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枯樹根,偃蹇蝕風雨。久與土氣親,生意於焉聚。
隨手植花草,蕃息如出土。月下垂朱實,春羅剪紅縷。
或苔如錯繡,或藤如結羽。紛然燦成致,位置疑有譜。
吾畫能寫生,寫生不寫形。此景良可惜,吾手亦不輕。
以畫易此景,請言平不平。世人不貴真,貴假貴其名。
吾畫能不朽,此景有衰榮。莫言常住物,只許供山僧。
《登慈雲嶺還訪嚴印持忍公無敕鄒孟陽聞子將於南山小築信宿為子將題畫作》
慈云何盤盤,崒嵂羅眾致。
白石如疊浪,青林若簪髻。
落日宜遠山,況與秋爽會。
憶昨湖上亭,解後多意氣。
感君十年心,發我千里思。
江山日待人,突兀為我輩。
從來費夢寐,到此煩應對。
奇懷郁種種,筆墨差遠寄。
披襟欲嗒然,相與尋冥契。
《小葺檀園初成伯氏有作仲和次韻見投復用韻奉答兼訂後期 其二》
練祁南下水村賒,一路秋風吉貝花。到市鐘聲知寺近,過橋柳色逐門斜。
貧能好事無如我,老解求閒有幾家。若肯重來留十日,不辭淡飯與粗茶。
汪生昨自欈李還,忽然向我譚長安。自言指日長安去,及此春深花事闌。
嗟乎汪生何太迂,少年不肯守床幃,因人遠役將何為。
我是長安舊遊人,三年一度長安春。如今怕說長安道,送子忽忽傷心魂。
長安城中有何好,惟有十丈西風塵。人畜糞土相和勻,此物由來無世情。
貴人逢之亦入唇,其味不減庖廚珍。別有高梁橋下水,柳色一灣塵似洗。
從此沿流向玉泉,湖山亦有江南意,充君畫本差可耳。
君不聞京師畫工如布粟,閩中吳彬推老宿。前年供御不稱旨,褫衣受撻真?畜。
此事下賤不可為,君但自娛勿干祿。吾友重瞳之孫氣食牛,萬金散盡圖千秋。
一朝掉頭出門去,為我問之何所求。君應朝夕進苦口,勉之閉門發策勿妄侈交遊。
誰言譚郎貌似我,執手問人還似無。寸心明白已如此,區區形似終模糊。
我昔知子因子詩,曉月殘雪風鳴枝。境清音寥意飄忽,虎井數篇猶可思。
吳江楚嶠兩遼闊,期子不來空歲月。西湖煙水我為鄉,豈知此中有譚郎。
十年相求始相得,停車下船各嘆息。歘然魂魄化為一,異者衣裳與巾舄。
城中兄弟情好偏,非我與子神不全。兩山紅葉正相待,子詩我畫交無嫌。
我家震澤梅花里,湖氣花光三十里。留子共度梅花時,且待春深上湘水。
春園風物好,二月筍生時。愛此錦繃子,參他玉版師。
嫩休論菜甲,滑可比蓴脂。酒辣偏相稱,茶清更不疑。
味存甘苦外,質與剛柔宜。上番看何意,平安報有期。
此君真不俗,少具出塵姿。
蕉陰六月中,風前颯蕭爽。夜半孤夢回,時作山雪想。
冬寒雪片深,敲窗得清響。庭空碧葉盡,幽意猶惚恍。
亦知不相遭,所貴在相賞。達人觀世間,真幻豈有兩。
雪中蕉正綠,火里蓮亦長。
《靈鷲看紅葉期沈無回不至同吳伯霖鄒孟陽方回嚴印持聞子與小飲冷泉亭解後邵古庵江邦申分韻得山字》
故人紅葉下,頻期來此山。經旬始載酒,惆悵不同攀。
解後愜心賞,歡焉開客顏。寒岩愛晚氣,移席臨溪灣。
泉光照酒白,木葉上衣斑。況接隱者論,暫令人意閒。
山居不須華,山居不須大。所須在適意,隨地得其概。
高卑審燥濕,涼燠視向背。樓閣貴軒翥,房廊宜映帶。
或與風月通,或與水木會。臥令心神安,坐令耳目快。
皋亭美林壑,中塔亦稱最。一樓負山立,圭竇如向晦。
山僧請余住,余性苦不耐。勸令開八窗,咄嗟變湫隘。
前楹布清陰,後戶攬蒼靄。玲瓏稱人意,蕭爽出塵界。
囅然謂山僧,此中固有解。往往住山人,不知山好在。
我昨居新庵,結構亦可怪。居然仇涼風,似欲杜靈籟。
古梅如老宿,亭亭使人愛。其下安灶突,柯條半焦壞。
悲哉冰玉姿,坐受熏灼害。見之熱五內,如身被桎械。
誰當共拯此,移灶出樹外。面南辟小扉,日與香雪對。
區區一緡費,功德乃萬倍。吾言不見用,終為未了債。
山雨驚客夢,曉晴山亦喜。山僧惜我行,送我溪之涘。
輕舟如落葉,穩坐宛在水。波紋動雙趺,遙山逐面徙。
前林霜葉熟,風來散成綺。丹黃積雨涯,時與菱荇抵。
不知塘棲路,沿山復幾里。離憂付汗漫,歸興亦容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