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丘,望遠澤,蓬萊三山不可測。
何如具區億萬頃,洞庭連娟向空碧。
東風吹盡吳天雲,玉盤雙螺翠堪摘。
我昔東遊鳳凰台,嵯峨巨鯿如山來。
白波不動鏡光曉,雲帆千幅爭先開。
中流縮首心茫然,恍如乘雲行九天。
驚濤忽逐迴風旋,砰雷轉轂奔雪山。
龍伯鬼國見眼前,失勢一落獰蛟涎。
舟師拍浪咒浪婆,我亦再拜不敢言。
平時之險且如此,何況震盪洪荒先。
帝堯咨嗟逾九年,黃能無勛幽羽淵。
有子大聖與天通,一朝出我群魚中。
試觀此湖險,始知四載功。
長養草木華,無心謝春風。
吳越之事良可鄙,虎戰龍爭方未已。
水犀百萬今安在,惟見夫椒白雲里。
鴟夷身退帶蛾眉,不直滄波一杯水。
我欲臨流叫神禹,湘靈鼓瑟馮夷舞。
盡挽湖波釀作葡萄春,飲醉扁舟臥煙雨。
君不見富家翁,舊時貧賤不得志,平生親戚皆相棄。
一朝金多賤還貴,百事勝人人莫比。
子孫成列客滿堂,美人四座回鳴榼。
躍馬揚鞭游洛陽,片言出口生輝光。
由來本自一人事,人心愛惡不相當。
季子西遊窮困歸,妻織自若嫂不炊。
行路難,良可悲。
不貧賤,那得知。
余昔於江陵,見天台司馬子微,謂余有仙風道骨,可與神遊八極之表。因著大鵬遇希有鳥賦以自廣。此賦已傳於世,往往人間見之。悔其少作,未窮宏達之旨,中年棄之。及讀晉書,睹阮宣子大鵬贊,鄙心陋之。遂更記憶,多將舊本不同。今復存手集,豈敢傳諸作者?庶可示之子弟而已。其辭曰:
南華老仙,發天機於漆園。吐崢嶸之高論,開浩蕩之奇言。徵至怪於齊諧,談北溟之有魚。吾不知其幾千里,其名曰鯤。化成大鵬,質凝胚渾。脫鬐鬣於海島,張羽毛於天門。刷渤澥之春流,晞扶桑之朝暾。燀赫乎宇宙,憑陵乎崑崙。一鼓一舞,煙朦沙昏。五嶽為之震盪,百川為之崩奔。
乃蹶厚地,揭太清。亘層霄,突重溟。激三千以崛起,向九萬而迅征。背嶪太山之崔嵬,翼舉長雲之縱橫。左回右旋,倏陰忽明。歷汗漫以夭矯,羾閶闔之崢嶸。簸鴻蒙,扇雷霆。斗轉而天動,山搖而海傾。怒無所搏,雄無所爭。固可想象其勢,仿佛其形。
若乃足縈虹蜺,目耀日月。連軒沓拖,揮霍翕忽。噴氣則六合生雲,灑毛則千里飛雪。邈彼北荒,將窮南圖。運逸翰以傍擊,鼓奔飆而長驅。燭龍銜光以照物,列缺施鞭而啟途。塊視三山,杯觀五湖。其動也神應,其行也道俱。任公見之而罷釣,有窮不敢以彎弧。莫不投竿失鏃,仰之長吁。
爾其雄姿壯觀,坱軋河漢。上摩蒼蒼,下覆漫漫。盤古開天而直視,羲和倚日以旁嘆。繽紛乎八荒之間,掩映乎四海之半。當胸臆之掩晝,若混茫之未判。忽騰覆以迴轉,則霞廓而霧散。
然後六月一息,至於海湄。欻翳景以橫翥,逆高天而下垂。憩乎泱漭之野,入乎汪湟之池。猛勢所射,餘風所吹。溟漲沸渭,岩巒紛披。天吳為之怵栗,海若為之躨跜。巨鰲冠山而卻走,長鯨騰海而下馳。縮殼挫鬣,莫之敢窺。吾亦不測其神怪之若此,蓋乃造化之所為。
豈比夫蓬萊之黃鵠,夸金衣與菊裳?恥蒼梧之玄鳳,耀彩質與錦章。既服御於靈仙,久馴擾於池隍。精衛殷勤於銜木,鶢鶋悲愁乎薦觴。天雞警曉於蟠桃,踆烏晰耀於太陽。不曠盪而縱適,何拘攣而守常?未若茲鵬之逍遙,無厥類乎比方。不矜大而暴猛,每順時而行藏。參玄根以比壽,飲元氣以充腸。戲暘谷而徘徊,馮炎洲而抑揚。
俄而希有鳥見謂之曰:偉哉鵬乎,此之樂也。吾右翼掩乎西極,左翼蔽乎東荒。跨躡地絡,周旋天綱。以恍惚為巢,以虛無為場。我呼爾游,爾同我翔。於是乎大鵬許之,欣然相隨。此二禽已登於寥廓,而斥鷃之輩,空見笑於藩籬。
四海清無戰,三農樂有秋。元戎陳虎旅,天子詔貙劉。
肅殺遵時令,登臨展豫游。江山明組練,海國壯貔貅。
旄鉞傳天語,韜鈐稟廟謀。射蛟應小漢,搏獸已卑周。
佳氣投丹轂,祥風轉采斿。武功今已備,文德願兼修。
虛沗金鑾客,元才詠大搜。
憶昔至元全盛日,天子詔下征遺逸。吳興八俊皆奇才,秀邸王孫稱第一。
一朝玉馬去朝周,諸子聲名總輝赫。豈知錢郎節獨苦,老作畫師頭雪白。
江南沒骨傳者稀,錢也得法夸精奇。晴窗點染弄顏色,得錢沽酒不復疑。
今人祇知重花鳥,豈識此圖奪天巧。玄雲抱石雷雨垂,蒼山夾水龍蛇繞。
岸側溪回共杳冥,蒲稗深沉映魚鳥。漁舟乍隨遠煙散,客子競渡澄江曉。
自雲布置師北苑,只恐庸工未深了。卷余更有魏公題,字擬鐘王差未老。
鄭侯得之恐神授,使我一見喜絕倒。雙溪流水清何極,城外南山空黛色。
文章翰墨何代無,二子儔能躡其跡。為君題詩三嘆息,於乎古人難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