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字子孟,票騎將軍去病弟也。父中孺,河東平陽人也,以縣吏給事平陽侯家,與侍者衛少兒私通而生去病。中孺吏畢歸家,娶婦生光,因絕不相聞。久之,少兒女弟子夫得幸於武帝,立為皇后,去病以皇后姊子貴幸。既壯大,乃自知父為霍中孺,未及求問,會為票騎將軍擊匈奴,道出河東,河東太守郊迎,負弩矢先驅至平陽傳舍,遣吏迎霍中孺。中孺趨入拜謁,將軍迎拜,因跪曰:「去病不早自知為大人遺體也。」中孺扶服叩頭,曰:「老臣得託命將軍,此天力也。」去病大為中孺買田宅奴婢而去。還,復過焉,乃將光西至長安,時年十餘歲,任光為郎,稍遷諸曹侍中。去病死後,光為奉車都尉光祿大夫,出則奉車,入侍左右,出入禁闥二十餘年,小心謹慎,未嘗有過,甚見親信。 征和二年,衛太子為江充所敗,而燕王旦、廣陵王胥皆多過失。是時上年老,寵姬鈎弋趙倢伃有男,上心欲以為嗣,命大臣輔之。察群臣唯光任大重,可屬社稷。上乃使黃門畫者畫周公負成王朝諸侯以賜光。後元二年春,上游五柞宮,病篤,光涕泣問曰:「如有不諱,誰當嗣者?」上曰:「君未諭前畫意邪?立少子,君行周公之事。」上以光為大司馬大將軍,日磾為車騎將軍,及太僕上官桀為左將軍,搜粟都尉桑弘羊為御史大,皆拜臥內床下,受遺詔輔少主。明日,武帝崩,太子梟尊號,是為孝昭皇帝。帝年八歲,政事一決於光。遺詔封光為博陸侯。
光為人沉靜詳審,長才七尺三寸,白皙,疏眉目,美須髯。每出入下殿門,止進有常處,郎僕射竊識視之,不失尺寸,其資性端正如此。初輔幼主,政自己出,天下想聞其風采。殿中嘗有怪,一夜群臣相驚,光召尚符璽郎郎不肯授光。光欲奪之,郎按劍曰:「臣頭可得,璽不可得也!」光甚誼之。明日,詔增此郎秩二等。眾庶莫不多光。
光與左將軍桀結婚相親,光長女為桀子安妻,有女年與帝相配,桀因帝姊鄂邑蓋主內安女後宮為倢伃,數月立為皇后。父安為票騎將軍,封桑樂侯。光時休沐出,桀輒入代光決事。桀父子既尊盛,而德長公主。公主內行不修,近幸河間丁外人。桀、安欲為外人求封,幸依國家故事以列侯尚公主者,光不許。又為外人求光祿大夫,欲令得召見,又不許。長主大以是怨光。而桀、安數為外人求官爵弗能得,亦慚。自先帝時,桀已為九卿,位在光右。及父子並為將軍,有椒房中宮之重,皇后親安女,光乃其外祖,而顧專制朝事,由是與光爭權。
燕王旦自以昭帝兄,常懷怨望。及御史大夫桑弘羊建造酒榷鹽鐵,為國興利,伐其功,欲為子弟得官,亦怨恨光。於是蓋主、上官桀、安及弘羊皆與燕王旦通謀,詐令人為燕王上書,言光出都肄羽林,道上稱蹕,太官先置;又引蘇武前使匈奴,拘留二十年不降,還乃為典屬國,而大將軍長史敞亡功為搜粟都尉;又擅調益莫府校尉;光專權自恣,疑有非常,臣旦願歸符璽,入宿衛,察奸臣變。候司光出沐日奏之。桀欲從中下其事,桑弘羊當與諸大臣共執退光。書奏,帝不肯下。
明旦,光聞之,止畫室中不入。上問:「大將軍安在?」左將軍桀對曰:「以燕王告其罪,故不敢入。」有詔召大將軍。光入,免冠軍頓首謝,上曰:「將軍冠。朕知是書詐也,將軍亡罪。」光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將軍之廣明,都郎屬耳。調校尉以來未能十日,燕王何以得知之?且將軍為非,不須校尉。」是時帝年十四,尚書左右皆驚,而上書者果亡,捕之甚急。桀等懼,白上:「小事不足遂。」上不聽。
後桀黨與有譖光者,上輒怒曰:「大將軍忠臣,先帝所屬以輔朕身,敢有毀者坐之。」自是桀等不敢復言,乃謀令長公主置酒請光,伏兵格殺之,因廢帝,迎立燕王為天子。事發覺,光盡誅桀、安、弘羊、外人宗族。燕王、蓋主皆自殺。光威震海內。昭帝既冠,遂委任光,迄十三年,百姓充實,四夷賓服。
元平元年,昭帝崩,亡嗣。武帝六男獨有廣陵王胥在,群臣議所立,咸持廣陵王。王本以行失道,先帝所不用。光內不自安。郎有上書言:「周太王廢太伯立王季,文王舍伯邑考立武王,唯在所宜,雖廢長立少可也。廣陵王不可以承宗廟。」言合光意。光以其書視丞相敞等,擢郎為九江太守,即日承皇太后詔,遣行大鴻臚事少府樂成、宗正德、光祿大夫吉、中郎將利漢迎昌邑王賀。
