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川之水流東海,浩浩蕩蕩千萬載。英雄眼底今安在,衰草連天古城壞。
昔日樓台歌舞園,今朝牧馬成荒塞。廢興如此不足論,空使愁人容發改。
君今別我歸禾川,禾川之水應依然。銀屏石下買春酒,畫角洲頭移曉船。
高堂侍養有慈母,慎勿蹉跎事羈旅。江山遙遙道路阻,可以何時復相遇。
禾川歌,送君去,嗚呼別君淚如雨。
忠臣必世有,烈女何代無。卓彼鍾小吏忠烈,夫婦俱生同室廬。
死同穴此心,一誓永不渝。奈何一朝遭喪亂,六合四海馳兵車。
湘南草賊威頗振,湖廣舟師氣尤粗。據袁陷吉旋破贛,百官竄匿民剪屠。
驅令降服共剽劫,軍中指點煩所圖。鍾文大罵惡賊怒,肯將麟驥隨牛驢。
忠肝義膽彌激烈,賊乃甚怒刳其軀。其妻見之亦號呼,投井長溺從其夫。
後來死者亦無數,堅鋼直節誰能如。我朝開國天所命,我皇建業地所扶。
大軍晝夜急西土,神收電掃不足除。春風熙熙轉寒谷,甘雨沛沛充旱墟。
危者以安流者止,唯有死者無由蘇。嗟哉鍾文不可得,死去當隨巡遠居。
傷哉其妻亦莫得,列傳所載皆相逾。借令國史一遺落,此人此死真何辜。
此人此死真何辜,一為鍾文歌只且。奸謏比比穢青史,可滅鍾文夫婦歟。
雲如車輪風如馬,雷鼓砰訇電旗奓。
其中踴躍何爾為,無乃蜿蜒作霖者。
古來善畫此者誰?葉翁所畫稱最奇。
筆端揮灑絕相似,亦有風雲雷電隨。
大梁徐公生卓犖,自少以來深好學。
揮毫灑墨運天機,鬼泣神愁日光薄。
斯須縞素騰真龍,莽蒼直奪造化工。
恍如列缺引霹靂,欻若巽二驅豐隆。
枯木槎牙頭角露,鱗拂雪花駭成怒。
劃然威掣海門開,勁望層空欲飛去。
我時見畫心膽豪,拔劍起舞翻絨袍。
波濤萬頃東溟闊,瘴煙千丈南衡高。
嗟哉徐公天相爾,後恐無繼前無比。
酒酣神氣益洒然,白日風雲窗戶起。
為君一作畫龍歌,雷風激烈雲嵯峨。
魚蝦混處不可久,龍兮龍兮奈爾何!
衡門逼幽蹊,曲巷通極浦。十家兩三姓,世世相托處。
舉目皆累姻,出入無齟齬。男為東舍郎,女作西鄰婦。
寒風及秋社,豚酒酬田祖。老巫燒紙錢,稚子喧銅鼓。
漠漠柘園煙,紛紛芋田雨。歸來肆筵席,半醉相爾汝。
王租既蠲免,官事亦有數。且願日昇平,皞皞如太古。
蝴蝶飛飛桃李蹊,有生都只被花迷。生為花忙死則已,花蝶兩情無可比。
一朝花謝蝶何之,別戀新紅嫩白枝。向來生死迷心處,顛倒莓苔總不知。
眼前世事皆如此,親疏離合為時使。相如得志棄文君,比翼愁成中路分。
茂陵一聘心已改,短嘆長嗟耳不聞。翟公富貴多賓客,濟濟賢材論忠節。
盛時忽變散如雲,門外還堪雀羅設。我歌花蝶情難了,窮達相依古來少。
遼哉鮑叔與宋弘,萬載千秋名皎皎。
吁嗟友道日凋喪,眼底輕薄徒紛紜。朝為同心暮楚越,倏忽變化如秋雲。
我思安得齊鮑子,相與平生獨知己。斯人易失難再求,恨殺重泉呼不起。
光陰百年亦草草,少壯幾年復衰老。鸞鳳哀叫失其群,嘆息無言望空昊。
南溪之水清且甘,釀酒飲少輒為酣。君家今夜設華宴,明月正照山前庵。
佳人狎坐發清唱,起舞牽衣不相放。錦袍無惜濕淋漓,玉盌唯催氣豪宕。
峨嵋亭子今不存,習家池館亦無聞。騎鯨倒載千古事,此時之樂宜同論。
人生嘉會難屢得,且飲如澠對明月。窮通於我果何哉,出門一笑天地闊。
去日復來日,光陰苦相催。千里復萬里,世道何悠哉。
古人已不復,今人徒自哀。甲第變耕隴,荒墟且崇台。
興廢在眼前,惻然感我懷。干名羞苟進,著業乏長材。
惟酒可托興,焉得日銜杯。
片雲停西南,下與山翠接。寤言同心人,於此三歲別。
道路阻且長,何時見顏色。我有枯桐琴,朱弦久徒設。
欲為孤鸞操,中內增永結。思將持贈君,千里非易越。
悠哉清秋夕,不忍對明月。
晴光灌榮樹,好鳥鳴其間。幽人啟前戶,盼之以怡顏。
樹色正蔥蘢,鳥聲何綿蠻。物情本自適,於時亦相關。
乾坤同大塊,寒暑交循環。變化豈終極,枯榮倏往還。
雲胡百年內,不有一日閒。智哉張子房,功成遠所患。
寒流松石上,辟穀聽潺湲。
吳水秋浩浩,楚山晴蒼蒼。美人在南國,節操凌冰霜。
隔此萬里遠,夢寐時彷徨。西風吹鴻雁,音耗不得將。
行行江皋路,采采夫容芳。愁去吳水闊,愁來楚山長。
無能共清渚,飛作雙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