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郎病困百計懶,性惟癖友還癖詩。良朋遣走遞情語,若匿冰窖邀陽曦。
眼前佳人半宿草,劍心斬斬持示誰?白雲生憎冉冉去,青山苦與寥寥期。
兜春巷曲綰疏髻,強搜風月相嚅唲。頗思散騎唱中婦,玉蘭花釅同療飢。
玉蘭初花三五枝,黃毛乳鶯飛當楣。愁弦自媚張衡思,老面已丑猶嬌痴。
醉魂能御綠蛇馬,冒星擬向君邊馳。君行剡曲川岩奇,野桃正發公棠湄。
我魂傍汝汝不見,問之枯狖當能知。我容枯瘦近如狖,縛藤守洞難揚眉。
幸茲飲啄慣荼蓼,未肯濫受塵韁羈。念君煩苦易疲悴,亦弗冒瘴行淹遲。
馬蚿百足不逃憤,見夔斯訴君毋嗤。
邂逅承際會,得充君後房。
情好新交接,恐栗若探湯。
不才勉自竭,賤妾職所當。
綢繆主中饋,奉禮助蒸嘗。
思為苑蒻席,在下蔽匡床。
願為羅衾幬,在上衛風霜。
灑掃清枕席,鞮芬以狄香。
重戶結金扃,高下華燈光。
衣解巾粉御,列圖陳枕張。
素女為我師,儀態盈萬方。
眾夫希所見,天老教軒皇。
樂莫斯夜樂,沒齒焉可忘。
下客依蓮幕,明公念竹林。縱然膺使命,何以奉徽音。
投刺雖傷晚,酬恩豈在今。迎來新瑣闥,從到碧瑤岑。
水勢初知海,天文始識參。固慚非賈誼,惟恐後陳琳。
前席驚虛辱,華樽許細斟。尚憐秦痔苦,不遣楚醪沈。
既載從戎筆,仍披選勝襟。瀧通伏波柱,簾對有虞琴。
宅與嚴城接,門藏別岫深。閣涼松冉冉,堂靜桂森森。
社內容周續,鄉中保展禽。白衣居士訪,烏帽逸人尋。
佞佛將成傳,耽書或類淫。長懷五羖贖,終著九州箴。
良訊封鴛綺,餘光借玳簪。張衡愁浩浩,沈約瘦愔愔。
蘆白疑粘鬢,楓丹欲照心。歸期無雁報,旅抱有猿侵。
短日安能駐,低雲只有陰。亂鴉沖曬網,寒女簇遙砧。
東道違寧久,西園望不禁。江生魂黯黯,泉客淚涔涔。
逸翰應藏法,高辭肯浪吟。數須傳庾翼,莫獨與盧諶。
假寐憑書簏,哀吟叩劍鐔。未嘗貪偃息,那複議登臨。
彼美回清鏡,其誰受曲針。人皆向燕路,無乃費黃金。
仙郎邂逅鳳凰城,不奈悲秋客子行。下榻一宵期盡醉,隔江三載愧知名。
當尊意氣還他日,把劍風塵任此生。旅鬢於今空浩嘆,詞人自古更多情。
黃金台迥山雲度,白玉堂高海月明。世事年來愁轉劇,同懷祇有漢張衡。
野雲低度短牆頭,白草丹楓趁遠秋。賈傅才名成底事,張衡詞賦易生愁。
幾年堅癖遼東豕,萬念都輸海上鷗。畫舫清流羨君去,漳河直北是瀛州。
側聽秋闈榜,君名又不傳。病龍頻失水,倦鳥久驚弦。
有意期行道,無人肯薦賢。長沙傷鵩日,西狩獲麟年。
失意應常理,嗟君最可憐。雙親堂上老,三釜養中偏。
須有千莖雪,家無二頃田。甑中塵屢起,囊乏磬長懸。
草木荒三徑,埃氛滿一廛。鶉衣傷子夏,蝸舍病焦先。
雪冷袁安臥,風清靖節眠。謾誇五色筆,不及一囊錢。
抱玉冤誰雪,沉舟恨自牽。翼摧雲外鵠,身絆駕頭鸇。
憤氣高沖斗,悲號下入泉。未甘為敗將,猶擬奮空拳。
文喪思投筆,膠稀欲絕弦。悲彈三尺劍,悶釣五湖船。
遷擯當修史,雄閒合草玄。張衡四愁什,杜甫八哀篇。