賀者,武帝孫,昌邑哀王子也。既至,即位,行淫亂。光憂懣,獨以問所親故吏大司農田延年。延年曰:「將軍為國柱石,審此人不可,何不建白太后,更選賢而立之?」光曰:「今欲如是,於古嘗有此否?」延年曰:「伊尹相殷,廢太甲以安宗廟,後世稱其忠。將軍若能行此,亦漢之伊尹也。」光乃引延年給事中,陰與車騎將軍張安世圖計,遂召丞相、御史、將軍、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會議未央宮。光曰:「昌邑王行昏亂,恐危社稷,如何?」群臣皆驚鄂失色,莫敢發言,但唯唯而已。田延年前,離席按劍,曰:「先帝屬將軍以幼孤,寄將軍以天下,以將軍忠賢能安劉氏也。今群下鼎沸,社稷將傾,且漢之傳諡常為孝者,以長有天下,令宗廟血食也。如令漢家絕祀,將軍雖死,何面目見先帝於地下乎?今日之議,不得旋踵。群臣後應者,臣請劍斬之。」光謝曰:「九卿責光是也。天下匈匈不安,光當受難。」於是議者皆叩頭,曰:「萬姓之命在於將軍,唯大將軍令。」
光即與群臣俱見白太后,具陳昌邑王不可以承宗廟狀。皇太后乃車駕幸未央承明殿,詔諸禁門毋內昌邑群臣。王入朝太后還,乘輦欲歸溫室,中黃門宦者各持門扇,王入,門閉,昌邑群臣不得入。王曰:「何為?」大將軍跪曰:「有皇太后詔,毋內昌邑群臣。」王曰:「徐之,何乃驚人如是!」光使盡驅出昌邑群臣,置金馬門外。車騎將軍安世將羽林騎收縛二百餘人,皆送廷尉詔獄。令故昭帝侍中中臣侍守王。光敕左右:「謹宿衛,卒有物故自裁,令我負天下,有殺主名。」王尚未自知當廢,謂左右:「我故群臣從官安得罪,而大將軍盡系之乎?」頃之,有太后詔召王。王聞召,意恐,乃曰:「我安得罪而召我哉!」太后被珠襦,盛服坐武帳中,侍御數百人皆持兵,期門武士陛戟,陳列殿下。群臣以次上殿,召昌邑王伏前聽詔。光與群臣連名奏王,……荒淫迷惑,失帝王禮誼,亂漢制度,……當廢。……皇太后詔曰:「可。」光令王起拜受詔,王曰:「聞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天下。」光曰:「皇太后詔廢,安得天子!」乃即持其手,解脫其璽組,奉上太后,扶王下殿,出金馬門,群臣隨送。王西面拜,曰:「愚戇不任漢事。」起就乘輿副車。大將軍光送至昌邑邸,光謝曰:「王行自絕於天,臣等駑怯,不能殺身報德。臣寧負王,不敢負社稷。願王自愛,臣長不復見左右。」光涕泣而去。群臣奏言:「古者廢放之人屏於遠方,不及以政,請徙王賀漢中房陵縣。」太后詔歸賀昌邑,賜湯沐邑二千戶。昌邑群臣坐亡輔導之誼,陷王於惡,光悉誅殺二百餘人。出死,號呼市中曰:「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光坐庭中,會丞相以下議定所立。廣陵王已前不用,及燕刺王反誅,其子不在議中。近親唯有衛太子孫號皇曾孫在民間,咸稱述焉。光遂與丞相敞等上奏曰:「《禮》曰:『人道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大宗亡嗣,擇支子孫賢者為嗣。孝武皇帝曾孫病已,武帝時有詔掖庭養視,至今年十八,師受《詩》、《論語》、《孝經》,躬行節儉,慈仁愛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後,奉承祖宗廟,子萬姓。臣昧死以聞。」皇太后詔曰:「可。」光遣宗正劉德至曾孫家尚冠里,洗沐賜御衣,太僕以軨車迎曾孫就齋宗正府,入未央宮見皇太后,封為陽武侯。而光奉上皇帝璽綬,謁於高廟,是為孝宣皇帝。
明年,下詔曰:「夫褒有德,賞元功,古今通誼也。大司馬大將軍光宿衛忠正,宣德明恩,守節秉誼,以安宗廟。其以河北、東武陽益封光萬七千戶。」與故所食凡二萬戶。賞賜前後黃金七千斤,錢六千萬,雜繒三萬匹,奴婢百七十人,馬二千匹,甲第一區。
自昭帝時,光子禹及兄孫雲皆中郎將,雲弟山奉車都尉侍中,領胡越兵。光兩女婿為東西宮衛尉,昆弟、諸婿、外孫皆奉朝請,為諸曹大夫,騎都尉、給事中。黨親連體,根據於朝廷。光自後元秉持萬機,及上即位,乃歸政。上謙讓不受,諸事皆先關白光,然後奏御天子。光每朝見,上虛己斂容,禮下之已甚。
