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既去,日復來。
來如赴,去如頹。
來是誰約?去是誰推?一來一去,彼此自禪續。
無與我事,何故使我心驚猜?似乎少年有根是汝拔,老丑無種是汝栽。
百年所算三萬六千日,自我而數指作枚。
我今行年已七十,曆日二萬五千枚。
所該百而去七大大半,又復使我心驚呆。
雖欲不驚呆,猛見霜絲雪縷垂兩腮。
何況人生不滿百,疾烏捷兔又如此而相催。
我思天地靈長之氣十二萬九千六百年,然後運窮劫盡盪而為灰。
吾人亦謂參三才,胡乃其氣短索不得相追陪。
准天地而言,人眇塵海之一埃。
慨歲月之玩人,同今古而一雷。
我無長繩系日住,亦無長戈揮日回。
亦不知學仙能久視,亦不知托佛能輪迴。
而今而後,去之日付一杯,來之日付一杯,不憂罄其瓶,恥其罍。
春暖秋涼,山邊水隈,訪黃菊,尋白梅。
秋月自與吾慮淨,春雲自與吾懷開。
晝游之地吾蓬萊,夕息之處吾夜台。
以殤視我吾老大,以彭視我吾嬰孩。
信壽夭,吾何以外。
請享此見在,不樂胡為哉!。
北邙山下哭聲苦,洛陽城中沸歌舞。昨日歌舞城中人,今日淒涼山下土。
山下土,無今古。白狐寒嘯髑髏煙,青燐夜灼蓬科雨。
英雄異代不知名,高封大樹如掌平。喪車轔轔日不絕,後人來葬前人穴。
後來葬者還更多,可憐歌舞何日歇。
先生雪胡面如玉,公輔隱然觀器局。丈夫出處自有數,功名未在三千牘。
柰何駿骨老兀硉,相者茫茫惟舉肉。先生掀髯發大笑,誓弗回頭顧場屋。
江湖滿地氣豪傑,浮雲萬里空雙目。本色風流賀季真,著家詞賦張平叔。
吳山越水行有窩,爛醉何妨倚絲竹。只今仕路成市道,黃金不多不推轂。
先生此夢已脫枕,蹇驢破帽曾不辱。有時讀書至無逸,何乃咄咄憂不足。
此心自許天地知,萬事奚憑鬼神卜。今年換甲迨六十,教我畫松須屈曲。
靈根久世非脆物,抑鬱風雲見畸獨。我知造化有深意,信與之壽吝之祿。
一千斯年抱貞固,犧尊青黃彼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