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侯送我游黃灣,澄江一道晴無瀾。
黃昏到岸天色變,徹夜震撼號驚湍。
平明謁海神,雲氣解駮光斑斕。
殿中擊銅鼓,聲落海外迎潮還。
巡檐繞廊看古碣,手剔碧蘚青苔斑。
或欹或仆或屹立,節角劌殺形模殘。
煌煌御書碑,迥出唐宋元明間。
浴日孤亭表其右,七十二級直上窮躋攀。
不知榑桑出地幾千丈,頓覺萬象晃朗窮豪端。
驪龍吐珠蛟噴涎,陽烏擊水鰲移山。
祝融分位當炎躔,紫霞紅浪上下兩摩盪,中有萬點風檣竿。
星流電掣到廟下,一一椎髻垂花鬘。
吾皇膏澤被百蠻,遠人畢至邇者安。
自從計臣握算變新法,鹽筴纖悉多歸官。
廣川大澤禁漁獵,網漏魚鱉群生慳。
問神受封今幾代,蒿目豈不知時艱?國家大事必祭告,謂是正直無欺謾。
幽明肸蠁一氣旋,憂樂當與民相關。
曷不草綠章,為民請命恩宜頒。
但使方隅獲沾山海利,神亦坐享血食無慚顏。
經旬坐穩一蒲團,才閱朝寒又晚寒。
蘊火梅欣先臘放,避霜菊耐涉冬看。
散花庵里新居士,視草台中舊史官。
勿著兩般分別相,大千世界本來寬。
畫竹原從草書出,眼中孰是張芝筆?高生善書久絕倫,餘技兼為竹寫真。
自言亦用狂草法,頗覺遊戲能通神。無諸城中少修竹,客舍連旬苦炎毒。
賴君妙手補化工,為我一揮終十幅。幅終擲筆風雨來,野人疏爽心顏開。
須臾雨止墨光濕,潤入紙背生蒼苔。老龍蛻骨瘦崛強,翠鳳掉尾紛毰毸。
魄雄氣大腕力壯,盡掃筱簜皆凡材。忽然幻作鐵鈎鎖,世有誠懸應識我。
謂川千畝胸郁蟠,放縱精微無不可。文湖州脈繼者難,後來獨推王孟端。
人間多畫風中柳,珍重蕭郎十五竿。
閘河一線才如溝,戢戢魚聚針千頭。其中巨者長二寸,領隊已足稱豪酋。
爾生亦覺太侷促,漂漚散沫沉復浮。不知世有海江闊,長養何異蒙拘囚。
居民活計乃在此,勞不撒網逸不鈎。竹竿繃罾密作眼,駕以一葉無篷舟。
朝來暮去尋丈內,細細粘取銀花稠。庖廚卻緣瑣碎棄,曝向風日乾初收。
微腥但供飼狸用,性命肯為纖毫留。吾聞王政雖無澤梁禁,鯤鮞尚有洿池游。
人窮微物必盡取,此事隱系蒼生憂。一錢亦征入市稅,末世往往多窮搜。
鄱陽吞天來,噴薄南出口。江流不能敵,抵北乃東走。
懸崖峙西灣,水勢掃如帚。孤城艮其背,外捍賴兩肘。
靈區聚神奸,石狀雜妍丑。平鋪理橫截,旁罅中劈剖。
熊羆飢攫人,奇鬼起援手。蜂窠掛篙眼,鳥卵破瓮缶。
一一皆下垂,中空無一有。有時應鞺鞳,照影見星斗。
忽然風喧豗,聲作蒲牢吼。年深追蠡壞,兼恐石斷紐。
惜哉坡公記,石刻泐已久。茫茫宇宙間,孰是真不朽。
一榻中安四面虛,放朝渾似放參余。篋中棄扇蟲緣網,案上停鐙鼠避書。
過隙光陰隨夢去,就衰筋骨向陽舒。重簾可有纖埃到,敝帚殘箕罷掃除。
腷膊聲中好送寒,偶然為客設棋盤。後來或者居人上,先處無如占地寬。
黑白當前饒勝算,高低隨分有爭端。老夫兀兀支頤坐,看似分明下手難。
滇池平,滇水清。滇南曠盪余空城,犬無夜吠雞不鳴,將軍奉詔初拔營。
幾姓分旗遍行賞,同時帳下添廝養。何取邊頭戶口繁,十年生聚滋奸黨。
白頭翁媼啼且僵,棄擲不得收戎行。翻身一仆委溝壑,骨肉滿眼紛飄揚。
紅顏如花扶上馬,坡高驚墮珊瑚把。兒郎新嫁羽林軍,山下人逢執鞭者。
近前一隊飛塵起,中有傷心淚偷灑。朝家本意重開邊,劇賊初平近十年。
爾等累累皆鬼妾,偷生敢復祈哀憐。即如滇城圍,七月未能下。
戍卒壘頻高,書生箸誰借。君不見禁旅一出西南通,煌煌中旨褒膚公。
參軍夸謀士夸勇,逢時多少稱英雄。綠旗只合就裁汰,那許尺寸貪天功。
從此歸成垂白叟,賣刀買犢安農畝。猶及生兒際太平,家家相賀持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