光秉政前後二十年。地節二年春病篤,車駕自臨問光病,上為之涕泣。光上書謝恩曰:「願分國邑三千戶,以封兄孫奉車都尉山為列侯,奉兄驃騎將軍去病祀。」事下丞相御史,即日拜光子禹為右將軍。
光薨,上及皇太后親臨光喪。太中大夫任宣與侍御史五人持節護喪事。中二千石治莫府冢上。賜金錢、繒絮、繡被百領,衣五十篋,璧珠璣玉衣,梓宮、便房、黃腸題湊各一具,樅木外臧槨十五具。東園溫明,皆如乘輿制度。載光屍柩以轀輬車,黃屋在纛,發材官輕車北軍五校士軍陳至茂陵,以送其葬。諡曰宣成侯。發三河卒穿復士,起冢祠堂。置園邑三百家,長丞奉守如舊法。
初,霍氏指西漢權臣霍光子孫奢侈,茂陵徐生曰:「霍氏必亡。夫奢則不遜,不遜必侮上;侮上者,逆道也。在人之右,眾必害之。霍氏秉權日久,害之者多矣。天下害之,而又行以逆道,不亡何待!」乃上疏,言:「霍氏泰盛;陛下即愛厚之,宜以時抑制,無使至亡。」書三上,輒報聞。
其後,霍氏誅滅,而告霍氏者皆封。人為徐生上書曰:「臣聞客有過主人者,見其灶直突註:突,煙囪,傍有積薪。客謂主人:『更為曲突,遠徙其薪;不者,且有火患。』主人嘿然不應。俄而家果失火,鄰里共救之,幸而得息。於是殺牛置酒,謝其鄰人。灼爛者在於上行,余各以功次座,而不錄言曲突者。人謂主人曰:『鄉使聽客之言,不費牛酒,終亡火患。今論功而請賓,曲突徙薪無恩澤,焦頭爛額為上客耶?』主人乃寤而請之。今茂陵徐福數上書言霍氏且有變,宜防絕之。鄉使福說得行,則國亡裂土出爵之費,臣亡逆亂誅滅之敗。往事既已,而福獨不蒙其功。唯陛下察之——貴徙薪曲突之策,使居焦發灼爛之右。」上乃賜福帛十匹,後以為郎。
宣帝始立,謁見高廟,大將軍霍光從驂乘,上內嚴憚之,若有芒刺在背。後車騎將軍張安世代光驂乘,天子從容肆體,甚安近焉。及光身死。而宗族竟誅。故俗傳之曰:「威震主者不畜。霍氏之禍,萌於驂乘。」
贊曰:霍光以結髮內侍,起於階闥之間,確然秉志,誼形於主。受襁褓之託,任漢室之寄,當廟堂,擁幼君,摧燕王,仆上官,因權制敵,以成其忠。處廢置之際,臨大節而不可奪,遂匡國家,安社稷。擁昭立宣,光為師保,雖周公、阿衡,何以加此!然光不學亡術,暗於大理,陰妻邪謀,立女為後,湛溺盈溢之欲,以增顛覆之禍,死財三年,宗族誅夷,哀哉!昔霍叔封於晉,晉即河東,光豈其苗裔乎?金日磾夷狄亡國,羈虜漢庭,而以篤敬寤主,忠信自著,勒功上將,傳國後嗣,世名忠孝,七世內侍,何其盛也!本以休屠作金人為祭天主,故因賜姓金氏雲。
霍光,字子孟,票騎將軍去病弟也。父中孺,河東平陽人也,以縣吏給事平陽侯家,與侍者衛少兒私通而生去病。中孺吏畢歸家,娶婦生光,因絕不相聞。久之,少兒女弟子夫得幸於武帝,立為皇后,去病以皇后姊子貴幸。既壯大,乃自知父為霍中孺,未及求問,會為票騎將軍擊匈奴,道出河東,河東太守郊迎,負弩矢先驅至平陽傳舍,遣吏迎霍中孺。中孺趨入拜謁,將軍迎拜,因跪曰:「去病不早自知為大人遺體也。」中孺扶服叩頭,曰:「老臣得託命將軍,此天力也。」去病大為中孺買田宅奴婢而去。還,復過焉,乃將光西至長安,時年十餘歲,任光為郎,稍遷諸曹侍中。去病死後,光為奉車都尉光祿大夫,出則奉車,入侍左右,出入禁闥二十餘年,小心謹慎,未嘗有過,甚見親信。 征和二年,衛太子為江充所敗,而燕王旦、廣陵王胥皆多過失。是時上年老,寵姬鈎弋趙倢伃有男,上心欲以為嗣,命大臣輔之。察群臣唯光任大重,可屬社稷。上乃使黃門畫者畫周公負成王朝諸侯以賜光。後元二年春,上游五柞宮,病篤,光涕泣問曰:「如有不諱,誰當嗣者?」上曰:「君未諭前畫意邪?立少子,君行周公之事。」上以光為大司馬大將軍,日磾為車騎將軍,及太僕上官桀為左將軍,搜粟都尉桑弘羊為御史大,皆拜臥內床下,受遺詔輔少主。明日,武帝崩,太子梟尊號,是為孝昭皇帝。帝年八歲,政事一決於光。遺詔封光為博陸侯。
