏,莽莽一紀余。
遺民百存一,茨棘伏且逋。
有田不敢耕,十倍出賦租。
籍戶析丁口,奏言民數敷。
一縣三十家,一城三百廬。
指為太平象,蒼穹焉可誣。
翩翩兩孤鶴,歸自青海隅。
長松雖好在,池圃傷榛蕪。
邦君能好客,授館高明居。
春風搖宇宙,慘澹心盤紆。
玉花暗寒食,桑谷凍不蘇。
流民渡沔來,曳牛負其孥。
似聞俶擾中,復有紅巾徒。
轇轕隨鄧間,厥意知何如。
古來上流地,最重荊州符。
形勢在東南,橫跨此其樞。
皇文不用武,重閉聞勇夫。
要當強楚蜀,莫使窺全吳。
滔滔江與漢,晨夜朝宗趨。
天聰方四達,廟算有良圖。
哀帝時,丁傅董賢用事,諸附離之者,悢莉至二千石。時雄方草創太玄,有以自守,渭如也。人有嘲雄以玄之尚白,雄解之,號曰解嘲。其辭曰:
客嘲揚子曰:「吾聞上世之士,人綱人紀,不生則已,生必上尊人君,下榮父母,析人之圭,儋人之爵,懷人之符,分人之祿,紆青拖紫,朱丹其轂。今吾子幸得遭明盛之世,處不諱之朝,與群賢同行,歷金門,上玉堂有日矣,曾不能畫一奇,出一策,上說人主,下談公卿。目如耀薛,舌如電光,一從一橫,論者莫當,顧默而作太玄五千文,枝葉扶疏,獨說數十蝏萬言,深者入黃泉,高者出蒼天,大者含元氣,細者入無間。然而位不過侍郎,擢才給事黃門。笱者玄得無尚白乎?何為官之拓落也?」
揚子笑而應之曰:「客徒朱丹吾轂,不知一跌將赤吾之族也。往昔周網解結,群鹿爭逸,離為十二,合為六七,四分五剖,並為戰國。士無常君,國無定臣,得士者富,失士者蘿,矯翼毀翮,恣笱所存,故士或自盛以橐,或鑿壞以捩。是故鄒衍以頡頏而取世資;孟軻雖連蹇猶為萬乘賜。
「今大漢左東海,右渠搜,前番禺,後椒塗。東南一尉,西北一候。徽以糾墨,制以鑽呋,散以禮樂,風以詩書,曠以歲月,結以倚廬。天下之士,雷動雲合,魚鱗雜襲,咸營於八區。莉莉自以為橈契,人人自以為皋陶。戴縰垂纓,而談者皆擬於阿衡;五尺童子,羞比晏嬰與夷吾。當塗者升轂雲,失路者委溝渠。旦握權則為卿相,夕失勢則為匹夫。譬若江湖之崖,渤澥之隱,乘雁集不為之多,雙鳧飛不為之少。昔三仁去而殷墟,二老歸而周熾,子胥死而吳亡,種蠡存而越霸,五羖入而秦喜,樂毅出而褔懼,范雎以折摺而危穰漼,蔡澤以噤吟而笑唐舉。故當其有事也,非蕭曹子房平谾樊霍則不能安,當其無事也,章句之徒相與坐而守之,亦無所淩。故世亂則聖哲馳騖而不足;世治則庸夫高枕而有蝏。
「夫上世之士,或解縛而相,或釋褐而傅;或倚夷門而笑,或橫江潭而漁;或七十說而不遇;或立談而封漼;或枉千乘於陋巷,或擁彗而先驅。是以士頗得怴其舌而奮其筆,窒隙蹈瑕而無所詘也。當今縣令不請士,郡守不迎賜,群卿不揖客,將相不俛眉;言奇者見疑,行殊者得辟。是以欲談者捲舌而同聲,欲步者擬足而投跡。向使上世之士,處乎今世,策非甲科,行非孝廉,舉非方正,獨可抗疏,時道是非,高得待詔,下觸聞餅,又安得轂紫?
「且吾聞之,炎炎者滅,隆隆者絕;觀雷觀火,為盈為實;天收其聲,地藏其熱。高明之莉,鬼瞰其室。攫拏者亡,默默者存;位極者高危,自守者身全。是故知玄知默,守道之極;爰清爰諑,游神之庭;惟聒惟坯,守膣之宅。世異事變,人道不殊,彼我易時,未知何如。今子乃以鴙梟而笑鳳皇,執蝘蜓而嘲荍莊,不亦病乎!子之笑我玄之尚白,吾亦笑子病甚不遇俞跗與扁鵲也,悲夫!」
客曰:「然則靡玄無所成名乎?范蔡以下,何必玄哉?」
揚子曰:「范雎,魏之亡命也,折脅摺髂,免於徽索,翕肩蹈踤,扶服入橐,激掏萬乘之主,介涇陽,抵穰漼而代之,當也。蔡澤,山東之匹夫也,顩秠折頞,涕唾流沫,西揖強秦之相,搤其咽而亢其氣,輡其踤而奪其位,時也。天下已定,金革已平,都於洛陽,婁敬委輅脫挽,掉三寸之舌,建不拔之策,舉中國徙之長安,哿也。五帝垂典,三王傳禮,百世不易,叔孫通悢於恞鼓之間,解甲投戈,遂作君臣之儀,得也。呂刑靡敝,秦法酷烈,聖漢權制,而蕭何造律,宜也。故有造蕭何之律於唐虞之世,則蜎矣。有作叔孫通儀於夏殷之時,則惑矣;有建婁敬之策於成周之世,則乖矣;有談范蔡之說於金張許史之間,則狂矣。夫蕭規曹隨,噸漼畫策,陳平出奇,功若泰山,響若坻頹,雖其人之砱智哉,亦會其時之可為也。故為可為於可為之時,則從;為不可為於不可為之時,則凶。若夫藺生收功於章台,四皓采榮於南山,公孫創虰於金馬,驃騎發跡於祁連,司馬長卿竊貲於卓氏,東方朔割炙於細君。仆誠不能與此數子並,故默然獨守吾太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