臏刖兵書作,丘窮易道編。文人從坎坷,才子本迍邅。
得失誠由命,窮通莫怨天。不須吟澤畔,何用餓山巔。
豹匪終藏霧,龍非久在淵。鵠侯高定中,楊葉細須穿。
子況千人敵,身仍百善全。平生於傳癖,終日被書癲。
容貌堂堂也,胸襟落落然。文章追賈馬,德行繼淵騫。
吐論昆崙決,揮毫組繡聯。字奇稱草聖,句巧號詩仙。
身瘦文彌古,家貧節更堅。士流瞻若斗,學者慕如膻。
自合升朝右,寧終死道邊。此來雖蠖屈,前去定鶯遷。
鄒黍當重秀,韓灰決復燃。焚舟收後效,破釜雪前愆。
誠願窮猶斗,何甘廢中權。未應豪傑士,憔悴老螺川。
夫凌雲概日,由余之所未窺;千門萬戶,張衡之所曾賦。周王璧台之上,漢帝金屋之中,玉樹以珊瑚為枝,珠簾以玳瑁為匣。其中有麗人焉。其人也:五陵豪族,充選掖庭;四姓良家,馳名永巷。亦有穎川新市、河間觀津,本號嬌娥,曾名巧笑。楚王宮裡,無不推其細腰;衛國佳人,俱言訝其縴手。閱詩敦禮,豈東鄰之自媒;婉約風流,異西施之被教。弟兄協律,生小學歌;少長河陽,由來能舞。琵琶新曲,無待石崇;箜篌雜引,非關曹植。傳鼓瑟於楊家,得吹簫於秦女。
至若寵聞長樂,陳後知而不平;畫出天仙,閼氏覽而遙妒。至若東鄰巧笑,來侍寢於更衣;西子微顰,得橫陳於甲帳。陪游馺娑,騁纖腰於結風;長樂鴛鴦,奏新聲於度曲。妝鳴蟬之薄鬢,照墮馬之垂鬟。反插金鈿,橫抽寶樹。南都石黛,最發雙蛾;北地燕脂,偏開兩靨。亦有嶺上仙童,分丸魏帝;腰中寶風,授歷軒轅。金星將婺女爭華,麝月與嫦娥競爽。驚鸞冶袖,時飄韓掾之香;飛燕長裾,宜結陳王之佩。雖非圖畫,入甘泉而不分;言異神仙,戲陽台而無別。真可謂傾國傾城,無對無雙者也。加以天時開朗,逸思雕華,妙解文章,尤工詩賦。琉璃硯匣,終日隨身;翡翠筆床,無時離手。清文滿篋,非惟芍藥之花;新制連篇,寧止蒲萄之樹。九日登高,時有緣情之作;萬年公主,非無累德之辭。其佳麗也如彼,其才情也如此。
既而椒宮宛轉,柘館陰岑,絳鶴晨嚴,銅蠡晝靜。三星未夕,不事懷衾;五日尤賒,誰能理曲。優遊少托,寂寞多閒。厭長樂之疏鍾,勞中宮之緩箭。纖腰無力,怯南陽之搗衣;生長深宮,笑扶風之織錦。雖復投壺玉女,為觀盡於百驍;爭博齊姬,心賞窮於六箸。無怡神於暇景,惟屬意於新詩。庶得代彼皋蘇,微蠲愁疾。但往世名篇,當今巧制,分諸麟閣,散在鴻都。不藉篇章,無由披覽。
於是燃指瞑寫,弄筆晨書,撰錄艷歌,凡為十卷。曾無忝於雅頌,亦靡濫於風人,涇渭之間,如斯而已。
於是麗以金箱,裝之寶軸。三台妙跡,龍伸蠼屈之書;五色花箋,河北膠東之紙。高樓紅粉,仍定魚魯之文;辟惡生香,聊防羽陵之蠹。靈飛太甲,高擅玉函;鴻烈仙方,長推丹枕。至如青牛帳里,餘曲既終;朱鳥窗前,新妝已竟。放當開茲縹帙,散此絛繩,永對玩於書帷,長循環於縴手。豈如鄧學春秋,儒者之功難習;竇專黃老,金丹之術不成。因勝西蜀豪家,托情窮於魯殿;東儲甲觀,流詠止於洞簫。孌彼諸嫉,聊同棄日,猗歟彤管,無或譏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