霍光表字子孟,是票騎將軍霍去病的弟弟。父親霍中孺,河東郡平陽縣人,以縣吏的身分替平陽侯家辦事,跟侍女衛少兒私通生下了霍去病。霍中孺辦完事回家,娶妻生下霍光,就此隔絕互相不知音訊。多年以後,衛少兒的妹妹衛子夫受到漢武帝寵幸,立為皇后,霍去病因為是皇后姊姊的兒子而尊貴得寵。長大以後,就自知父親是霍中孺,還沒顧上探訪尋問,正好任票騎將軍出擊匈奴,路經河東郡,河東太守到郊外迎接,他背着弓箭先驅馬到平陽旅舍,派手下人迎接霍中孺。霍中孺急步進來拜見,將軍也下拜迎候,跪着說:「去病沒能早日自知是父親大人給予之身。」霍中孺伏在地上叩頭,說:「老臣能夠把生命寄托在將軍身上,這是上天的力量啊。」霍去病為霍中孺置買了大量的土地、房屋、奴婢而去。回來時,又從那兒經過,就帶着霍光西行到了長安,當時霍光年紀才十幾歲,任他為郎官,不久又升到諸曹侍中。霍去病死後,霍光任奉車都尉光祿大夫,武帝出行他就照管車馬,回宮就侍奉在左右,出入宮門二十多年,小心謹慎,未曾有什麼過錯,很受到武帝親近和信任。征和二年,衛太子因受到江充的誣陷而自殺,而燕王旦、廣陵王胥又都有很多過失。這時武帝已年老,他的寵妃鈎弋宮趙倢伃有個男孩,武帝心裡想讓他繼承皇位,命大臣輔助他。仔細觀察眾大臣,只有霍光能負此重任,可以把國家大事託付給他。武帝就叫黃門畫工畫了一幅周公抱着成王接受諸侯朝見的圖畫賜給霍光。後元二年春天,武帝出遊五柞宮,得了重病,霍光流淚抽泣問道:「如果有了意外,該誰繼承皇位?」武帝說:「你不明白上次圖畫的意思嗎?立小兒子,你擔當周公的職務。」武帝讓霍光任大司馬大將軍,金日磾任車騎將軍,加上太僕上官桀任左將軍,搜粟都尉桑弘羊任御史大夫,都拜伏在臥室內的床下,接受遺詔輔佐少主。第二天,武帝逝世,太子繼承天子的尊號,就是孝昭皇帝。昭帝年方八歲,國家大事全由霍光決斷。在這之前,後元元年,侍中僕射莽何羅和他弟弟重合吼馬通謀反,霍光、金日磾,上官桀等人共同誅殺了他們,沒有論功行賞。漢武帝病重時,寫下詔書封號說:「我死後打開詔書,按上面指示做。」這份遺詔封金日磾為秺侯,上官桀為安陽侯,霍光為博陸侯,都是因為之前平亂有功。當時衛尉王莽的兒子王忽隨侍宮中,揚言說:「皇帝臨終前,我常在邊上,哪裡有遺詔封這三人的事,他們自己互相抬高罷了!」霍光聽後,狠狠責備了王莽,王莽用毒酒殺了自己的兒子忽。
票騎:《史記》作「驃騎」,漢代將軍名號,品秩同大將軍,為霍去病而始置。去病:霍去病(前—前),西漢名將,與衛青齊名。六次出擊匈奴,打開通往西域的通道,解除了匈奴對漢王朝的威脅。河東平陽:河東郡平陽縣,地當今山西臨汾西南。子夫:衛子夫(?—前),原本是平陽公主家的歌女,侍宴時被漢武帝看中,入宮,生戾太子,立為皇后。弟衛青官至大司馬大將軍。後因戾太子事為武帝所廢,自殺。傳舍:古代的旅舍。扶服(pú fú):同「匍匐」,伏地而行。郎:帝王侍從官,帝王出則衛護陪從,入則備顧問或差遣。諸曹:各分科辦事的官署。侍中:漢代自列侯以下至郎中的加官,侍從皇帝左右以應雜事,出入宮廷。奉車都尉:為天子掌管乘輿的武官。光祿大夫:屬光祿勛,掌顧問應對。征和二年:前年。「征和」是漢武帝的年號。衛太子:衛皇后所生,名劉據(前—前),諡戾太子。漢武帝末年為江充誣陷,舉兵誅殺江充,兵敗自殺。江充:漢武帝末年任直指繡衣使者。武帝晚年常懷疑身邊有人用蠱術詛咒他,派江充至太子宮掘地,挖到桐木人,太子遭到誣陷,趁武帝避暑甘泉宮,告令百官說江充謀反,於是斬殺江充。太子自殺後,武帝漸明真相,令車千秋複查太子冤情,族滅江充家。燕王旦:燕刺王劉旦(?—前),武帝第三子。為人博學裝辯略,喜好招致游士。衛太子兵敗以後,上書請求進入宿衛,武帝十分惱怒。後來又藏匿亡命,為武帝所謙惡。廣陵王胥:廣陵厲王劉胥,武帝第四子。喜好倡樂逸游,力能槓鼎,但行為不遵法度。漢昭帝即位,廣陵王指使女巫詛咒,後來事發,用絲帶上吊而死。鈎弋:漢宮名,趙倢伃所居。趙倢伃:河間(治所在今河北獻縣東南)人,生病六年以後兩手拳曲。武帝狩獵路過河間的時候,張開她的雙手,手指即時伸直,由此得到皇上寵幸,入宮為倢伃。倢伃、嬪妃的稱號在漢武帝時期開始設置,次於皇后、昭儀,位列第三。有男:即漢昭帝劉弗陵,小名鈎戈子,五六歲的時候就身體壯實,聰明多知,漢武帝十分喜愛他。社稷:土神和穀神。借指國家。黃門:宮中官署名,職責是以百物供奉天子。所以宮中另外也有畫工。畫周公負成王:周武王死後,他的兒子周成王繼位,由於成王年少,所以由武王之弟周公旦輔政。