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金陵一老畫像 其一》

髮短心長笑鏡絲，摩挲皤腹帽檐垂。不知人世衣冠異，只道科頭岸接。

陌上花開正掩靡，茸城草綠雉媒肥。

狂夫不合堂堂去，小婦翻歌緩緩歸。

匼匝湖山錦繡窠，腥風殺氣入偏多。夢兒亭里屯蛇豕，教妓樓前掣駱駝。

粉蝶作灰猶似舞，黃鶯避彈不成歌。嘶風朔馬中流飲，顧影相蹄怕綠波。

綺窗阿閣赤山湄，想像憑閹點筆時。簾卷春波塵寂寂，歌傳石瀨響遲遲。

清齋每憶桃花米，素扇爭題楊柳詞。日夕汀洲聊騁望，灃蘭沅芷正相思。

以爾鋃鐺日，追余梏拲年。詞林原有敘，圜土亦推先。

泣夏懷明德，逾冬憶古賢。天涯明發思，炯炯一鐙前。

徼外行宮隔萬山，朱光只在兩河間。可令未派龜魚種，卻踞中原虎豹關。

槃木自來歌漢德，哀牢先許識天顏。於今垣市無推步，雲漢遙佔鶉首班。

三陣凋殘御製棋，祖宗眷顧不勝悲。可知仙杖巡遊日，還是鈞天謁請時。

八樹分茅朱噣永，六龍擁駕赤烏遲。殊方未及櫻桃薦，寢廟應深白露思。

頭白那禁更白頭，況逢秋月又添秋。笛飛瓜步空傳恨，刀剪吳淞始斷愁。

半壁東南餘虎兕，百年臣子總鳧鷗。兔園斷爛芝麻鑒，臨極猶聞起一州。

飛走都窮瘴海頭，而今人說國亡秋。食殘鬼母方知苦，酒醒天公亦解愁。

奴丑時來皆市虎，英雄運去總沙鷗。老人生角君休誚，八百終期啟汴州。

寥廓高天一冥鴻，肯隨烏鳥問雌雄！紛紛豈止容卿輩，碌碌何須笑乃公。

赤汗馬應空冀北，白頭豕自愧遼東。郊原無限停車思，落日披襟得遠風。

秋風摵摵帽檐斜，野老籬前數物華。青鏡百年雙白鬢，黃河千里一孤槎。

挽回兵氣霜前雁，吹動雄心日暮笳。有客經過論漢史，西京曾記上林花。

亂流深惜濟川功，靜嘯悲吟土室中。策杖卻追夸父日，扁舟還載庶人風。

戎戎山雨蒙頭白，颭颭漁燈過影紅。秋老夜深龍睡熟，河邊無恙緯蕭翁。

汪子循良吏，斤斤飭簠簋。修謹固足多，剸割亦可倚。

一朝擁旄纛，三秦為賜履。雄邊當重寄，豈能稱指使。

況復覆軍余，兵殘將亦弛。驚魂怯鼓鼙，敗氣蒙壁壘。

賊兵下宛雒，軍威卷熊耳。乘勝圍郾城，援師絕蜉蟻。

牽率殘傷卒，長驅與角牴。賊遂拔圍來，其行疾如鬼。

士飽如狼噬，馬騰競帆駛。我師不能軍，轍亂復旗靡。

哀哉二萬人，刲屠盡羊豕。堂堂大中丞，孤身策馬箠。

首已離魚劍，胸猶集蝟矢。嗚呼數年來，盜賊易綱紀。

弈棋國謀誤，兒戲師律否。武夫保項領，文臣塗腦髓。

項城傅宗龍喪元，襄城汪折趾。甲棄戰場外，馬歸賊營里。

徵兵摶泥沙，催戰促刻晷。但知赴期會，誰復量彼己。

歸元國子生，免胄先軫喜。三敗誰能久，一死亦可矣。

憶子為郎時，矯時柱頑鄙。抗論每仰屋，憤盈或抵幾。

裹革固所期，輿屍亦求是。哀哉殉國心，耿耿歿猶視。

長歌聊慰藉，人生會有死。不見韓城相，低頭向槃水。