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耕習農時,豈敢稱高蹈。侯門不可干,聊以從吾好。
方春理耒耜,隨時調水潦。布衣足掩形,茅檐頻灑掃。
日暮耕者還,斗酒相歡勞。四雲有常功,吾生復何校。
倉庚鳴桑林,喚我荷鋤子。雨澤一以降,耕作從茲始。
黃犢分我勞,葛條系我履。行行石樑畔,澗道多新水。
草花紛芳菲,山光無表里。乘閒偶漢眄,木末春雲起。
滄海雲際來,一瀉開地軸。嶔岑雙屏轉,塊軋森草木。
仰窺流光短,益覺日晷速。乃知東南天,於此亦不足。
鮫宮倚禪房,魚梁飲麛鹿。帝子去杳然,清光映江曲。
維舟探遺蹤,雲旗想幽谷。
雞鳴發征夫,驅馬萬壑黑。仰觀參星橫,俯怯崖石昃。
烽回溪流轉,林密寒光逼。空山鳥吟悲,百里無人跡。
安知叢莽中,不有猛獸匿。驚風吹客衣,佇立增太息。
出郭落月輝,涉澗山日晝。客行路紆迴,我影忽左右。
懸猿嘯風枝,飛鳥來煙竇。回瞻寒潭口,瀟灑石泉溜。
東皋苗尚青,溪南稻多秀。神膽何施為,物情自為候。
山行宿常遲,白日忽已墜。美人在天末,明霞倩誰佩。
總角事遠遊,夙昔臨東岱。中懷念舊丘,極目炎雲外。
奈何來豫章,咫尺庾關在。明朝乃回車,轉欲向吳會。
曉星寥落春雲低,初聞百舌間關啼。花樹滿空迷處所,
搖動繁英墜紅雨。笙簧百囀音韻多,黃鸝吞聲燕無語。
東方朝日遲遲升,迎風弄景如自矜。數聲不盡又飛去,
何許相逢綠楊路。綿蠻宛轉似娛人,一心百舌何紛紛。
酡顏俠少停歌聽,墜珥妖姬和睡聞。可憐光景何時盡,
誰能低迴避鷹隼。廷尉張羅自不關,潘郎挾彈無情損。
天生羽族爾何微,舌端萬變乘春暉。南方朱鳥一朝見,
索漠無言蒿下飛。
有自岳陽至者,以滕侯之書、洞庭之圖來告曰:「願有所記。」予發書按圖,自岳陽門西距金雞之右,其外隱然隆高以長者,曰偃虹堤。問其作而名者,曰:「吾滕侯之所為也。」問其所以作之利害,曰:「洞庭天下之至險,而岳陽,荊、潭、黔、蜀四會之沖也。昔舟之往來湖中者,至無所寓,則皆泊南津,其有事於州者遠且勞,而又常有風波之恐,覆溺之虞。今舟之至者皆泊堤下,有事於州者,近而且無患。」問其大小之制,用人之力,曰:「長一千尺,高三十尺,厚加二尺,而殺其上得厚三分之二,用民力萬有五千五百工,而不逾時以成。」問其始作之謀,曰:「州以事上轉運使,轉運使擇其吏之能者行視可否,凡三反覆,而又上於朝廷,決之三司,然後曰可,而皆不能易吾侯之議也。」曰:「此君子之作也,可以書矣。」
蓋慮於民也深,則其謀始也精,故能用力少而為功多。夫以百步之堤,御天下至險不測之虞,惠其民而及於荊、潭、黔、蜀,凡往來湖中,無遠邇之人皆蒙其利焉。且岳陽四會之沖,舟之來而止者,日凡有幾!使堤土石幸久不朽,則滕侯之惠利於人物,可以數計哉?夫事不患於不成,而患於易壞。蓋作者未始不欲其久存,而繼者常至於殆廢。自古賢智之士,為其民捍患興利,其遺蹟往往而在。使其繼者皆如始作之心,則民到於今受其賜,天下豈有遺利乎?此滕侯之所以慮,而欲有紀於後也。
滕侯志大材高,名聞當世。方朝廷用兵急人之時,嘗顯用之。而功未及就,退守一州,無所用心,略施其餘,以利及物。夫慮熟謀審,力不勞而功倍,作事可以為後法,一宜書。不苟一時之譽,思為利於無窮,而告來者不以廢,二宜書。岳之民人與湖中之往來者,皆欲為滕侯紀,三宜書。以三宜書不可以不書,乃為之書。
慶曆六年某月某日記。
中歲探至道,頗欲齊得喪。偶然遇逆境,又爾起諸妄。
賢哉陳夫子,胸次甚夷曠。警我以微言,恐我猶事障。
嗟我與夫子,少長異州黨。傾蓋逆旅中,談笑便抵掌。
誰言江浙遠,嗜好無異尚。我雖謬涉世,途窮理歸鞅。
而君方朝天,高論獻忠讜。贈君秋兔毫,聊以代杯盎。
勿雲管城子,未有食肉相。當知中書君,日侍九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