「畫周公負成王」,即以圖畫形式表達周公輔少主政的內容。負成王,把成王抱在懷中。《禮記·內則》:「三日始負子。」鄭玄註:「負之謂抱之。」後元二年:前年。五柞宮:漢武帝所造離宮,在扶風周至(今陝西省周至縣東南),有五棵三人合抱的柞樹,故名。不諱:死的婉辭。日磾(mì dì):金日磾(前—前),原本是匈奴休屠王太子,武帝時從昆邪王歸漢,任侍中。武帝臨終的時候,下遺詔封為秺侯。車騎:漢代將軍名號,文帝時始置,品秩同衛將軍及左右前後將軍,位次上卿。太僕:掌輿馬的官。上官桀(?—前):武帝時任騎都尉,武帝臨終托少主任為左將軍,遺詔封安陽侯,孫女為昭帝皇后。前年(元鳳元年)因謀反被誅。桑弘羊(前—前):西漢洛陽(今河南洛陽東)人,武帝時制訂、推行鹽鐵酒類的官營政策,抑止富商巨賈的勢力。前年(元鳳元年)與上官桀通同謀反被殺。御史大夫:掌監察、執法、文書圖籍。秦漢時與丞相(大司徒)、太尉(大司馬)合稱三公,後改稱大司空。博陸侯:博,廣大;陸,平正。食邑在北海、河間、東郡。財:通「才」。
光為人沉靜詳審,長才七尺三寸,白皙,疏眉目,美須髯。每出入下殿門,止進有常處,郎僕射竊識視之,不失尺寸,其資性端正如此。初輔幼主,政自己出,天下想聞其風采。殿中嘗有怪,一夜群臣相驚,光召尚符璽郎郎不肯授光。光欲奪之,郎按劍曰:「臣頭可得,璽不可得也!」光甚誼之。明日,詔增此郎秩二等。眾庶莫不多光。
霍光為人沉着冷靜、細緻慎重,身高達七尺三寸,皮膚白皙,眉、眼分得很開,須髯很美。每次從下殿門進出,停頓、前進有固定的地方,郎僕射暗中做了標記一看,尺寸絲毫不差,他的資質本性端正就像這樣。開始輔佐幼主,政令都由他親自發出,天下人都想望他的風采。宮殿中曾出現過怪異的現象,一夜間大臣們互相驚擾,霍光召來符璽郎要璽,郎官不肯交給霍光。霍光想奪璽,郎官手按着劍把說:「臣子的頭可以得到,國璽你不能得到!」霍光很讚賞他的忠義。第二天,下詔提升這位郎官官階兩級。老百姓沒有不稱頌霍光的。
七尺三寸:一漢尺約合.厘米,七尺三寸約合.米。郎僕射(yè):郎官的首長。尚符璽郎:掌管帝王符節、玉璽的郎官。誼:通「義」。秩:官吏的俸祿;引申為職位、品級。多:讚美。
參軍過我夷白庵,為言廊廟高岩岩。故人誰為國柱石,臨川先生危大參。
猥蒙問及且見訝,十載尺書無一緘。憶昔相從客燕趙,削去崖岸無猜嫌。
辱陪五更佐三老,勸講《六經》陳二南。御史不容丞相忌,司隸側目宮臣讒。
脫身黨籍走吳楚,托跡丘園求孔聃。孰令展禽三見黜,自分嵇康七不堪。
平生不解帶刀劍,晚歲強使閒韜鈐。髀銷怕騎將軍馬,面皺羞著從事衫。
折衝師旅非夙習,奔走戎行真可慚。危言重畏速官謗,微祿不逮供親甘。
慰情屢抱鞶絲女,與國未辦添丁男。胡為長年在道路,席不暇煖突不黔。
幾回乞身向藩省,未許曝背歸茅檐。終當投覈謝僚友,徑去結屋依山嵐。
鄙夫出處蓋如此,為報先生聊口占。先生事業則異是,論道經邦民具瞻。
早令四海偃兵甲,盡遣百姓趨農蠶。時和歲豐我所願,功成身退公當諳。
他年若訪赤松子,一笑相逢掀紫髯。
春省仙郎夸玉樹。二十年前攜手處。今日相逢懷舊雨。
同英侶。尊前索我花間句。
老我虛慵官國柱。清時未敢辭天去。海內才名君久著。
共君語。經綸何以寬當寧。
稜稜碧山骨,奇與巧兼擅。似經鬼斧斫,誰遣神鞭轉。
主人國柱石,搜羅置亭院。岩壑相蔽虧,峰巒互隱現。
雲生蓮勢動,雨過苔文絢。既藏宛委篇,亦豎韓陵片。
鏗鏗流賦響,錚錚答歌串。生成補天物,五色不待鍊。
岫幌晝常開,磴道時獨踐。會當逐靈槎,言歸天漢畔。
歲旱望為霖,好作零陵燕。
國柱維天錫,由看福履並。明良期不偶,台斗任非輕。
出入三朝舊,彌綸百度貞。休休歸雅量,籍籍仰鴻名。
拒擬投閒疏,能忘眷注情。麟袍昭寵渥,泉石被光榮。
結社時分韻,尋山或出城。堂因開綠野,會想肅耆英。
弧矢呈遐算,瀛仙降紫清。觥籌供里宿,鶯燕雜歌聲。
厚德冥應報,多賢宦夙成。晚生慚世講,謠祝倚鄉評。
□草還溫相,心香表道卿。聖明需至理,顒望答昇平。
率祖攸言,維言之行。祖言維何,參古乃訂。如何孫子,不是敬聽。
敬聽祖言,是式哲命。曰古哲賢,侯植侯封。遺厥孫子,侯忠侯公。
侯雲則公,侯雲則忠。躬斯國斯,為國之墉。心斯民斯,憂欣之同。
憂欣之同,心天地通。心通天地,是相天地。率祖之行,不出階第。
雖則階第,世是式誨。言式之言,事式之事。是古哲賢,心欽於天。
粵汪先公,婺源逸賢。理行弗忒,軌然式然。於其式家,於其身先。
不懈之身,衛武之年。粵身之脩,無忒之蠲。粵言之詒,聽之寡愆。
粵言維何,皇皇憂國。憂則維何,維職之力。職力維何,身國柱石。
上天步艱,下瘡痍惻。公言之嘉,公心之一。雖不公覯,覯公心畫。
公之孫子,公言是紳。率理始終,紳言是勤。勤職外內,庶慎庶獄。
維既乃心,不苟乃祿。屹屹職率,維日不足。維日休休,容人之技。
維心休休,日遜來裔。景憲於廣,鎮山水滸。赤蒼之懷,是母是父。
廣有鯨鱷,亦有豺虎。職涖之憂,不適寢處。秋霜之肅,冷凜柏台。
令德令譽,治世之才。如彼楩楠,宜梁於宮。如彼寵權,乃展乃忠。
憲是都台,赫赫之風。奸讒是芟,忠賢是崇。冢司是蒞,國脈是壽。
敢曰不惜材,為國之庥。人亦有言,令譽文繡。汪之先公,善詒厥後。
維善之詒,是宜是胄。汪之先公,世德是舊。曰損庵公,曰維孝友。
曰北山公,德尤蘊厚。奕世之積,豈譾淺窺。維是之積,宜是谷詒。
汪之孫子,無念爾祖。古賢心耕,善是爾土。爾穡畝耘,爾谷斯溥。
遏爾畝鹵,浚爾泉源。屏爾畝莠,爾苗乃繁。維汪先公,孫子是眷。
耄耋之治,世世德券。汪之孫子,念茲無眩。受疇助之,頌歌以勸。
《送馬叔遇馬千里盧敬之周汝信張學曾李國柱王藎伯胡頤玄張聚五張孺充陳維則安曰儒諸孝廉偕計》
雪霽銜杯傍早梅,誰能不羨百花魁。上林已就相如賦,駿骨將逢郭隗台。
三策獻餘春宴渥,五雲深處杏園開。王褒即有賢臣頌,鳳起丹山蟄起雷。
霍光,字子孟,票騎將軍去病弟也。父中孺,河東平陽人也,以縣吏給事平陽侯家,與侍者衛少兒私通而生去病。中孺吏畢歸家,娶婦生光,因絕不相聞。久之,少兒女弟子夫得幸於武帝,立為皇后,去病以皇后姊子貴幸。既壯大,乃自知父為霍中孺,未及求問,會為票騎將軍擊匈奴,道出河東,河東太守郊迎,負弩矢先驅至平陽傳舍,遣吏迎霍中孺。中孺趨入拜謁,將軍迎拜,因跪曰:「去病不早自知為大人遺體也。」中孺扶服叩頭,曰:「老臣得託命將軍,此天力也。」去病大為中孺買田宅奴婢而去。還,復過焉,乃將光西至長安,時年十餘歲,任光為郎,稍遷諸曹侍中。去病死後,光為奉車都尉光祿大夫,出則奉車,入侍左右,出入禁闥二十餘年,小心謹慎,未嘗有過,甚見親信。 征和二年,衛太子為江充所敗,而燕王旦、廣陵王胥皆多過失。是時上年老,寵姬鈎弋趙倢伃有男,上心欲以為嗣,命大臣輔之。察群臣唯光任大重,可屬社稷。上乃使黃門畫者畫周公負成王朝諸侯以賜光。後元二年春,上游五柞宮,病篤,光涕泣問曰:「如有不諱,誰當嗣者?」上曰:「君未諭前畫意邪?立少子,君行周公之事。」上以光為大司馬大將軍,日磾為車騎將軍,及太僕上官桀為左將軍,搜粟都尉桑弘羊為御史大,皆拜臥內床下,受遺詔輔少主。明日,武帝崩,太子梟尊號,是為孝昭皇帝。帝年八歲,政事一決於光。遺詔封光為博陸侯。
光為人沉靜詳審,長才七尺三寸,白皙,疏眉目,美須髯。每出入下殿門,止進有常處,郎僕射竊識視之,不失尺寸,其資性端正如此。初輔幼主,政自己出,天下想聞其風采。殿中嘗有怪,一夜群臣相驚,光召尚符璽郎郎不肯授光。光欲奪之,郎按劍曰:「臣頭可得,璽不可得也!」光甚誼之。明日,詔增此郎秩二等。眾庶莫不多光。
光與左將軍桀結婚相親,光長女為桀子安妻,有女年與帝相配,桀因帝姊鄂邑蓋主內安女後宮為倢伃,數月立為皇后。父安為票騎將軍,封桑樂侯。光時休沐出,桀輒入代光決事。桀父子既尊盛,而德長公主。公主內行不修,近幸河間丁外人。桀、安欲為外人求封,幸依國家故事以列侯尚公主者,光不許。又為外人求光祿大夫,欲令得召見,又不許。長主大以是怨光。而桀、安數為外人求官爵弗能得,亦慚。自先帝時,桀已為九卿,位在光右。及父子並為將軍,有椒房中宮之重,皇后親安女,光乃其外祖,而顧專制朝事,由是與光爭權。
燕王旦自以昭帝兄,常懷怨望。及御史大夫桑弘羊建造酒榷鹽鐵,為國興利,伐其功,欲為子弟得官,亦怨恨光。於是蓋主、上官桀、安及弘羊皆與燕王旦通謀,詐令人為燕王上書,言光出都肄羽林,道上稱蹕,太官先置;又引蘇武前使匈奴,拘留二十年不降,還乃為典屬國,而大將軍長史敞亡功為搜粟都尉;又擅調益莫府校尉;光專權自恣,疑有非常,臣旦願歸符璽,入宿衛,察奸臣變。候司光出沐日奏之。桀欲從中下其事,桑弘羊當與諸大臣共執退光。書奏,帝不肯下。
明旦,光聞之,止畫室中不入。上問:「大將軍安在?」左將軍桀對曰:「以燕王告其罪,故不敢入。」有詔召大將軍。光入,免冠軍頓首謝,上曰:「將軍冠。朕知是書詐也,將軍亡罪。」光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將軍之廣明,都郎屬耳。調校尉以來未能十日,燕王何以得知之?且將軍為非,不須校尉。」是時帝年十四,尚書左右皆驚,而上書者果亡,捕之甚急。桀等懼,白上:「小事不足遂。」上不聽。
後桀黨與有譖光者,上輒怒曰:「大將軍忠臣,先帝所屬以輔朕身,敢有毀者坐之。」自是桀等不敢復言,乃謀令長公主置酒請光,伏兵格殺之,因廢帝,迎立燕王為天子。事發覺,光盡誅桀、安、弘羊、外人宗族。燕王、蓋主皆自殺。光威震海內。昭帝既冠,遂委任光,迄十三年,百姓充實,四夷賓服。
元平元年,昭帝崩,亡嗣。武帝六男獨有廣陵王胥在,群臣議所立,咸持廣陵王。王本以行失道,先帝所不用。光內不自安。郎有上書言:「周太王廢太伯立王季,文王舍伯邑考立武王,唯在所宜,雖廢長立少可也。廣陵王不可以承宗廟。」言合光意。光以其書視丞相敞等,擢郎為九江太守,即日承皇太后詔,遣行大鴻臚事少府樂成、宗正德、光祿大夫吉、中郎將利漢迎昌邑王賀。
賀者,武帝孫,昌邑哀王子也。既至,即位,行淫亂。光憂懣,獨以問所親故吏大司農田延年。延年曰:「將軍為國柱石,審此人不可,何不建白太后,更選賢而立之?」光曰:「今欲如是,於古嘗有此否?」延年曰:「伊尹相殷,廢太甲以安宗廟,後世稱其忠。將軍若能行此,亦漢之伊尹也。」光乃引延年給事中,陰與車騎將軍張安世圖計,遂召丞相、御史、將軍、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會議未央宮。光曰:「昌邑王行昏亂,恐危社稷,如何?」群臣皆驚鄂失色,莫敢發言,但唯唯而已。田延年前,離席按劍,曰:「先帝屬將軍以幼孤,寄將軍以天下,以將軍忠賢能安劉氏也。今群下鼎沸,社稷將傾,且漢之傳諡常為孝者,以長有天下,令宗廟血食也。如令漢家絕祀,將軍雖死,何面目見先帝於地下乎?今日之議,不得旋踵。群臣後應者,臣請劍斬之。」光謝曰:「九卿責光是也。天下匈匈不安,光當受難。」於是議者皆叩頭,曰:「萬姓之命在於將軍,唯大將軍令。」
光即與群臣俱見白太后,具陳昌邑王不可以承宗廟狀。皇太后乃車駕幸未央承明殿,詔諸禁門毋內昌邑群臣。王入朝太后還,乘輦欲歸溫室,中黃門宦者各持門扇,王入,門閉,昌邑群臣不得入。王曰:「何為?」大將軍跪曰:「有皇太后詔,毋內昌邑群臣。」王曰:「徐之,何乃驚人如是!」光使盡驅出昌邑群臣,置金馬門外。車騎將軍安世將羽林騎收縛二百餘人,皆送廷尉詔獄。令故昭帝侍中中臣侍守王。光敕左右:「謹宿衛,卒有物故自裁,令我負天下,有殺主名。」王尚未自知當廢,謂左右:「我故群臣從官安得罪,而大將軍盡系之乎?」頃之,有太后詔召王。王聞召,意恐,乃曰:「我安得罪而召我哉!」太后被珠襦,盛服坐武帳中,侍御數百人皆持兵,期門武士陛戟,陳列殿下。群臣以次上殿,召昌邑王伏前聽詔。光與群臣連名奏王,……荒淫迷惑,失帝王禮誼,亂漢制度,……當廢。……皇太后詔曰:「可。」光令王起拜受詔,王曰:「聞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天下。」光曰:「皇太后詔廢,安得天子!」乃即持其手,解脫其璽組,奉上太后,扶王下殿,出金馬門,群臣隨送。王西面拜,曰:「愚戇不任漢事。」起就乘輿副車。大將軍光送至昌邑邸,光謝曰:「王行自絕於天,臣等駑怯,不能殺身報德。臣寧負王,不敢負社稷。願王自愛,臣長不復見左右。」光涕泣而去。群臣奏言:「古者廢放之人屏於遠方,不及以政,請徙王賀漢中房陵縣。」太后詔歸賀昌邑,賜湯沐邑二千戶。昌邑群臣坐亡輔導之誼,陷王於惡,光悉誅殺二百餘人。出死,號呼市中曰:「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光坐庭中,會丞相以下議定所立。廣陵王已前不用,及燕刺王反誅,其子不在議中。近親唯有衛太子孫號皇曾孫在民間,咸稱述焉。光遂與丞相敞等上奏曰:「《禮》曰:『人道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大宗亡嗣,擇支子孫賢者為嗣。孝武皇帝曾孫病已,武帝時有詔掖庭養視,至今年十八,師受《詩》、《論語》、《孝經》,躬行節儉,慈仁愛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後,奉承祖宗廟,子萬姓。臣昧死以聞。」皇太后詔曰:「可。」光遣宗正劉德至曾孫家尚冠里,洗沐賜御衣,太僕以軨車迎曾孫就齋宗正府,入未央宮見皇太后,封為陽武侯。而光奉上皇帝璽綬,謁於高廟,是為孝宣皇帝。
明年,下詔曰:「夫褒有德,賞元功,古今通誼也。大司馬大將軍光宿衛忠正,宣德明恩,守節秉誼,以安宗廟。其以河北、東武陽益封光萬七千戶。」與故所食凡二萬戶。賞賜前後黃金七千斤,錢六千萬,雜繒三萬匹,奴婢百七十人,馬二千匹,甲第一區。
自昭帝時,光子禹及兄孫雲皆中郎將,雲弟山奉車都尉侍中,領胡越兵。光兩女婿為東西宮衛尉,昆弟、諸婿、外孫皆奉朝請,為諸曹大夫,騎都尉、給事中。黨親連體,根據於朝廷。光自後元秉持萬機,及上即位,乃歸政。上謙讓不受,諸事皆先關白光,然後奏御天子。光每朝見,上虛己斂容,禮下之已甚。
光秉政前後二十年。地節二年春病篤,車駕自臨問光病,上為之涕泣。光上書謝恩曰:「願分國邑三千戶,以封兄孫奉車都尉山為列侯,奉兄驃騎將軍去病祀。」事下丞相御史,即日拜光子禹為右將軍。
光薨,上及皇太后親臨光喪。太中大夫任宣與侍御史五人持節護喪事。中二千石治莫府冢上。賜金錢、繒絮、繡被百領,衣五十篋,璧珠璣玉衣,梓宮、便房、黃腸題湊各一具,樅木外臧槨十五具。東園溫明,皆如乘輿制度。載光屍柩以轀輬車,黃屋在纛,發材官輕車北軍五校士軍陳至茂陵,以送其葬。諡曰宣成侯。發三河卒穿復士,起冢祠堂。置園邑三百家,長丞奉守如舊法。
初,霍氏指西漢權臣霍光子孫奢侈,茂陵徐生曰:「霍氏必亡。夫奢則不遜,不遜必侮上;侮上者,逆道也。在人之右,眾必害之。霍氏秉權日久,害之者多矣。天下害之,而又行以逆道,不亡何待!」乃上疏,言:「霍氏泰盛;陛下即愛厚之,宜以時抑制,無使至亡。」書三上,輒報聞。
其後,霍氏誅滅,而告霍氏者皆封。人為徐生上書曰:「臣聞客有過主人者,見其灶直突註:突,煙囪,傍有積薪。客謂主人:『更為曲突,遠徙其薪;不者,且有火患。』主人嘿然不應。俄而家果失火,鄰里共救之,幸而得息。於是殺牛置酒,謝其鄰人。灼爛者在於上行,余各以功次座,而不錄言曲突者。人謂主人曰:『鄉使聽客之言,不費牛酒,終亡火患。今論功而請賓,曲突徙薪無恩澤,焦頭爛額為上客耶?』主人乃寤而請之。今茂陵徐福數上書言霍氏且有變,宜防絕之。鄉使福說得行,則國亡裂土出爵之費,臣亡逆亂誅滅之敗。往事既已,而福獨不蒙其功。唯陛下察之——貴徙薪曲突之策,使居焦發灼爛之右。」上乃賜福帛十匹,後以為郎。
宣帝始立,謁見高廟,大將軍霍光從驂乘,上內嚴憚之,若有芒刺在背。後車騎將軍張安世代光驂乘,天子從容肆體,甚安近焉。及光身死。而宗族竟誅。故俗傳之曰:「威震主者不畜。霍氏之禍,萌於驂乘。」
贊曰:霍光以結髮內侍,起於階闥之間,確然秉志,誼形於主。受襁褓之託,任漢室之寄,當廟堂,擁幼君,摧燕王,仆上官,因權制敵,以成其忠。處廢置之際,臨大節而不可奪,遂匡國家,安社稷。擁昭立宣,光為師保,雖周公、阿衡,何以加此!然光不學亡術,暗於大理,陰妻邪謀,立女為後,湛溺盈溢之欲,以增顛覆之禍,死財三年,宗族誅夷,哀哉!昔霍叔封於晉,晉即河東,光豈其苗裔乎?金日磾夷狄亡國,羈虜漢庭,而以篤敬寤主,忠信自著,勒功上將,傳國後嗣,世名忠孝,七世內侍,何其盛也!本以休屠作金人為祭天主,故因賜姓金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